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迟疑了片刻,才轻声说道,“请问是虞小姐吗?我是成孜,我们在国贸见过的。”
虞璟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成小姐,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又是一阵沉默,“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成小姐,抱歉,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虞璟的声音沉了几分。
成孜困难地组织着语言,“虞小姐,我知道很冒昧,可是,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君俨……”
虞璟打断了她,“成小姐,我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就先挂电话了。再见。”
搁下电话,虞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她和成孜不过打了个照面,并无意和她争夺些什么,这位成小姐的忧患意识也未免太强烈了些。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沈予斐敲门进来了,“总监,外面有一位成小姐想见您。”
“我知道了。”虞璟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向门外走去。
成孜在小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见到虞璟,抓着手袋站起来。
虞璟主动伸出手手去,“成小姐,你好。”
“虞总监,是我打扰了。”成孜脸上带着温驯的笑容。她左手边的落地窗上的竹帘只拉了一半,阳光通过帘子,射在她脸上,一丝丝的横印教虞璟联想起了老虎身上的斑纹,虞璟不由暗自警醒。
“虞小姐,楼下有间新开的茶餐厅,听说他家的特调果汁不错。”
虞璟淡淡一笑,“那就请成小姐先过去,我和助理交待一下工作就过去。”
成孜将位置选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虞璟刚落座,成孜就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虞璟连菜单都没有翻,直接吩咐侍者,“请给我一杯菊普。”
成孜则点了桂圆八宝茶。
菊普是装在紫砂杯中,带着菊香。虞璟抿了一口茶水,安静地等成孜先发话。
成孜则细细端详着虞璟的眉眼,细声道,“虞小姐和我想象中的一般出众。”
虞璟抬脸瞅着她,“成小姐,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
成孜苦笑,“虞小姐,早在三年前我便知道你。”
虞璟不做声。
“你离开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能接近他。”
虞璟自然知道这个他指代的是谁。只是小口啜着热茶。
“可是你一回来,我发现我所付出的一切甚至比不上你的一个眼神。”成孜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成小姐,我无意与你争夺任何东西。”虞璟淡然出声。
成孜盯住虞璟的两片薄唇,眼睛如寒星,“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应该才是她的真面目。虞璟勾唇笑了笑,“这个不需要向成小姐你交代吧?”
成孜往高背椅上靠了靠,“虞小姐,你爱他吗?”
虞璟抚摸着紫砂茶杯细腻的杯身,上面雕着一枝斜梅,指肚按在凸起的花瓣上,微微有些硌手。
爱他吗?不爱他吗?爱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愿意给他生孩子,正是因为爱他,又不忍心和他结婚,就像那句戏言,不爱一个人,怎么能和他(她)结婚,爱一个人,又怎么忍心和他(她)结婚?根本就是悖论。
“我爱他。我爱他到愿意为他受任何委屈。”成孜语气郑重。
“这话你应该对苏君俨说去。”虞璟压制住心底的不悦。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我的孩子需要爸爸。”成孜凝视住虞璟,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杭白菊的花瓣因为浸泡变得异常膨大,虞璟轻轻朝水面吹了口气,红紫色的水面颤抖起来,“成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与你争夺任何东西。”
成孜一直紧紧扣着手袋的搭扣,在那里面有一张怀孕检验单。听到这话,她的手指才稍稍松弛了些。
“谢谢你。我们订婚的时候希望虞小姐能赏光。”成孜又是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
虞璟朝她微微一笑,拿出皮夹,付了自己的那一份茶水钱,“成小姐,桂圆辛温助阳,孕妇食用后容易动血动胎。你自己还是注意点。”说罢,翩然离开。
成孜望着虞璟纤细的背影,突然一阵发冷,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她感觉到了寒意,从她离去前的笑容里。
