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恩底弥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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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恩底弥翁-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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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浅浅看他没有回答,有些惴惴:“不好意思,我,我太八卦了。”
  “哦,没有。”吴澄微笑道,“走神了。”
  两个人都是这样。
  一边的思绪都在对方身上,另一半都沉在记忆里,只是吴澄的没在记忆海底。而罗浅浅的却浮在水面之上,和眼前的景象交织,她忽然的,不知道要怎么平复自己猛然反复的情绪—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就这么一直客客气气,相逢不相识。
  她只能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吴澄没来由的有点慌,以为自己冒犯到对方,突发一个冲动,伸手扯住她。
  即使是她照顾他那两天,他们也是几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这一下事发突然,她和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在他手掌之中,仿佛此刻是时空停止,有什么淘气的外来者把他们牵到一起,然后再打一个响指,时间又重新流动。
  罗浅浅没有挣开,她什么举动都没有,她这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他认出她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相认因何而生。
  吴澄在最初一秒的迷惑之中,的确有熟悉的感觉像电流般传遍全身,但这只不过是他茫茫的、没发掘出的记忆当中,黑暗里亮起的一点微光,和之前所有的一样,转瞬即逝。
  现在他只感到尴尬,不明白自己这莫明其妙的举动从何而来。
  如果是别的男人,随随便便找一个理由来化解尴尬,是很轻易的事,只是他是吴澄,他只能诚实地表达他的不安,松开手:“不好意思。”
  罗浅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失望,回道:“没有关系。”
  她伸手去把袖口捋平,这时候吴澄见到她手腕上,一串白色的圆珠,有些磨损了,上了年岁的模样。
  她的视线随着他落在手上:“这是砗榘,我小时候家里人从佛院求来的。”
  他点点头:“我好像也有一串,跟这个很像。”
  “是吗,还在吗?”
  “不知道。也许丢了。”
  罗浅浅伸指摩挲着这串佛珠,吴澄看见她眼睛里,有泪水弥漫上来:“嗯,这种东西,到处都是,也不值什么钱。”
  他不知道她哪根心弦被拨动了,也许这是个念物。
  只是看她这么难过的样子,他内心某一处,竟然产生共鸣,隐隐作痛,不得安宁。
  似乎丢了自己的那串,是造了孽似的。
  太奇怪,太反常。
  

母子
吴玉雁女士,就连出门一趟,如今回到陵城这件事,也要在陵城晚报的经济副版上占个一席之地,不知道有多少市民买了报纸,要感叹有钱人如此小题大做,说不定她的玉照还要被人家垫盒饭或者包球鞋—反正股价又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不敬的举动,就如何低落。
  你要为“城市寓言”操这个心,是太多心了。
  你看晚报的名头是,民族品牌走向国际。
  米兰SHOW场第一排贵宾专席,吴玉雁女士占有一位,享有不到场不开SHOW的特权。
  今天吴董事长初回陵城,就赏脸陪儿子吃饭。
  同席的还有沈家三口,外人看过去,绝对是太般配的金玉良缘。
  沈柠一身白色的小礼服裙,襟口是小粒的珍珠,吴玉雁亲昵地伸指捏一捏袖口:
  “哎,小柠这件衣服的手工不错。”
  接着借题发挥:“小柠啊,等你嫁人了,阿姨让公司最好的设计师给你设计婚纱,保证你是陵城历史上,最漂亮的新娘。”
  沈柠的脸颊微微红了红,下意识瞥吴澄一眼。
  吴澄默默地切着自己盘里的食物,视线下垂。
  她气恼起来,吴玉雁看她的脸色,在桌子底下轻轻踢踢儿子。
  吴澄抬头对一众人礼貌微笑,接着又走神过去了。
  沈博海赶紧接道:“小辈的事情,我们操心不过来,再说谁知道这些孩子想要什么,今天想穿婚纱,明天说不定就改旗袍了,你跟到他们后头,累死。”
  总算把气氛调回来。
  吴玉雁坐在宝马宽大的后座上的时候,还在气头上。
  吴澄知道她不高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窗外的风景。
  “小澄,你到底对沈柠什么感觉,你告诉妈妈。”吴玉雁终于开口。
  吴澄当然知道她指什么,对沈柠这个女孩子,他不可能编一堆理由,什么不愿意耽误人家云云,他只能实话实说:“我对她没有感觉。”
  “沈柠到底有哪一点不如你意,你说说看。”
  她的儿子并不回答她。
  吴玉雁看着他,心里头渐渐涌起无奈来。
  她对他,除了母亲的疼爱之外,更多了一层深重的愧疚,她也知道不能像要求别人似的去要求他。
  其实,儿子已经是非常迁就她了。
  他这样的人,也许就该待在图书馆或者学术机构做研究,让他投身商海,逼他每一天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本来就是强人所难,可是因为她请求,说身边多一个自己人比较放心,他也答应下来了。
  自己还该要他怎么样呢?
