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佑京的脑袋结构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
“如果这样才会高兴的话,就起来吧!”他伸出手,轻轻抚开我额间的乱发,说道。
虽被准许可以起来,但心中却堵着不知赤兽说了我什么的怪异感,想一想,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所以不知道会比较好。
因怕剧痛使我半途而废,我一口气就用力坐起身。
瞬间袭来的可怕疼痛,让我立即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不只是在忍耐,也在等待身体快一点习惯这样的痛楚。
就在努力忍耐时,佑京蹲下身,与我平视,清彻的眸光,竟能抚去我的疼痛般柔和。
“明明怕痛,却又要自讨苦吃,你老是这样,小小!”
一怔,这样的话勾起了什么会让人失控的情感,我摇头。
“我不是小小……”
他微微一笑,那笑依旧温煦,无声地堵住我的反驳,下意识地讨厌这样的情况,我气闷,却又不知在气什么。
身体又疼,心里又气,真是双重的惨状。
想撇开目光不看他,但现在的身体因痛而僵硬,移动又太困难。
真是的,我是回来受气的吗?
看了我好一会,佑京本微扬的嘴角慢慢敛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然后他举起手至嘴边。
我正疑惑,就看到奇异的画面在我眼前发生,他居然把手指放进嘴里,而后牙齿咬落,血光乍现。
再一次的,我因为他的行为而大大楞了一下。
这……真是让人永远搞不懂的人,他咬自己干嘛?还咬那么重,
见我楞呆了,佑京敛落的唇又扬起,跟以往温暖的笑不大同,多了点让人移不开眼的古怪意味。
那根染上血色的手指伸向我,触碰我干裂的唇,动作专注地缓缓抚过,随着麻麻的感觉过去,血液也完全覆上我的唇,然后启开我的嘴巴,手指伸了进去。
至此,我呆楞的心神也回复了过来,满嘴都是咸咸的血味,理当作恶才是,却又有一股异常的香气环绕开来。
醒悟他对我做什么,我应该一口咬下才对,或是向对米欧般一巴掌打下去,但是,面对佑京,这种攻击性行为实在很难完成,更别谈我现在动也不能动的身体了。
大概我目中流露出什么古怪神情,佑京连眸中都染上一抹笑意。
“麒麟血可以治百病,虽对目前的你并无太大疗效,但只是止疼的话没有问题。”
是这样的话,就早点说啊!
害我有点被吓到。
仔细感觉,身上的疼痛确实被某种温润感给盖过去了。
既然这些血有用,那我也不能浪费掉。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合上嘴巴,开始专心吸食手指的血液,希望快点解决碍手碍脚的疼痛,却没注意到佑京因我的行为,身体微微一僵。
良久时间过去,我才想到总不能把人家的血都吸干了,正想停止,却偏偏在此时,门打开来了。
若桃、漾真和灵叶三张久违了的俏脸出现在门外,原本她们表情满是欣喜,但在看清楚房内的情况后,立刻变形。
一个发出惊叫;一个彻底呆住;一个喃喃说着对不起打扰了的话,然后门又安静无声地合上。
放开佑京的手指,我盯着紧闭的房门皱起眉头,不必猜想,也知那扇门后的情况是多么的一团乱。
这下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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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可畏的,更何况还是漾真她们口中的谣言,不知会被传成什么德性。
除此之外,无论是妖或魔,都比人类专情得多,一旦爱上了,很难转移目标,所以漾真应该还喜欢着佑京吧!
心地再怎么善良美好的女性,一旦遇到爱情,都会扭曲变形,就像宛宛一样。
突然的一楞,我中止思考,宛宛?
为什么会想起她,那个背叛我、杀了我的人,我人类时的好友,刚刚,突然之间,对她的印象清晰了起来,那微曲的长发,娇小秀丽的面容,再一次浮现眼前。
真是古怪,我居然主动想起了人类时的往事,这在成妖以来倒是第一次,
“怎么了?”佑京出声询问,打断我的凝思。
直觉地摇摇头,表示我没事,但在目光移到他脸上,看着那双清澈眸子时,又不受控制地张开口。
“佑京大人是麒麟?”仔细一想,对于桃源的人,我所知道的事还真是少。
“是!”他轻声回答,脸上虽仍带有笑意,但眼神却看不出喜怒。
生气了吗?