虞璟回了事务所,她没有心思去弄清楚成孜是否真的怀孕。
因为我不在乎,心底却另有一个讥诮的声音,“你是不敢。你害怕承担那个结果。”
我是真的不在乎,反正他总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繁育后代,没有成孜,也会有李孜张孜赵孜。
你明明是怯懦,不敢揭开真相,宁愿选择自我麻痹,自我欺骗,哄自己说不在乎。
天人交战使得脑袋里像煮泼了的一锅粥,虞璟不得不用力摇头,将这些烦闷的事情撵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准说俺狗血……我恨狗血这个词……一切按照人物性格和逻辑进展,这是俺写文的宗旨……谢谢大家……
鸳鸯梦
楚南铉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双眼眸里全是雾气,脸颊各开着一朵娇艳的桃花,发丝凌乱地覆在颊边,印象里她始终都是一个自制的女人,很少喝成这样。
摇了摇郁金香杯里澄黄的酒液,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叫楚南铉想起了那个男人琥珀色的瞳仁,心头一阵烦躁,Shit!他干吗要扔下那个九头身的模特过来陪她喝闷酒!劈手从虞璟掌心里夺过方樽,“Lareina,你喝得太多了。”
虞璟趴在吧台上,费力地伸手去摸威士忌酒瓶。
“你别管我,我要喝酒。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慨当以慷,忧思难忘……”虞璟显然醉了,开始颠三倒四地背诗。
楚南铉头开始痛起来,按住虞璟的肩膀,大力摇晃她,“Lareina,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虞璟却拼命往后赖,“我没有醉,我不要回去!我没醉!”紧身T恤开始往上跑,露出柔韧的腰部线条,白皙的肌肤在幽蓝色的灯光下是一种动人心魄的诱惑,吧台周围形貌猥琐的男人的眼睛珠子开始直往虞璟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溜。
楚南铉火气腾地一下子冒出来,叽里呱啦用英语吼她,“你给我出息点!受了委屈就要讨回来!喝得烂醉算什么本事!别让我瞧不起你!”
虞璟将威士忌酒瓶抓在手里,仰头就就是一大口,大概喝得太猛了,晶亮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直往下流,一直流进胸前的沟壑里。虞璟仿佛丝毫不清楚此时的她有多么勾魂,还吐出一小截粉红色的舌头,将唇角的酒渍舔了舔,坐得近的年轻男人开始响亮地吹口哨。
楚南铉铁青着脸,直接将虞璟架在肩膀上,出了酒吧。
“爸爸,妈咪为什么还不回家?”琥珀一脸的严肃。
对着孩子剔透如水晶的眼睛撒谎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苏君俨揉揉女儿的头发,“妈咪还在画图,很快就回来了。琥珀乖,先去睡觉。”
琥珀张嘴打了个呵欠,乖乖进了卧室。
苏君俨又急又怒,打她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都几点了,还不知道回家!她怎么当妈的?!
“Lareina,我们到了,钥匙在你包里吗?”
是楚南铉的声音,苏君俨顿时觉得火冒三丈,猛力开了门。
门外,楚南铉将虞璟扛在肩上,一只手掌放在虞璟圆翘的臀部,一只手正在她的手袋里摸钥匙。苏君俨寒着脸将虞璟从楚南铉肩膀上拽下来,抱进自己怀里,砰的一声关了门。
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楚南铉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直气得楚南铉一面挠门,一面哇哇大叫,“你怎么会在Lareina家里?你怎么会在Lareina家里?你这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门又一次砰地打开了。苏君俨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楚南铉,“谢谢你送我老婆回来,现在你可以滚蛋了。”
门再一次砰地关上,楚南铉暴跳如雷,英语脏话一串串地直往外冒。
“You cheap; lying; no good; rotten; floor flushing; low life; snake licking; dirt eating; inbred; over…stuffed; ignorant; blood…sucking; dog kissing; brainless; dickless; hopeless; heartless; fatass; bug…eyed; stiff…legged; spineless; worm…headed sack of monkey shit! ”①
苏君俨只是将女儿卧室的门关严实了,又给物业管理处的保安打了个电话。
“我家门口现在有一个疑似精神病人,一直赖着不肯走,还处于躁狂疯癫状态,请你们速来处理一下。”
“先生,请您报一下房号。”
“G8062。拜托你们了。我女儿还小,被吓得直哭。”苏君俨撒谎撒得异常流畅。
大约三分钟之后,就听见门外楚南铉怒吼,“精神病?你们见过长成我这样的精神病吗?你妈精神病你全家才精神病!”