  “好吧,小澄,总之来日方长,妈妈不逼你。”
  吴澄点点头:“谢谢。”
  她苦笑:“不用,不用对妈妈说谢谢。”
  吴澄沉默了一会儿:“妈……”
  “嗯?”
  “我一直,生活在您身边的吗?”
  吴玉雁怔了怔:“干吗这么问?”
  吴澄问题已经出口了,基本就不会再口罗唆,他只等着他的答案。
  “我跟你说过啊,那时候你在病床上—你忘了?小澄,妈妈已经做生意不方便,就把你寄养在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后来慢慢上了正轨,我就把你接了回来,然后不久你就生病了,后来的事,你不是都记得吗?”
  “远方亲戚?哪里的?”
  “很远,南方的,乡下。”
  “有空,我想去看一看。”
  “可以啊。”吴玉雁镇静地回答,正视儿子的眼睛,“等我闲下来。”
  “我自己可以。”
  “好了。”吴董事长闭上眼睛,“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吴澄就再也没说话。
  吴玉雁阖着双眼,面容平静如水,脑海里却如煮开了另一锅水,各种念头如水泡一般层出不穷。
  儿子从来什么不问的,这时候怎么突然有了兴趣。
  也不难办,自己一直慈善办学的乡村,事先布置一下,可以应付过去的。
  小澄这孩子虽然心思重,却不是个喜欢猜忌的人。
  而事实中的那个地方……
  海林。
  她连公司的生意,都尽量绕开那个地方远远的。
  记忆里那个女孩子的面容仍然是挥之不去,泪流满面,坐在她的对方,指尖苍白颤抖,当时她看着她,不是不怜悯的,却还是要硬起心肠跟对方谈条件:“……你父亲现在这个情况,你已经自顾不暇了,是不是?”
  女孩牙关紧紧的:“所以,所以小澄哥哥,他不肯在这时候离开我。”
  她听了,真是有一点嫉妒,她的儿子,转眼间就对另一个女性痴缠至此,她笑起来:
  “要不是这样,我干吗找你?”
  她挨近对方,低声道:“你明知道小澄生了病……你非要把他留在身边,太自私了,你想看着他死吗?”
  女孩子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嘴唇抖得像风中的一片枯叶。
  而她微笑一下,又道:“再说,你就不想救你父亲吗?”
  吴玉雁轻轻叹一口气,是的,她当时用尽手段把儿子夺回来,那样趁人之危,不是完全问心无愧的。
  可是小澄当时的状况是真的容不得拖的,这个傻孩子非要留在那个女孩身边,都不去想别的—动手术的时候,医生都说,再拖久一阵,手术都起不了作用了。
  在这一点上,她是庆幸的。
  问题只在于,她至不至于那么狠,让这一对小恋人之间的可能性,从此斩断得干干净净?
