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李泉微微的摇了一下头，然后对着旁边一伸手：“手术刀。”
“开始骨骼复位。”
“复位完成。”
“电钻。”
“打孔完成。”
“钢丝。”
“克氏针。”
“固定完成。”
“切口清洗。”
“7号线、10X28圆针。”
“1号线、10X28圆针。”
“1号线、10X28角针。”
“弹力绷带……”整场手术用时将近四十分钟，所有人都静悄悄的，除了李泉换工具时发出的口令声之外，其他人员包括伤者都是一声不吭的。
“完成。”在吴正丹小心的用纱布又一次将李泉额头上密集的汗珠给轻轻沾去的时候，李泉松了一口气一样的说道。
伤者的腿部已经被一圈圈的绷带包扎了起来，绷带外面是简易的夹板固定着，看起来和刚才的血肉模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但是伤者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可以看到他满脸的汗水，当护士从他口中把木头近乎是用拔的方式给拔下来的时候，伤者才发出一声极度虚弱的呻吟。
“好汉子！”李泉洗了双手之后拿来一块儿海绵擦掉汉子脸上的汗水夸赞道：“一声没吭，动也不动的，这条腿保住了，过段时间拆了夹板你就和以前一样了！”
“谢谢……谢谢……”汉子艰难的说道。
“少说话，多休息。”李泉摘下口罩笑着安慰伤者：“很快就好了，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伤口里面泥沙太多了，不打开清洗你这骨头不能接，受苦了。”
听到李泉的话，汉子脸上微微的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几名护士走进来，将汉子小心的抬上车，然后推了出去。
“感觉怎么样？”李泉转过头问在旁边帮忙收拾手术器械的吴正丹。
“还好，就是没想到居然没有麻醉。”吴正丹想了一下说道，他自认在这种情况下给自己动手术的话，自己的表现绝对比不上那汉子，不打麻药在自己的骨头上用电钻打眼儿啊！不得不说那爷们儿绝对够彪悍的，都赶得上关公刮骨疗伤了。
“没有麻醉剂了，用光了，只能这么做。”李泉很无奈的说道：“这也让我们看到了百姓们到底有多么坚韧抗压，可惜这老天就是不开眼，就会折腾老百姓！”
“不是道路打通了么？怎么物资还没上来？”吴正丹奇怪地问道。
“芦山县受灾比这里更严重，仅仅是需要手术的重伤员就超过五百人，所有的医疗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在芦山县和雅安市区了，宝兴这边道路又被阻断，县医院储备的材料和我们带来的材料只能最多满足不过百人的需求，这种大灾没有大批的物资支援是无法做到谁都可以用麻醉剂做手术的。”李泉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虽然道路抢通了，但是食物和饮水是第一批送到的，连帐篷都没送到，何况是更为娇贵的医疗用品？”
“原来是这样……”吴正丹理解了，所有的食物和饮水优先供应的是伤员，这样就导致其他人缺少食物，所以一旦道路抢通，第一时间运送过来的就是食物和饮水，然后才是药品和帐篷，很明显昨天才抢通的道路，今天就想得到大量的药剂是有点儿不太现实，所以只好让病人咬着木头来强忍疼痛进行手术了……
“下面还有几场手术呢，中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李泉似乎是这时候才想起问吴正丹的名字一样的说道。
“吴正丹。”吴正丹简短的回答，然后轻轻的笑了。
“好兵。”李泉没有过多的言语，简单的称赞道。
“一般……余震！！”吴正丹刚刚一笑，忽然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上下晃动着，然后眼瞅着李泉也站立不稳的跌坐在地，连忙大声的喊道！
第十二章
大地在不断地震颤着，地面如同波浪一样的高低起伏，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所有人都站在了无声无息的大海上面。看起来很坚固的楼房、停在广场操场体育场上的军车和其他的私人车辆、所有的没有在大地震中被损毁掉的一切，所有看起来很是牢固的东西和所有看起来很是巨大的和有安全感东西，在被扭曲的空气和这突如其来的震颤中都像玩具一样的被大地随意的抛来丢去……
