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责任吧，我，我高中毕业后来荷兰，我得到了杨家太多的帮助，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身份证，有了自己的家庭，呵呵，虽然这个家庭有点残缺，可是毕竟曾经拥有过。我曾经是非常的艰难，虽然我对自己说如果杨家哪天不要我了，我会走，不然我不会离开的。”
“是报恩？”我断言。他沉默了一会儿，再点点头。
“就算姐姐，那么，那么对你？你也不在乎？”我断续说出了让他难堪的那些话。
“在乎，可是又能如何？我想她为了这个家流过的泪水多过我为这个家流过的汗水，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康庄说。
“可是爱情不是公民道德！”我替他觉得委屈。
“可不！可是很多人觉得道德比爱情重要吧。”
“你又为什么留在这里呢？你确定是为了爱情吗？”康庄开始对我使用疑问句。
我不知如何作答，在他面前我的那点演技是蹩脚的：“是为了生存吧，为了能有个身份上学，也许也是有爱的吧。”
“你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有把柄握在我手里吗？”康庄脸上挂着笑。
“那你也出个把柄给我啊！”我开始耍赖。
第十三章 铁皮孩子（7）
“嗬，自己挖掘吧！”康庄点了一根烟，摇下车玻璃，他把拿着烟的手搁在车窗外。
“你可以考虑找个情妇。”我开玩笑似的打探。
“那么我该建议你找一个情夫吗？”他就着我的话玩笑着。
“一个不够！女人需要三个男人，一个用来避世，一个用来玩世，一个结婚生孩子。”
“以后要避世来找我，就近原则。”他拍拍胸脯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回到家不许闹，先听听他怎么说。”
“我气不过。”我说。
“深呼吸！”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这天恩你不能把他当老公，你要把他当儿子，他使性子你就让他去，他犯错误你就教育改正，可别哭啊闹啊瞎折腾，这样就把他折腾到外面去了。”
“你当他是那什么啊？”我反问。
“儿子啊！”康庄不加思索地回答。
我抿嘴一笑，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随即弹开手里的烟灰。
可是寂寞归寂寞，好感是好感，我还是知道调情和爱情的区别，这会儿是凌晨五点，我只是一个受了重伤的武林打手，拥着康庄供给的这一小撮温暖，希望能恢复到表面无伤。我别无他想。
“糟糕！”康庄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我被吓了一跳。
“阿坚和玲玲还在家里呢！”康庄提醒我。
于是我立马给玲玲拨去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她说已和阿坚回到餐馆宿舍了，徒步而归的，因为阿坚有点醉了，不能开车。
“他们一路搀扶一路诉衷情，真幸福！”我对康庄说，
“瞧瞧，我们功德一件啊！”康庄说，我俩对视一笑。
我俩回到家已经近凌晨六点，杨天恩的车子在他的车位上，他回来了！
我解开保险带准备下车，康庄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别冲动！有事天亮再说。他是有错，可是你要是吵到别人，你也就不对了。”
“我知道。”我应道，回到这里，一种无法言喻的虚弱感便钻进了我的身体，我不想作战，我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关于阿曼的字眼。
我推开房门，开灯，瞧见杨天恩躺在被窝里，已经睡着了。
难得他漱洗过了，穿着干净的睡衣，连头发也洗了，我是该感到欣慰吗？若在平时我要连骂带哄他才愿意去洗澡。看来他的确做了亏心事。
我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你回来了？这么晚？去哪里了？”杨天恩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着。
“我去马路边看野狗交配了！”我气呼呼地说。
“我有件事情和你说！”他靠了过来。
“睡觉！”我转过身子。
我一睡便睡至下午，本来我以为会生气得睡不着，难过到会失眠，却不想睡得很安稳。
