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恩底弥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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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恩底弥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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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他们身上好勇的神经正因遇到一个令人满意的受害者而嗷嗷待哺,更多的手伸出来搡柏澄。
  正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小声音响起来:“你们去死啦!”
  罗浅浅气喘吁吁地挡在柏澄身前,手指戳到为首的男孩脸上:“丁晓,看等会我告诉你妈!”
  她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吓人,淡绿色头箍的小齿刚才卡进额头,刺出一排浅圆的小伤口来,正有小血流一直流到眉间,一张小脸上全是泥土,配一副咬牙切齿的狰狞面孔。
  还有刚刚那句杀伤力极大的话。
  我们在童年期,往往都觉得这个世界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惟二的克星就是老爸老妈。
  叫丁晓的男孩于是退缩了一下,看周围同伴都露出一点笑来,觉得自己太孬种:“呸!你还告诉我妈?你自己妈不要你跟你爸了,你有本事把她找回来。”
  罗浅浅怔了一怔:“你去死!”

牵绊(3)
丁晓总算觉得自己扳回一城:“再说你是这个小白痴的老婆哦?这么护着他,女白痴,没妈教的女白痴!”
  一帮人云亦云的小男孩跟着吼,似乎伤害别人让他们快乐极了。
  罗浅浅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指着丁晓:“你再说!”
  力气大的也怕不要命的,哪怕是个不要命的九岁小姑娘。
  丁晓看看罗浅浅,气场明显弱下来:“好男,不跟女斗。”
  带着一帮小孩走了几步,又回头笑嘻嘻说一句:“没妈教的小白痴,我就说了,怎么样怎么样,你来追我呀?”
  她真的一动,他们就飞快地跑掉了。
  罗浅浅丢掉手中的石头,扭过头看柏澄,觉得自己像极革命女英雄:“我们回去吧。”
  柏澄看着她,又一次被她扯着,两个人往回走。
  走了几步,柏澄突然停下来,罗浅浅不解:“你干吗?”
  他向她转过来,伸手,抹掉她额头上的血,眼神和动作都温柔得不像个小男孩。
  罗浅浅突然就结巴了:“没没关系的,我我我会保护你的。”
  柏澄竟然笑起来:“……保护你的。”
  这一次声调有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重复。
  九岁的罗浅浅,只觉得幼小的心头,有什么微微炸裂,又轻松柔软。
  那一天她下了一个决定。
  以后跟柏澄在一起好不好玩,她都绝对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
  有人说责任是冷酷的东西,罗浅浅对于这个词最初的概念,是疼痛、恐惧,却夹杂不可说的温柔,有浅淡的暖意一直包裹,持续经年。
  那一天张阿姨看见罗浅浅活像落魄的一只小花猫,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而且当天她发现,柏澄在罗浅浅要被她父亲领回家的时候,情绪竟然出现了一点波动,像是有什么急迫的话想要表达。
  “小澄,你不想让浅浅妹妹走是吗?”她蹲下身来问柏澄。
  柏澄迟疑几秒,点点头。
  “那我不走。”罗浅浅立刻停下脚步。
  这时候她已经洗干净了脸,除了额头有一排浅浅的齿印,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她父亲为难地看着她,耐心对她说:“乖,浅浅,小澄哥哥也要吃饭的,明天再来?”
  罗浅浅扯着柏澄不肯松手,张阿姨的丈夫说:“你看,小罗,要不你和浅浅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
  “没有关系,应该的,浅浅,想留在张阿姨家吃饭吗?”
  罗浅浅没有注意自己父亲的尴尬,声音扬得又高又欢快:“嗯!”
  吃完饭之后,罗浅浅和柏澄在一起翻一本画书,她父亲坚持帮着张阿姨夫妇收拾碗筷。
  “不用了小罗。”张阿姨说,“说起来……”
  她声音压低一点:“我们局档案室有一个女孩子,也不算女孩子了,三十岁出点头,长的还不错,你看,你一个人带着浅浅……”
  “对啊,你相信你张姐的眼光。”张阿姨的丈夫接道,“不会错的。”
  罗浅浅的父亲露出一点推拒的笑意:“谢谢你了张姐,姐夫,但我跟浅浅两个人,挺好的—倒是这个男孩子—”
  他转头看看柏澄,后者正在浅浅的指点下,笑容欢畅。
  “我们商量过,再收养他一阵,反正家里也没别人。”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实在没有人来认领。”张阿姨说,“社区有福利院,离得这么近,我们送他过去,也可以照顾,他上学的问题,我们也能帮忙解决。”
  “他可以上学吗?”