一些在大地震中幸存的房屋终于没能抗住一波又一波的余震摇撼，纷纷摇晃着带着巨量的尘埃坍塌在地，人们从帐篷里面跑了出来，然后却迷茫的原地徘徊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让自己平息惊恐……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很快，就如龙卷风一般，从开始到结束，仅仅用了数秒。而这数秒钟之内，它所造成的恐慌和损失却难以估量。
更加糟糕的是，由于帐篷不足的原因，被安置在帐篷里面或者自己搭建简易帐篷暂时栖身的灾民虽然很多，但是也有不少人又返回了那些在地震中尚存并且在余震中依然挺立的建筑物中。这些建筑物连续经历了首次地震以及后续连续的多次余震却依然不倒给了很多人信心，但是他们并未想到，看起来如此抗震的建筑物居然被这一次后来才知道的3。6级地震给晃倒了！要知道在大地震之后，连续发生过很多次超过4。0级的地震，而这些建筑物都扛过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连续的晃动将楼的整体结构给晃散了，前面那么多次晃动只能证明这些楼房当初建的足够结实，并不能证明它的抗震能力和它的坚固程度是完全一样可以信任的。正是足够结实才导致了某些不太熟悉地震的人们以为这些房子很坚固很抗震才因为没有帐篷可以住躲进了这些房子。而这次地震证明了他们的选择是绝对错误的，而且他们付出的代价可能还要包括了自己的生命……
“救人！快救人！”不等吴正丹爬起来，李泉已经一边奋力爬起身一边大声的招呼已经爬起来却站在原地愣着不知所措的人们了。
“二排集合！集合！黄伟、方波……”吴正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手下的士兵！爬起身来他大声呼喊着自己手下每一名士兵的名字。
“排长！排长！”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兵从各个角落跑向吴正丹，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或许看别人经历地震是一回事儿，当这种事情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可以保持镇定，即使是士兵也不例外，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一群孩子……
“排长！”年龄最小的是方波，今年他才刚满17岁，生日都没过，初中毕业就来当兵了，生长在上海这种大城市的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还有经历地震的一天。刚才的地震震塌了一座房子，而他凑巧救灾那座房子附近的帐篷里面收拾垃圾，结果房子倒下激起的灰尘差点儿把震翻在地的他给埋在里面，他是被旁边的老百姓从土堆里面拉出来的，吓得魂不附体，直到听到吴正丹的声音之后才踉踉跄跄的跑过来。见到吴正丹之后一把就抱住了吴正丹的双腿哇哇的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吴正丹也能理解这种现象，当初他第一次经历汶川的时候表现不比方波好到哪里去，没有经历过地震的他当时都被吓瘫了，方波还能哭得出来只是紧张情绪释放出来而已，自己当时是被吓傻了，连动都不会动了的。
“一班长、二班长、三班长！”吴正丹看看方波的情绪需要稳定，自己又被方波当成了保护伞一时半会儿离不开，立刻招呼其他班长：“立刻带领你们的人进行抢救！还记得抢救原则吗？！”
“明白！一班的跟我来！”一班长林少山立刻应声答道，然后几名二等兵跟着他就走，地面上还瘫坐着几个一等兵，但是林少山也没有训斥他们什么，而是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二等兵们救人去了。
“二班的跟我走！”二班长王克义也随后喊道，二班整体素质比较强，几个一等兵明显的看着走路有点儿腿软，但是依然站起来相互搀扶安慰着跟过去了。
“三班老兵跟我来，新兵留下！”三班长尤爱忠略略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士兵们的表现之后很是毅然的说道。
“我能行！我不用留下！”冯本贵也是新兵，但是此兵胆量在新兵里面是出了名的大，被士官们称之为：“刺头”，平时很不在乎军纪，生活上经常违反纪律，就是军事素质相当过硬，所以虽然是个刺头，但是没几个老并不宠着他的。
“你？行，跟上！”尤爱忠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刺头兵，脸上隐隐浮现出欣慰的喊了一嗓子。
“来了！都起来！就这点儿胆量你们能干什么！跟上跟上！”冯本贵并没有自己跟上去，而是伸手拽起身边的两个新兵两巴掌扇在他们脸上骂道：“爷们儿点儿！咱们是来救灾的，别让人家看不起咱们！”