我睁开眼睛，看到杨天恩坐在我面前，吓了一跳。
“你醒了？”他异常温柔地说。
我把头埋进了被窝，“你滚你滚你滚！”在被窝里大叫。
“你不出来，我进来！”杨天恩开始扯盖在我身上的被子。
“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去大胸妹那里睡！”我探出脑袋朝他叫。
“乖啦，起来上班啦！不然阿姨会骂的。”他居然把我平时叫他起床的那些话说给我听。我继续缩进被窝。
就在这样，一个苦苦哀求，一个抵死不从，虚耗时光。
“那我走了。”杨天恩最后放弃了，“回头我和你说说大胸妹的事。”
“你回来！”我在床上坐了起来。他回头，我嚷：“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她想借点钱。可是我没有，你有吗？给我一千块。”他说。
“什么？一千块？这算嫖妓吗？她镶钻石的吗？”我感觉不可思议。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三章 铁皮孩子（8）
“嫖妓？”杨天恩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什么啊！她说她被那个大胸害死了，现在里面有点硬化了，那些硬硬的东西一块一块非常可怕，我昨天还伸手去捏了一下，太恶心了。她说很疼，要回去做手术。你给我点钱吧。”
“你昨天晚上在马路边摸她胸了？”我眯着眼问他。
“摸了！能不摸吗？你和姐夫不是老说我太老实会被人骗吗？所以我去证明了，是真的！”
“杨天恩你是人才啊！”我拍拍他的肩膀，佯装发笑。
“你到底给不给我钱啊？”他听得云里雾里的，有点急了。
我想了想，心里有点乐，说：“给钱也行，以后你必须每天准时起床，睡觉前洗澡洗头，每天去上班，不许打游戏。以上五点你如果都做到了，我给你八百块。”
“可是我要一千啊！”
“你笨，借钱不是这么借的，你要让人家觉得你已经很尽力了，不然她下回还找你，以为咱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我说你怎么越看越像我妈妈？穿一样的内裤，说一样的话！”杨天恩说。他似乎一直对我的四角内裤无法理解。
“成不成，一句话！”
“Give Me Five！”杨天恩与我击掌成交。
我们回到餐馆，康庄在喝咖啡，显然他已经处理好了一切的事务，他看着我帮杨天恩泡咖啡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是吧，有时候眼睛见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康庄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说，有点羞我的意思。
“胡大老板，你现在做完媒婆，做和事老，累不？”
“不累不累！我乐此不疲呢。”他端着咖啡走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把这种对话当成了常态，这是一种亲密的关系，经得起笑语的关系才有韧性，才可持久，当然它抖落了男女之情。
转眼到了除夕夜，我们提早收工，做好饭菜打包回家和杨母一起过年。阿坚和玲玲在餐馆里守岁，他们拒绝了我们的邀请，初级阶段的恋爱容不下第三个人。
“如意，她有来电话吗？”康庄问杨母。
“哪能啊！她要是心里还惦记我这个老太婆，也不会在中国待那么久，随她去吧。”杨母边说，边收拾祭奠的东西往“香房”里搬。
“给你爸上个香吧！”她递给我几根香。
我硬着头皮接了过来，这有悖于我的信仰，可是给杨父磕的那三个头却是诚挚的。
行完礼，我和康庄去厨房收拾碗筷之类。杨天恩被叫住了。
“混账儿子，给你爸跪着，我辛苦存的那点钱就被你两下三下给败掉了，你和你爸说说，你对得起我吗？”这是杨母的声音。
“妈，我和你说过我对开餐馆没兴趣，我不喜欢，都是你逼的！”杨天恩的声音。
“我逼你？你让你爸听听！给你做老板还难为你了？”
“什么老板啊？还不如一个工人自由，又不可以休息，又不可以辞职，而且他们什么事都找我！那些客人来吃饭，要这个不要那个，很烦的。我还不如像姐夫那样去厨房炒菜呢！那多舒服啊！”杨天恩的声音非常大，被我和康庄听在了耳朵里，那些话是伤人的，康庄对他的好，对他的宠，他全体看不到。
我偷偷看了康庄一眼，他没有任何表情。
