《樵史通俗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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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史通俗演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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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玉堆金广似麻,一朝辇入帝王家。

早知不是崔家物,何不当初少趋些。

说完崔呈秀家私籍没,又有个都察院司务许九

上一本道:“魏党田尔耕大开告密株连之门,实其贪横无厌之腹,奸婪妄肆。先将吴养春万家彦无端没入,以饱权珰之欲,因而愈加宠幸,无所不为。占主事周京、生员高鲧田地,鲸吞故相李明赐宅,椎碎圣旨御牌。乞查拿正罪,籍没家资,以振国法。”崇祯批道:“田尔耕职任要地,冒滥锦衣,荣及仆隶,鲸吞霸占,惨害生民,不可胜计。盈室所积,莫非指膏,不啻元凶之富。侵占故相赐宅,椎毁圣旨御牌,尤可痛恨。着先行削籍为民,其家赀并各处伙计,该抚按实时封固,尽教籍没,以充辽饷。”

那时田尔耕虽经告退,尚安坐在家,恣行威福,怹有个大儿,为人仗义疏财,又肯延请南方名士勤苦读书,虽是该世袭锦衣,他却不以意,疾心要学他祖公公兵部尚书田乐,替朝廷干大功劳,封妻荫子。起初见他父亲尔耕附了魏珰,结交阮大铖、梁梦环、倪文焕、许显纯一班人,做那反事,常常单骑到京,跪在尔耕面前,痛哭苦谏。尔耕二儿是个朴实不管事的,人都称他“老实田二公子。”惟有三儿凶顽作恶,往来京师,揽事纳贿,尔耕极欢喜他。此时田大公子见父亲罢职,还只是同了田三横行无忌,知必不能保身保家,苦劝不依,坐视不忍。因他丈人是保定府高阳县一个世宦人家,这任丘县原不多些路儿,把他妻子先寄在丈人家住了,箱笼物件也各各搬运些去。十月尽间,他有个苏州好友翁逢春,留下一个曲友姓吴,叫做黑吴四官。一夜田大公子和他吃酒,因说道:“吴兄在此实为简慢,但小弟替兄玉成,想有五六百金了。寒家为三舍弟太横,家父又不听正言,必有奇祸。兄不如回去了罢。小弟不久定避往高阳去了。不是小弟抛去老父,也要存先祖一线书香,所谓同死无益。”黑吴四官道:“多蒙大公子扶持,实有六七百两现物了。三公子遂许我从容半月,有一事成了,分我三百金,凑成千金回去。这都是大公子恩典。”田大公子道:“兄不要怪小弟见辞,这是好话相闻耳。只是不要后悔。”吴黑四官唯唯而散,各自去睡了。

田大公子正事在心,那里睡得着,竟在房里走了一夜。早起梳洗完了,取饭来吃完,叫小厮拿了一轴沈石田的画,一轴祝枝山的字,又旧图书一个,跟到田尔耕书房里来。田大公子向他父亲拜了四拜。田尔耕问道:“大哥子为何行起礼来?”田大公子道:“儿子见爹和三弟不肯收敛,苦劝不从,实实要往远方躲避去了。儿子只带得一轴画、一轴字、古篆印一个。房里东西,各庄田地,分毫不动。媳妇料在外家不致冻他饿死。儿子且去一年半载,再回来侍奉爹爹。”田尔耕道:“痴孩子,往那里去。”大公子又拜上四拜,手执两轴与这旧旧图书,走到门首,已预先分付备下的马,上马加鞭,离了任丘县去了,连家人小厮也不带一个。田尔耕遣人去赶,赶不回来,也就丢在一边了。

谁知过了三日,卓御史前来籍没,把田尔耕、田二、田三尽行拿了,家属不问良贱,尽行逐出,草儿也不曾带得一根出来。家中金银珠玉、宝玩缎疋虽不比魏忠贤,却不减崔呈秀,都封固了,造册进上内库。所有田彦,尽数变卖入官。那黑吴四官的七百金,也在籍没数内,家属队里一并流出,人走得个空身子,幸喜束肚里偶带得七八两银子,将就盘缠回家,仍旧还是个清寒人。人象那田尔耕,做下了铁桶的事业,铜斗儿家私,都做一场春梦,连他父亲挣下的锦衣世家,也都付之东流了。谁知又有黑吴四官,不听田大公子的好言,终不得一毫受享。有一首打油诗,单说那田尔耕的:

