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贴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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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贴花黄-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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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哈’的一声,道:“果然如此,还是皇后慧眼。”

    皇后抿唇笑道:“为陛下和母后分忧是臣妾应当的,治理后廷更是臣妾的责任,臣妾不敢推脱。”说着,复又望向底下的绿萝道,“你做的很好,你没有对不起谁,因为你人在宫里,就是陛下的人,要为陛下尽忠,而不是为宫里任何一个其他人尽忠。只是而今只有你的一面之词,本宫再问你,除了你之外,可还有谁在场,听到珍贵人说过这句话?”

    绿萝想了片刻道:“当日从勤政殿出来,还有一个叫晴音的宫女伺候过主子,奴婢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那好。”皇后大手一挥,“传晴音过来就是。”

    没多久,未央宫的主事把晴音送了过来,晴音没见过那么大阵仗,吓得面无人色,皇后安抚她道:“你是未央宫的当值宫女?你不必害怕,此事与你无关,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今日召你来,是本宫想问问你关于珍贵人承宠当日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晴音跪下道:“回主子娘娘的话,奴婢记得。”

    “当真记得?”皇后又确认一遍,“事隔多日,你确定你所说的能巨细无遗,毫无疏漏?”

    晴音冷静下来,理了理头绪道:“主子娘娘面前,奴婢不敢偷奸耍滑,因此要说绝对记得,奴婢也是为难。但奴婢对那一日的情形还是十分清楚的,因为陛下从未召过任何小主来过未央宫,奴婢也是头一回服侍后廷的娘娘,自觉十分荣幸,之后伺候珍贵人梳洗,珍贵人一出手便赏赐奴才十两银子,奴才自进宫以来没受过那么重的打赏,心里委实高兴,因此一直记着珍贵人。”

    “那你在堂上指出来!”皇后吩咐晴音。

    晴音看了一眼同跪在身侧脸色苍白的秦淑珍,凑过去唤了一声道:“娘娘,奴婢是晴音。您可还记得吗?”

    秦淑珍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皇后继续道:“很好,那本宫问你,那天你送走珍贵人和她身边的婢女时,可有听见她们说什么?”

    “这……”晴音面露难色。

    皇后道:“你实话实说即可,否则便是欺君。”

    “奴婢不敢。”晴音忙以额头抵地,“奴婢只是听的不太分明,依稀觉得珍贵人似乎并不太高兴,她的婢女说了一句什么哄她来着,奴婢并没有刻意去听,这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不敢偷听主子们讲话,但后来珍贵人的确是说了一句什么……什么不许别人在她有之前有什么……奴婢只记得这些了。请皇后娘娘责罚。”

    晴音的话证实了绿萝的供词,事到如今,秦淑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众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她,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真心觉得也许秦淑珍的确是用了什么一些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害的吉嫔流产的,这种事情,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

    皇后叹了口气道:“后廷之内藏污纳垢,珍贵人,本宫问你,你可认罪?”

    秦淑珍泪流满面:“回皇后的话,臣妾确实不忿吉嫔有孕,且每每来臣妾跟前炫耀,但臣妾并无害她之心,也没有下手害过她。不过臣妾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有请主子圣裁。”

    皇后道:“谋害天家子嗣,单这一条,本宫今日便是赐你一死亦不为过,后廷的妃嫔都是为陛下开枝散叶的,后廷并非藏污纳垢之所,而今被你们闹得乌烟瘴气,传出去陛下颜面何存?但念在如今只有两名宫女的证言,并无实际证据指明是你害的吉嫔流产,特别是吉嫔呈交的扇子,查验结果一无所获。本宫以为,珍贵人今日起便移居延禧宫,以儆效尤。”说完转头向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转动着手上的青玉戒,淡淡道:“皇后圣断。”

    皇后又看向太后:“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因为之前偏帮上官蔷,此刻委实不便再出手干预,便道:“皇后判的公正,哀家附议。”