我默然了一会,本想问问他突然之间对往事历历在目了起来,是否代表了妖族的回光返照,但他这副模样,还是别再问下去会比较好。
在桃源中的人全都是异类,就连误闯入这里的火乌都与同族不同,所以佑京应该也是不一样的,然而这种不一样,带来的往往不是快乐的回忆,有些甚至代表着己身的缺陷,就如同一开始的我,有缺陷的小小。
见我一直默然不语,佑京突然微微扬开笑,原本没有表情的眼中也漾出同样的笑意,室内的气氛瞬间一变,仿若春风微佛,让人彻底放下心来,然后他开始述说。
“麒麟族居住在天界东方一隅,那里是所有东方神兽的居住地,无论是凤凰还是巴蛇一族,圣兽或凶兽都平等的生活在仙境里。”他顿了下,伸手抚过被咬伤的手指,那伤口一瞬消失,“麒麟族,天性慈悲温和,不伤人兽,不折花草,是绝对不杀生的一族,所以又被称为仁兽。”
不杀生……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楞。
当时,佑京曾带我去过的墓地,那里林立着无数墓碑,全是他亲手造成。
他那时说,那是他最后的慈悲。
佑京是不杀生的麒麟一族,理当是这样才对,但那些墓碑却又揭露出他身上沾染无尽血腥的事实。
桃源的人都是异类,是不同的,我放在柔软棉被上的手指缓缓收紧,突然明白,并不是我不够了解桃源的人,而是我无法去了解。
这样的了解,太深也太重,并不是我所能负担起的事实。
我没开口,也不再看佑京,但他停止述说不再介绍自己过去的行为,只代表着他完全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
不!也许一开始他就明白,我所无法做到的事情,无法踏入任何人的世界里。
“还要听吗?”佑京那带点取笑的问话让我回过神来。
我摇摇头,表示不听了,然后开始试着下床。
麒麟血果然很有用,原本痛得乱七八糟的地方,现在都只感到微微酸麻,虽无力了些,但行动如常。
这样也好,使用秘银止痛的话,我也不确定能控制得了多久,与其为了抚平痛感而随意乱用,倒不如遇到危险时再使用来得保险。
只是没想到佑京的血那么神效,忍不住偷眼望向他那根手指,上面伤口已经恢复,不带一点痕迹。
有点可惜,如果可以将血装进瓶里拿出去卖的话,应该很值钱,跟吸血鬼之血一样,麒麟血也算是宝物的一种吧!
正思索着,我抬起头,却见佑京俊秀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似乎明白我心里正在打他血液的主意,害得我一时之间有点尴尬,忙撇开目光,正好看到一旁梳妆用的镜台和梳子。
趁机走离他身边,我拿起梳子开始整理乱成一团的头发,一整理起自己的外表才发觉,多日未净身,身体实在有点脏。
在以往,只要功力迅速来回一趟就可解决,但今非昔比,不想身体继续黏腻下去,就只能洗澡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找到漾真解释清楚,她所看到的画面,全是为了止住我身体的疼痛,并不是什么有关爱意的举止。
想清楚后,我放下梳子,回过身,正想开口,他就出声了。
“出门往右,数来第三间,是漾真现在住的地方,往左穿过长廊最顶端处,便是澡堂。”不待我开口发问,他便开口将方向位置通通告诉我。
心中的想法全被猜透,我一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的无言以对,只好保持默然,然后启步朝门口走去。
这也算是好事吧!至少不再多费力气开口。
只不过,总觉得……明明什么都知道,完全看透我的想法,却又随我去做的佑京,有点,让人不知如何去应对才好。
因为,他一定知道我回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想回来才回来,而是为了治伤。
这种行为,摆明了就是利用。
我连一点点的心都不肯付出,却对他们予取予求。
真是奇怪呢!
有时觉得自己,也许并不真的希望桃源的人帮助我,心中隐隐感觉到,其实我一直在等,等待桃源的人舍弃我的一天。
然而,如果真的到那一天,到那时候,我是会悲伤地哭泣;还是感到松一口气?