尔耕原是尚书裔,锦衣世袭非容易。

不听长公忠直言,全家抄没空流涕。

且说客巴巴躲在东直门外一个庄子里,带了三四个心爱人儿住在那里,镇日只是吃些酒,酒醉了轮流干那件事;消遣闷懁。听见儿子侯国兴寄在监里,听候发落,倒也还不惊慌。又听见任丘县锦衣大堂也被抄没了,便跌脚捶胸道:“天爷嗄!逐个儿拿了,怎饶得过!咱和今的皇后没甚仇恨,那张娘娘好不恨咱。倘他两个好了,说起咱的事体,定然有些有些不保。咱受用惯了,怎受得刑罚。况且皇帝也曾伏侍,一个娇滴滴半老佳人出头露面,岂不被人笑倒。苦嗄!苦嗄!”分付取酒来,“咱们大家吃个烂醉再处罢呀!”不一时,酒肴到了。吃一回,客氏脱了上下衣服,叫那三四个心爱人儿轮流戏弄,说道:“我的哥哥!你们射死了咱罢,省得又费条绳子。”大家无耻到二更天气,各在炕上睡了。不提防客氏哭了一回,取了一条汗巾悬梁自缢,去见阎王了。次日三四个心爱人儿看见他缢死,打伙儿偷了他些金银珠玉,各自逃生。跟随的报知地方,申报了东城兵马司,七日后才入殓。可笑客巴巴,八人大轿,四道开棍,何等荣耀,挣下那几十万家私,到今日如此结果。有诗为证:

半老佳人逞艳姿,九重诱主实堪嗤。

岂知一旦成虚废,归土无期暴露尸。

第十八回 科部疏雪正臣冤 羁戍路逢天子赦

正阳门外人儿去,千万迭魂销烟树。羁绁不放行,戍遣难留住。贤君一旦新监御,准开释孤臣有主。忠直尽弹冠,各把衷肠诉。

右调《海棠春》

话说崔、魏既经投环,客氏又复自缢,此三人之死虽不曾明正典刑,亦可少伸士气了。只是受屈含冤的,一时岂能尽雪。前日江西道御史安伸上本,劾那崔呈秀,原有两句道:“不拜生祠之强项,反遭无端之囊头。”奉旨道:“呈秀罪恶多端,着九科道官会勘,己有旨了。本内不拜生祠反遭陷害的,着指名来说。”安伸又上本,道:“巡抚刘诏,太监陶文悬忠贤画像于喜峰口,逼胁众官罗拜称千岁。独遵化兵备耿如杞愤怒不揖,且云:‘吾头可断,吾膝必不可屈!’以到忠贤仇恨。立傅塘报,奉诏特参,先帝下之诏狱。许显纯严刑拷掠,身无完胪,幸而未死,为硕果之存。今尚羁狱中,实可矜亮。”又有河南潘副使、工部员外郭兴言、刑部主事耿应昌,同时各上一本。潘副使本内道:“耿如杞不媚宦而罹大辟,当为昭雪。”工部员外郭兴言本内道:“李承恩违禁之罪于法当斥,于例当宥。刘铎之死,天日俱惨。遵化道耿如杞剥军激变变之罪,蓟州道胡士容监食粮之罪,俱属矫诬。”刑部立事耿应昌本内道:“臣在刑言刑。遵化道耿如杞、蓟州道胡士容、按辽御史方震孺、大理寺少卿惠世扬、户部主事李柱明,皆属无辜,所当矜恤,使之久锢囹圄,臣佑皇上必有所不忍。”崇祯把这几本一概留中,朝臣惶惶莫解。这几员犯官在刑部狱里,也都疑惑,道是圣意不知何。

当时牢里诸臣,起先听得说崔呈秀被逐,便互相说道:“这干老子不得力了。”又听得说九卿科道会勘,又大家笑道:“贼子这名军脱不去了。”又听得魏忠贤押发凤阳,齐声叹道:“新主英明,除这大奸不费一些气力,可贺可贺。”落后又傅说两个都吊死,各官拍掌笑道:“这是生死交情,所谓父死子不得独生耳。”过两日忽报客巴巴也吊死了,彼此合掌笑道:“畅哉,畅哉!快赶上去,还与魏贼做一处,倒是长久夫妻。”这几个官常常把这干人说说笑笑。