  张阿姨的丈夫笑:“我们对这个孩子做过智力测试,他智商非常正常。”
  “而且前两天,我带他去医院。”张阿姨接道,“医生说他症状属于比较轻微,有良好的治疗手段和环境,还是有希望痊愈的,不是没有先例。” 。 想看书来

牵绊(4)
把柏澄送去福利院,是费了一番周折的,首先要把浅浅骗去上学,等她回家,小澄已经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罗浅浅父亲的印象里,女儿从来没这么伤心过,哭得简直要抽过去,怎么哄怎么劝都不听,买了她最喜欢的雪人头,她看也不看一眼,他一手上都是溶化的雪糕,心里烦躁起来:
  “不听话!不听话,爸爸不喜欢你了!”
  罗浅浅声势略微微弱下去,瞬间却又扬起来:“骗人……骗人……”
  他叹口气,俯下身去:“爸爸没有骗你,小澄哥哥他离得很近,而且……”
  “……那你还说妈妈会回来,妈妈呢?”
  他突然地无言以对。
  只好晚饭也不吃,牵着女儿的手,带她到福利院,让她亲眼看到柏澄,她才安静下来。
  换了新环境明显让柏澄不太适应,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张阿姨在帮他收拾新住处。
  浅浅一直陪着他,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安静地听收音机里的“童话时间”。
  这童话是从一幕戏剧改编而来:“……一个孩子向米蒂尔和蒂蒂尔跑来,热烈地拥抱而且亲吻他们:‘你们好,我将是你们的弟弟。’
  ‘那么你会带来什么呢?’蒂蒂尔问。
  ‘我会带来三种病,猩红热、百日咳和麻疹。’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蒂蒂尔问,‘那来这世上一趟还值得吗?’
  孩子温和地回答:‘这些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啊。’
  ……”
  浅浅靠在柏澄肩上,微微地打了个呵欠,天真懵然,柏澄转头看了看她,然后,他拧着眉头说了一个字:
  “吵。”
  张阿姨和罗浅浅的父亲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前者问:“小澄,你说什么?”
  “吵。”男孩子重复道。
  “你是说,吵到浅浅妹妹了对不对?”
  柏澄点点头。
  罗浅浅的父亲快步上前,关掉收音机。
  房间里寂静下来,浅浅反而清醒了,像小狗一样嗅一嗅,揉揉眼睛,看柏澄还在身边,安心地笑了。
  “来,浅浅,我们回家。”
  “不要,我睡着了。”浅浅索性装晕,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她爸爸哭笑不得:“浅浅,我知道了,你有小澄哥哥,就不要爸爸了是吧?”
  这一来浅浅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但脸红归脸红,还是不肯撒手。
  她爸爸到底还是没拗过她,这一天浅浅没有离开,留在福利院里陪着小澄。同屋的孩子经历了有新人住进来的新鲜之后,早已发出沉沉的鼻息,浅浅却怎么也感不到睡意:
  “小澄哥哥,你睡着了吗?”
  他动了动,表示他也是一样。
  “你以前,都是一个人睡吗?”
  柏澄点点头,想想又摇了摇头,隔了两秒说:“……妈妈。”
  浅浅转头看他,看他在月光下肤色像青瓷,眼睫如蝶翼。
  她索性整个人转过来面对他:“你想你妈妈吗?”
  他这次没再回答。
  “我想的。”浅浅把冰冷的小手放在他手上,“但我要是说了,爸爸会不高兴。我就拿妈妈没拿走的衣服,你知道吗?那上头还有她的味道。”
  她阖上眼睛:“但我一次不敢闻多了,不然以后就没有了。”
  她这么说着,只带着孩子的天真,没有一点自怜。
  柏澄看了她几秒,却伸出胳膊,把她拢在怀里。
  两个小孩子的画面,像穹顶的壁画,被月色撒上一层冷的清漆。
  浅浅伸手抹了抹眼睛,换上一点俏皮的神色:“那小澄哥哥,你见过你爸爸妈妈睡在一起吗?”