苏君俨微微一笑,满意地从猫眼里看着楚南铉被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架着往电梯处拖。楚南铉还固执地扭着头朝他所在的方向骂骂咧咧:
“Fuck off! You jerk! ”
“You are dead meat。”
“You mother fucker! ”
“I’ll never forgive you!”
……
声音很快越来越低,直到消失不见。苏君俨突然同情起楚承来,生出这种玩意儿来……真是……悲剧。
视线微垂,落在了沙发上的虞璟身上,她一身的酒气,细黑的眉毛蹙着,发丝濡湿,粘在额上,似乎正很不舒服。胸脯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挺出来。
苏君俨伸手抚上了她的眉心,似乎像抚平她眉宇间的皱痕。虞璟头微微动了动,感觉就像小猫在蹭主人的手掌心,苏君俨的怒气居然就在这个细微的动作里平复下来。
将她整个人抱起,苏君俨进了浴室。
在浴缸里放好水,试了水温。苏君俨脱下了虞璟的牛仔裤和T恤。此刻的她,温顺的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娃娃。
男人的大掌爱怜地在女人优美的胴体上游移,指尖轻摩日思夜想的脸孔。五指滑到背后,在硌手处微微一捻,女子的一双雪脯像受惊的白兔一般跃出。男子的手轻佻地滑向腰肢以下的部位,小巧的内裤随之褪下。
眼光扫过狭小的浴缸,苏君俨只得强行收敛心神,将不着寸缕的虞璟抱进了浴缸。沾到温水,虞璟似无比舒适地喟出一口气来。她大半个身体浸泡在水里,双臂枕在浴缸的边沿,头歪在肩膀上。卷发像流动着的波浪披拂在胸前颈后。长睫轻合,竟如睡着了一般。
苏君俨拿起花洒,细心替她清洗身体,这种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三年前,打从某一次佳人入浴,他借着“节约用水”的名义,大摇大摆地也跟着进了浴室,又挨了几下粉拳之后,他家里那个巨大的按摩浴缸里开始隔三差五地上演鸳鸯戏水的戏码。
回忆使得苏君俨唇畔的弧度愈发明显。
蒸汽让虞璟整个人都变得粉扑扑的,看上去更加可口了。苏君俨不觉加快了速度。
用浴巾将虞璟包裹好,苏君俨横抱着她进了卧室,还不忘用脚将卧室门关拢。
苏君俨弯下腰,轻柔地啄了啄虞璟的鼻尖。湿热的气息痒簌簌地扑在脸上,虞璟眼睛竭力睁开一线,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人影。
苏君俨已经铺天盖地地吻下来,细细切切,额头、眉眼、鼻头、脸颊、嘴唇,没有一处漏过。
虞璟觉得自己像行走在云端上,周遭全是迷茫的雾气,看不清楚。她支起胳膊,想坐起些,不料胸前的嫣红却蹭到了一具硬实的胸膛,刺激使得她短短地逸出一声呻吟,背不由自主像后面缩去。
苏君俨顿时起了戏弄之心,揽住她的背,将她往怀里贴了贴。
“今天……这个梦……好奇怪……君俨……”虞璟喃喃自语。
苏君俨先是怒,她居然以为是在做梦,梦里她又是在谁的身下婉转承欢?可是听到那声“君俨”,苏君俨觉得一颗心蓄满了结结实实的喜悦,不觉失笑。坏心眼地用手指抚弄着寿桃上的胭脂点,虞璟竟然颤了起来。
她还是这么敏感。
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脏在皮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苏君俨凑近了虞璟的耳畔,“无尤,你不是在做梦。是真的。你摸摸,这是我的心,它在为你而跳。”
身心都因为酒精而沉重困顿,涣散的意识却因耳垂处炙热的话语而激荡不已。
眼睛里又一次弥漫起大雾,眼角居然有一大颗泪珠滚落。午夜时分也许真的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脱下了白日里的种种面具,镶金的嵌银的带钻的面具,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们往往只有一具柔软的肉身。意志薄弱到轻易就叫人撬开缝隙。还以为身在梦境的虞璟低吟似地喊道,“君俨——”。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无端叫苏君俨想起了那些个寒冷的冬夜里无声落下的雪花。心脏像被什么碾过,苏君俨低头吻去了那颗让他心碎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