    如此,秦淑珍总算保下一条命来。

    秦淑珍再次叩头道:“谢太后,陛下和皇后的不杀之恩,淑珍有负皇恩,背后妄议其他妃嫔,有今日之下场,并无怨怼。只是此后不能再侍奉太后左右,不能服侍陛下与皇后,就连昭仪和如嫔娘娘素来对淑珍谦好,淑珍亦无法报答,心中委实惭愧,另外,淑珍也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对吉嫔娘娘说。”

    举座皆惊。

    皇后眉头一蹙,皇帝却抢先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淑珍朝吉嫔的方向道:“淑珍要说的是,吉嫔娘娘小产,当真与淑珍无关,吉嫔娘娘或许以为是淑珍,淑珍无法自辩,亦无以自证,只是还望娘娘三思,害你的人若真不是我,那此人必然还逍遥法外,请娘娘多加留神。”说完,朝帝后再一次叩拜,“淑珍要说的便是这些。”

    秦淑珍的话让吉嫔陷入好一阵的沉默,直到秦淑珍被人架走了都没回过神来。她突然有一种在做困兽之斗的感觉,而她竟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环顾整个皇宫,她本来以为自己赢了秦淑珍,可她和秦淑珍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过是秦淑珍斗败了,而她暂时还没有而已。

    想到此,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接着,诸妃各自都散了,长乐宫里一片寂静,静的能听到妃嫔们裙裾之间摩挲的声音。

    钟昭仪和蕊乔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点戚戚然,出了宫门之后分别登上了各自的步撵,微一颔首便算作别了。

    长乐宫里霎时只剩下帝后,皇帝长叹一声道:“皇后此事断的很好,有你在,朕很放心,只是朕成日里被这些污遭邋遢包围着,当真心累,朕今日先去澜贵人那里坐一会儿,如今也只有她还算省心了,晚些时候便过来与你一同用膳。”

    皇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海大寿已经先一步道:“陛下,老奴僭越,若不然去看看如嫔娘娘吧,从昨夜吉嫔出事起,如嫔就吓得不轻,小福禄禀报说如嫔在殿里哭了许久,想是受了惊吓。老奴觉得看过如嫔,再去澜贵人那里也不迟。”

    “是啊。”皇后道,“陛下不妨先去看看如嫔吧,臣妾以为自打臣妾离宫去了善和之后,宫里便出了许多事,臣妾现如今放眼阖宫也不知道哪处是安全的,如嫔又正怀着孩子,月份小尚且不当事,等足三月了以后,臣妾以为还是让如嫔移居到长乐宫来吧,起码臣妾宫中应当还没有人敢造次。”

    皇帝沉吟道:“你说的极是。她住在你这里,由你照应着,朕也放心。”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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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太后的手一颤:“你说什么?”

    “妖孽。”皇后的嗓子里含了几许哭音,“这孩子是妖孽,不祥的妖孽。”

    “胡说八道,把孩子抱出来给哀家看。”太后气的浑身发抖,“你身为一国之母,竟然在这里妖言惑众。”

    皇后惴惴不安的绞着手指,听凭太后训斥。

    皇帝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盯着屏风,似乎想看穿里面的一切,很快,稳婆把孩子抱了出来,却哪里是孩子,根本就是污漆麻黑的一个黑疙瘩,有三个拳头那么大,模样生的的确像是人,尽管眼睛鼻子瞧不出,就是一团软趴趴的淤泥状,因此吓得太后面无人色,连退数步,捂住心口凄厉道:“把这脏东西从哀家眼前弄走——弄走!”

    稳婆赶忙退了出去,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些不祥的东西自有处理的方法。

    吉嫔于此时醒了过来,嘴里幽幽的咕哝着什么,宫女们进进出出的清理了一番之后,吉嫔似乎也回过神来,哭个不停,一直问道:“我的孩子呢?陛下?我的孩子?”

    “朕在这里。”皇帝绕过屏风,坐到床沿,握住吉嫔的手道,“朕在这里陪着你,没事的。”

    上官蔷是在他们说‘妖孽’的那一刻醒过来的,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个孩子没生下来,否则自己只怕会背负上一个不祥的罪名,然后打入冷宫,永生永世都别想出来了,她闭着眼睛在心里算计了许久,总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睁开眼,泪水从眼角汩汩的流下,楚楚可怜道:“陛下,请您告诉我,我的孩子怎么了?”