  柏澄这次反应很快,立刻摇头。
  “人家说,男女不能随便睡一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摇头。柏澄闭上眼睛。
  他不是完全不知道的,他母亲从他六岁时候,就不再带他睡了,因为她的床上有别人。
  那暗夜里,鬼哭似的声音,再次钻进柏澄的脑中来,他使劲拧眉。
  “嘿嘿,我知道哦。”浅浅轻声笑,“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会—”
  她凑上去,在柏澄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会这样。”
  柏澄睁开眼,浅浅澄澈的目光,绯红的笑脸距他不过两指,呼吸可闻。
  这么纯净,把不堪的回忆都涤荡干净。
  看他看着她,小女孩竟然也感到了害羞,躺平把被单一裹,赶紧翻了个身:
  “我睡着了。”
  老是用这一招。
  柏澄盯着她的背影,她是典型的黄毛丫头,头发又细又软,有恣出的一两撮,小鸟儿羽翼一样轻轻颤动。
  半天,他摸摸自己的嘴角,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弧度。
  他只觉得新奇而温暖,合起眼睛,“浅浅,浅浅。”
  睡意袭来。
  月中天,安然,宁静。
  

成长(1)
第一缕秋风从指尖掠过时,一个班级的小学生在念课文:
  “……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片一片落下来……一群大雁向南飞……”
  那时候秋凉尚未入肤,大雁还没在天空出现,只是看出去,觉得云和天突然变得辽阔遥远,大人们欣喜地说,秋高气爽,秋高气爽。
  “罗浅浅!”年轻的女老师拧着眉,声调扬起来。
  罗浅浅赶紧站起来。
  “又发呆?来给老师说说……”女老师话没说完,有人在外头敲门。
  拉开门,慈眉善目的老校长领着柏澄站在外面:“陈老师,这个孩子,这学期就放在你们班。”
  交待几句,校长离开后,女老师把柏澄领进来:“你看,你找个空位坐下。”
  罗浅浅站得直直的,就差伸手去招呼他。
  果然柏澄走到她身边,老师看看:“好,罗浅浅你也坐下吧,要好好帮助新同学。”
  没有对柏澄多做介绍,也实在是因为这一带对他的情况都基本了解。
  罗浅浅兴奋得像一个热情的小主人,把自己的书移给柏澄看,又把自己削得最好的铅笔拿给他,柏澄微笑着看她,老师在讲台上敲敲教鞭:
  “认真听课!”
  放了学浅浅的父亲来接她,在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了一支草莓味的棒棒糖,看女儿跟柏澄手牵手走出来,怔了怔,转身又买了一支。
  两个小孩在前头心满意足地吃着糖,做父亲的跟在后头,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忍不住伸手,笨拙地帮她扯扯衣领。
  “不要弄啦,你都不会,你连头都不会帮我梳。”浅浅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爸爸是个大笨蛋!”
  “爸爸不是在学嘛?”他哄她,“今天的头谁帮你梳的?”
  “还说呢,今天同学们都笑我了。小澄哥哥你说对吧?”
  柏澄点点头,反正只要罗浅浅要他作证,好事坏事,他都理直气壮地点头。
  他赶紧转了话题:“小澄今天上学还适应吗?”
  “有我哪,谁敢欺负小澄哥哥。”罗浅浅太得意,一下把糖掉到了地上,“哎呀!”
  柏澄看见,把自己的糖递给她。
  罗浅浅的父亲笑起来,摸摸柏澄的头:“不用了,小澄,待会儿叔叔再给浅浅买。”
  把柏澄送回福利院,浅浅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那小澄哥哥,明天我来找你上学。”
  父女俩大手牵小手地往回走:“浅浅,晚上想吃什么?”
  “鸡翅膀—哎还是不要了,等星期六小澄哥哥过来再吃好了。”
  “浅浅,你真的很喜欢小澄哥哥,是不是?”
  “当然了。”
  “是个很好的孩子啊。”浅浅的父亲摇摇头,“可惜……”
  浅浅没有注意,还是兴高采烈:“那我以后,天天可以跟小澄哥哥一起上学,多么好。”
  她父亲转头看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的时候,一般从二年级开始学习写日记,接下来的一年学写作文,渐渐地,文章里会出现一点形容词,再过一些时候,会多一些修辞。
  时间和生命也是如此,如一株蓬勃的树,逐渐枝繁叶茂,花开芬芳。或青或白的底色上,一笔两笔,纹彩慢慢繁复浓重。
  “罗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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