推开门,眼前霍然一亮,一大片汪洋大水就横在眼前,无边无际漫延开来,与远方的天色连成一线。
我走上前,手扶在廊边的龙头栏杆上,静静凝视这一大片水,一座凭空建在水面上的楼阁,似乎听漾真说过,佑京所住的地方就是这样的所在。
因为天空灰濛濛的,水面也跟着染成一片灰,但那跟魔界灰海阴沉压仰的灰色并不同,水气弥漫,反而给人一种清爽舒适的开阔感。
看着这样的水天一色,我突然明白了,到那时候,到了桃源人终于舍弃我的时候,再怎么渴望孤独,我的心一定也会被狠狠撕裂开来。
从水面上移开目光,我转动脚步往右方的廊道走去,一个深刻到无法忽略的想法,在脑中不停回荡。
但是,却因此感到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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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向她说明那种怪画面的出现,全只是佑京为了治疗我身上的伤,性格单纯的漾真很轻易就相信了,但她的眼神却还是微露悲伤,并不是不信任我,而是明白什么的痛苦。
这种眼神,总让人觉得烦躁。
既然会受伤,那么不要去爱不就好了!
几乎,就快冲出口的一句话,被我用理智强行吞了回去,反正又不干我的事,管那么多也没利益,不要理会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自那次后,我们再也没提到这件事。
接下来的日子,大致上很和平的过去了。
跟我的见解相同,佑京认为现在我还不适合用妖力治伤,必须等到身体对功力的碰触不再那么排斥时,才能治疗,因此我目前都只是使用他们从人界带回来的外伤药,暂时用纯药力治疗外伤。
另一边,虽然曾发生过离开魔界,欺骗火乌的血淋淋事件,但若桃和漾真都不是会记仇的人,更别提现在我一身狼狈,在她们眼中简直是受了伤的可怜小动物。
是的!受了伤的可怜小动物,一瞬间,她们百般的关爱立即袭身而来,几乎到我承受不住的地步。
害得我常常在长廊上一听到她们的笑音,就下意识地闪躲,随便找一间最近的门,飞快打开并进入。
最讨厌的就是,这里房数虽多,但根本没有空房间的时候,虽然知道佑京朋友很多,却不知道他会好客到这种程度,每间房间都有住人。
上次躲进一个艳美熟女的房间,差点陷入比漾真她们更可怕的粉红陷阱,上上次还好,是盘着一条大蛇的沼泽似空间。
那条应是主人的大蛇在我进来时,对我的闯入倒也未置一词,只是关心地看着沼泽中的一只大青蛙瞧,虽看起来不太像有意识的生物,但我还是礼貌地郑重道歉自己的打扰,可能是因为这样,那条大蛇也很礼貌地任我留在他的房间里。
大概吧!
而上上上次更是好多了,进去的房间并没半个人,只有一个发着异香的怪异葫芦置在中央,虽无生物,但为了避免失礼,我还是向葫芦道个歉。
也不知为什么,我躲入的房间,可怕程度是以超等级的速度向前进化,所以我这次一进来,就立刻回头向后望,以便如果后面的东西比漾真更可怕时,立刻夺门而出。
一看,我就吃了一惊。
这里是处茶室,角落薰香炉一缕白烟缓缓上升,染满全室一片清香,中间一道长席,上面摆满茶具,左右两方就刚好坐着两个人。
这一切看起来都颇正常,让我吃惊的是,他们是赤兽……跟火乌,这两个人怎会搅和在一起。
见我到来,火乌先是习惯性地瞪一下,然后不再看我。
我倒也不在意,眼睛只盯着赤兽,完全移不开,一时之间很难说清楚心中浮出的异样情感是什么,只知道,这是我回来第一次见到他的面。
自从那次没有道别的道别之后。
正发着楞,外边传来的若桃声音却让我瞬间回过神。
“我刚刚好像有看到朱华耶!”她以不大声、但绝对能让方圆十尺内的人听清楚的音量说道,“刚好有事找她。”
“我们一间一间搜好了。”
开什么玩笑!
我就是为了避免被她们找到,才会不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