    皇帝叹息一声道:“没事,你年纪还小,以后会有的,今次的事想必另有文章,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吉嫔闻言‘啊’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天动地,外面的蕊乔听见了,手里捏着帕子,不安的搅成一团,见稳婆把‘死孩子’抱出来,一下子就想到上回的事,当场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

    钟昭仪忙上去劝她道:“如嫔啊,你现在有了身子,莫要胡思乱想。”

    “是啊。”澜贵人看了心中也不落忍,“若不然如嫔娘娘先回去吧,您可不能再有事了。”

    蕊乔摇头,非要等皇帝出来问个说法。

    皇后见皇帝正安慰着吉嫔,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生出畸胎一事而有半点避讳,心中顿生不悦,甚至有些嫉妒,仿佛有一盆火炉在身体里熊熊的燃烧着,她强忍住情绪,走到皇帝身边,附耳低语道:“陛下,臣妾先告退了,如嫔还在外头,经历过上次的事,臣妾怕她多想,恐有不妥,毕竟她如今又有了身子。”

    皇帝‘嗯’一声道,“叫她先回去吧,别让她知道这些事,费事她吓着。”

    皇后称‘是’,退了下去。

    太后看着趴在皇帝怀里哭泣不止的吉嫔道:“皇帝子嗣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意外’,哀家不信这当中没有故事,不要怪哀家啰嗦,此事必要查个揪细,皇帝以为呢?”

    皇帝道:“母后说的是。”一边转头向吉嫔道,“你给朕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适?”

    上官蔷抹了把泪哽咽道:“就是方才,回到寝殿之后约摸一个时辰。”

    “这期间用过什么没有?”皇帝追问。

    上官蔷摇头:“臣妾走回来就见乏了,预备要歇息,可是一躺下,背上就如同针刺一般,继而浑身发热发红,叫雪吟拿了镜子来一照,竟是浑身出了红疹,臣妾小时候也出过红疹,因此认得,每回只要臣妾碰了榛子之类的东西就会痛痒难耐,所以臣妾从不吃那些,内侍监也知道。”

    太后闻言道:“可今夜的膳食连个栗子都没有,你从哪儿碰到的这些?”

    “是啊……”皇帝喃喃自语道,“会不会做到汤里头?”旋即吩咐海大寿把今夜团圆饭的吃剩下来的东西全部封住,连夜召殷世德入宫。

    “放心吧。”皇帝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道,“今夜你好好休息,旁的什么都不要想,殷世德是个能干的,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言毕,太后和皇帝便出去了,留下一干宫人伺候着,两人一路往大殿走一路道:“皇帝以为今夜之事是要速战速决,还是留待明日再算?照哀家的意思,而今人都齐全,在咸福宫的大殿里候着呢,一抓一个准。”

    “可得有证据啊。”皇帝道,“朕后宫那么许多妃嫔,不能就把她们都扣在咸福宫中。朕倒是想速战速决,可既然要查的彻底,就要给殷世德时间,当然,朕最怕的是打草惊蛇。”

    太后默了一默道:“皇帝说的也有道理,哀家本来是想趁着这当口连夜审查,待那歹徒熬不住了就会自己供出来。”

    皇帝摇头:“既然做了,就没那么容易招认。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朕的子嗣一再的出事,是朕的失职,所以今次朕打算同皇后追究到底,务必不能再让宫里出这样的事了。”

    “放心吧,母后。”皇帝搀扶着太后道,“儿臣比您更着紧自个儿的子嗣,母后奔波了半夜,就请先回宫吧。”

    太后点点头,长叹一口,终于走了。

    翌日一早,刑部三十个提刑全部销假上阵,确定御膳房的所有菜式均没有问题,御膳房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个年过的当真是跌宕,先是赏赐,后是扣押调查,现下总算是清白了。

    殷世德到长乐宫向帝后回禀,正遇上皇帝在问孙太医:“吉嫔的红疹确定是吃了榛子之类引起的?”

    孙太医道:“的确如此,吉嫔进宫时便有记录,不食榛子,松子,杏仁,等坚果类物品。”

    “那她的红疹是从哪里来?”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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