饭桌上，康庄时而给杨母夹菜，时而给杨天恩倒酒，唇角始终挂着一抹客气有礼却近乎无心的笑。我想起那天他躲进衣橱时的样子，那种疲劳感是他常刻意掩饰起来的。杨母不理解，杨天恩更无法理解，而我理解。
当他的失意在我的眼里重复的时候，悲情的力量陡然叠加，我很想伸手覆盖住他的手，给他一个温暖的眼神。
我原本以为杨母会感念康庄的付出和守护而敬他一杯水酒，哪怕给他夹块肉，或者会提醒杨天恩那么做，可是她没有！她吃到中途，说是时辰去祈福了，然后就去了“香房”。
我用脚踢踢杨天恩，他没动静，我继续踢他，他瞪了我一眼，桌子下面我们互相踢了几次脚，最后他居然当着康庄的面问我：“你踢我干吗啊？”
“我脚抽筋！”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你脑抽筋！
三个人的酒席越吃越没过年的气氛，零点时分，我们到门口放烟花。
“新年快乐。”杨天恩在我的脸上亲了亲。
“新年快乐！”康庄和我握手，我故意把脸凑了过去，这是荷兰人的方式，贴面的亲吻是问候，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邀请，他只能接受。
他冷冰冰的脸颊贴在我的脸上，那种感觉接近和陈居庸的第一个吻，浅浅地接触却深深沦陷。
好在及时腾空的礼花掩盖了我们彼此间流动着的尴尬。
杨天恩像个野孩子晃着仙女棒跑来跑去，邻居家的小孩也出了院子，杨天恩拉着他们去了邻街。我们隐约能听见远处他们欢呼的声音，却又时时被火炮声所覆盖。
“冷吗？”康庄和我站在自家的院子里，问我。
“有点。”
“把手给我！”他又对我说。
“哦。”伸出我的右手，他将我的手握在了手里。我因为温暖而颤抖。
“别误会，我只是把别人不要的，给不出去的温暖，转送给你罢了。”他抬头看天，像是在向上苍告示。
佳节良辰，他的孤独感从未如此突兀，他在这里没有听众，没有读者，没有安慰，没有祝福，他只有被使唤，被需要，被索取。
他握着的我的手，在避世。
“康庄，康庄，康庄，康庄……”我在他身边低声呢喃，他朝我一笑，这时候我们彼此间拥有着丰厚的友谊。
每一朵礼花都是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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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深浅不知（1）
新年的第一天，杨天恩仗着杨母的支持宣布要调入厨房工作，康庄被请到了外面。厨房的师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虽然嘴里一口一个老板叫着杨天恩。
“干吗？你这么看我？”我给康庄递上咖啡，他问我。
“我在用敬佩的目光注视着一位伟大的父亲。”我用朗诵调说这句话。
“真酸！”他喝了一口咖啡。
厨房是什么地方？玲玲说是战场，盘子是敌人，杀也杀不完，阿坚说是地狱，高温烘烤，热油四溅。
杨天恩穿着整齐洁白的厨师服走了进去，深浅不知，凶险不明。这一天虽然没什么生意，可是我却不想进厨房检阅他的窘迫，我有点赌气。
“呀！”一声惨叫从厨房传了出来，杨天恩切到手了，他跑了出来，带着哭腔说，“流血了！流血了！”
我剪了一段胶布给他，这样的动作我一天不知道要做多少次，为厨房的师傅包扎，给康庄贴胶布，他们的口子都比他深，但表情都比他淡然。
“厨房好玩吗？”我问他。
“不好玩。我这儿被烫了，这儿切到了，而且那个锅子很重，我也不太知道哪个是盐，哪个是味精。”他如数家珍。
“你不是觉得姐夫比你舒服吗？”
“我错了。”
“你错了？你现在才知道错了？”康庄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背后响起，“上次你妈给你的钱，每一分都是这么被烫出来，伤出来，你就那么不当一回事？你妈当年在厨房里工作，比你现在还累一百倍！她一个女人家做两个男人的事。你以后对她客气点，尊重点！”他字字铿锵。
杨天恩脑袋耷拉着：“姐夫，我知道错了，可是餐馆我真不想干，我想出去自己做点事，我妈那儿你替我说说好吗？她就听你的！”
“你想干什么？”康庄瞟了他一眼。
“上次我E Game得奖，有家荷兰的游戏公司要找我做测验员，我想去干。”杨天恩说完做出一个用手握鼠标与人作战的激烈动作。
“测验员？没听说过！”康庄说。
“软件开发公司需要人帮他们的产品做测验，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