偶然一日,几个又聚在一处,惠世扬道:“如今就未蒙开释,幸诸诸奸先死于我等眼中,谢天理报之速也。当日魏贼阅视陵工,崔贼送一个册子,三圈是要杀的,两圈是谪戍的,一圈是削夺的。我与方老先及诸位老先儿,俱是三圈。幸天不绝忠良,至今沉于狱底,岂知人反先;丁了,想如今这册子谁来用着他。”说罢,呵呵大笑。耿如杞道:“当日朝审时节,那司官把这册子一看,说我事多冤枉。那大堂道:事干里边,谁敢不遵,一概照他行便了。如今这大堂说:我们五个都在矜疑,法当赦宥。两人说话天壤之隔了。”胡士容道:“这是时势不同,也是我们命该坐狱。若是旧年这时侯忠贤死了,想我料不至拿问,料不至拟大辟了。”正说得热闹,只见一片声向,报进来道:“奉旨赦耿老爷。”那耿如杞道:“各位老先儿,你把我捏上几捏,莫非大家在梦里?”众官都笑起来。一齐都看圣旨,不但赦免死罪,竟是原官起用,真正是喜出望外,都道是我朝未有之事,耿老先儿意外之喜了,可贺可贺。方震孺道:“不亏耿老先儿这铁头颈挣着不拜,又亏这铁身子熬许显纯这贼子的酷刑,也到不得今日了。”耿如杞道:“小弟苟全性命,还望做什么官。但小弟既蒙昭雪,列位老先儿不久毕竟都出狱了。”圣旨不敢稽违,便都作了揖,告别出去,正如笼中鸟,槛中猿,一旦放出。有诗为证:

形容憔悴发毛斑,幸得身离狂狴间。

逆旅寒灯相照处,却疑今在梦中还。

且说耿如杞出狱,次日早朝,谢恩已毕,回到下处,草成一本,“为圣主殊恩难报,累臣万苦堪怜,谨述当日强项始末,并下狱荼毒,仰恳天恩矜察,准臣回籍调理,以便图报称责事。”本上了,崇祯不肯放他回去,批道:“览奏强项始末及下狱情节,殊可嘉悯。耿如杞着即铨补,以伸直气,不必陈请回籍。”吏部竟把如杞补了原职。

当时又有个正直的大理寺少卿姚士慎上一本,本上道:

谨奏:为循职杼愚,乞诛逃孽以彰国法,释累囚以扩皇仁事。臣蒙擢贰棘寺,窃廷尉,天下之平也。奸逆未剪,臣得执而诛之;淹抑未申,臣得执而雪之。皇上殛魏忠贤、崔呈秀于廷,雷霆之击也;释耿如杞于狱,日月之照也。惟是今称元凶渠魁,无过魏忠贤;而忠贤欺罔蔑制不赦之罪,无过公、侯、伯三爵之封。今魏良卿已现获正法,良栋、良材尚在脱逃。擅窃封拜,忠贤之逆胆包天;沐猴而冠,三竖之凶锋震世。金吾蟒玉,未足称荣,妄希茅士之殊宠。浸假而簪缨北面,莫厌狼心,宁无问鼎之明谋?此不速诛,何以申法。宜严行擒缉,骈斩西市,以昭朝廷之宪典,以快神人之公愤者也。

臣又照得方震孺、惠世扬,一以按臣而魂消风鹤,一以言官而势倾宫府,罪疑自取,实无正条。说者谓:“高出、朝嘉栋不以逃议辟乎?彼之铁案如山,震孺之死法独更,何以服二人于圜中?”然不曰彼一逃再逃,此监军无死守之责乎?又谓:“崔呈秀不以交结干诛乎?彼死有余戮,世扬生而逋谴,何以服呈秀于地下?”然不曰彼赃迹显据,此青衣入,内风影无凭乎?展转违疑,异日之葛藤未了;一刀两劈,暗里之揣摩俱消。息群嚣而定众议,未必不由于此。

又照得毛士龙己经遣戍,后行提解。彼惊魂于周顺昌之狱毙,夺魄于刘铎之惨杀,不能作范滂赴死之勇,聊效张俭全生之朮。今或窜匿海岛,或走死道路,俱未可知。宜乘皇恩浩荡之时,明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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