“啊？是！”两个新兵被扇懵了头，但是同时也被冯本贵的话给刺激到了，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之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愣头愣脑的跟着冯本贵就走。
“妈的！不能让他们看扁了，都站起来！”或许是冯本贵的作法刺激到了其他人，又一名新兵努力的爬了起来，然后拽起身边的战友吼道：“起来，都起来！咱们是来干嘛的忘了？咱们是来救灾的，是来救人的，都蹲在这儿算什么事儿！起来！”
“方波，你个熊孩子哭个屁哭！看看你周围！都在干什么！要哭回家抱你妈哭去！”那名站起来的新兵叫彭勇，虽然刚才他也被吓得魂不附体，但是冯本贵刚才的吼声却把他给震醒了，他也站了起来拽起身边同是新兵的战友，他很明白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我……”方波也被彭勇一嗓子给吼懵了，在他印象里，彭勇一直都像个哥哥一样照顾自己来着，别人欺负了自己，彭勇总是第一个站起来保护自己的人，而现在，他却凶神恶煞一样的吼自己，他有点儿迷茫。
“去吧，小子。”吴正丹笑着把方波拉起来：“你彭哥说的没错，咱们是来救灾的，这时候我们是人民的保护神，你这样子可不像个保护神呐。”
“是……”方波抹了抹眼泪，看向四周乱作一团的百姓，最里面一边喃喃的说着，神情一边变得坚毅起来：“我是军人，我是军人，我是军人！走！救人！”
“救人！”有一个领头的就有一群跟随的，在军队里面，班长班副并不都是领导指派的。很多时候，在很多事情上，士兵中间有能力的士兵就会逐渐的表现出他们天生的领导能力，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逐渐的成为新兵中间的领导者，这就是未来的班长和班副的人选，最后经过最终的品德评定之后选出其中最好的担任新的班长和班副，这就是兵头将尾的来源。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燃起了斗志，吴正丹也欣慰的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经过一次蜕变，这些新兵蛋子就会迅速的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老兵。当全部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老兵时，整个排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都会有一次质量上的飞跃，能够成为最强的班排是离不开团结的力量的。
不用谁再安排，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跟着当地武装部或者其他的懂得救援的人员身后抄着工具奔向废墟。废墟上已经站了很多人，当地的百姓、刚刚回来的武警、民间自发的救援队、前来支援的军队以及当地的民兵们手刨肩扛的在还在微微晃动的废墟中间搜救幸存者。
但是楼房倒塌和瓦房倒塌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瓦房是砖木结构的，救援人员可以用铁锹、十字镐和其他简易的工具刨开碎砖土堆，用人扛肩挑的方式将承重梁从废墟中拖出来，以这样简单的方式来营救幸存者。而且幸存者也可以躲在牢固的家具形成的黄金三角区内躲避砸伤的可能，毕竟砖瓦从在地震中磕磕碰碰容易形成更小的碎片，被砸伤的几率虽然高，但是被砸死的几率就低的可怜了。
但是楼房不同，楼房是砖混结构的，而且楼层往往还有楼梯，在地震中，楼梯和楼体的晃动频率是不一样的！楼梯在和楼体的碰撞中可以很轻易也很容易将人体割伤甚至是在断裂的时候能将来不及躲避的人体切为两段！并且楼层上下房间相隔使用的是水泥混合钢筋浇筑的预制板，每块儿预制板的重量最轻也是上百斤吧？这东西简直就是地震杀手！往往地震中很多人就是被压在这东西下面被活活拍死，或者是因为预制板太重，救援时间被延误导致重伤不治而死亡的。
而且楼层一旦倒塌下来，那就不是像瓦房那样挖一层就能挖出个幸存者来的，楼层倒下来之后是层层叠叠的，最下面的一楼往往是被埋得最深的，而最糟糕的是，地震发生的时候人们都往楼下跑，这就造成了楼层越低，压埋的人数就越多，而由于空间被极度压缩，空气也会变的稀薄，再加上材料过于沉重，普通人力难以快速将障碍物移开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