  儿子这些年来,活得并没有多么开心,虽然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吴玉雁念头转到此处,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抚摸吴澄的头发。
  吴澄向她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他笑起来真是太好看的一个孩子,从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这么斯文懂事,连哭声都是小的,隐忍的—虽然性格异于常人,却真真正正是与人无害的。
  这么好的儿子,自己当年怎么忍心一时糊涂就视为拖累,抛弃他一个人于海林站台?
  当时火车开动,狼狈不堪的自己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在站台上茫然无措,简直觉得车轮一寸寸,从心头碾过。
  好在,把他找了回来。
  好在他甚至什么都记不得了。
  “哦还有,妈。”
  “嗯?”
  “我有一串白色佛珠,您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什么佛珠?重要吗?”
  “哦,没什么。”
   。。

追问(1)
这方寸之地,充满书香,玻璃门隔开门外的喧嚣和内里的宁静。
  “浅浅,你累吗?休息一下吧。”女店主对正在忙碌的罗浅浅道。
  “还行。”罗浅浅笑道,把手里的书一本一本上架。
  “这年头,果然做什么生意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把店面谈下来,摆个书就累死人。”女店主抄着两只手,“我还不如推个手推车上街头卖盗版书好了。”
  罗浅浅被逗笑了:“颜珊说米姐你是个爱书人,肯定不会这样的。”
  “唉,我跟你说,这真是个奢侈的嗜好。从时间到金钱到心力,所以,我干脆自给自足算了,不过委屈你啦浅浅,你一个大学生……”
  “我也喜欢书啊,巴不得呢。”罗浅浅说。
  正在这时候,玻璃门从外头被敲响。
  “奇怪了,谁呀,不会是收保护费的吧?”米姐去拉开门,“不好意思,我们还没营业。”
  回应她的是一个轻缓的男声:“我找罗浅浅。”
  罗浅浅“哗”一本精装的《星座羊皮卷》就砸脚面上了。
  “哦。”米姐侧身让开,“里头比较乱……浅浅!找你的。”
  罗浅浅手忙脚乱地把书拾起来,已经有人先一步捡起,顺便看了一眼封面,递给她的时候随口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就这句最像跟女孩子搭讪的了。
  她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会来?”
  他跟她一道站起来,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身影几乎把她整个儿拢在里头,她身后是厚重的一排书架。
  “我听李扬说,你在这里做事。”
  “嗯。”
  “我想买书。”
  “还没开张。”
  “对呀。”米姐在身后说,“我和浅浅还在这里摆,明天开业。”
  “那,我来帮忙吧。”吴澄转身,接过米姐手里的一叠书。
  “这怎么好意思?”米姐看看他再看看罗浅浅,露出一个长辈似的微笑来。
  罗浅浅无从解释,看着西装革履的吴澄,规整地把一本一本书,放到书架的最高层。
  她怕太高了客人够不着,于是踮起脚,伸手试着去拿一本书,勉强够着了,脚下一个趔趄,往后栽倒。
  这时候的吴澄,明明背对着她。
  却在她发出惊呼的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他猛然转身,正把她接在臂弯里。
  米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她和罗浅浅同时发出的惊叫,然后到了一半就收在喉咙里,音调一转,成了一个“哇”。
  “你们俩练过?”
  “没有,没有。”罗浅浅尴尬得很,还没上班就好像在老板面前*,实在是……
  好在老板并不计较,反而觉得相当有意思:“那怎么这么默契?”
  吴澄这时候已经松开罗浅浅,每一次肢体接触,灵魂总在这一秒明灭一次,总有什么在意识里不肯安歇,要跳脱出来。
  “你的佛珠呢?”把书都收拾整齐之后,米姐带他们俩到隔壁一家小店吃饭,坐下来之后,吴澄才注意到罗浅浅的手腕上空了。
  她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地摆弄一下袖口:“没什么,不想戴了。”
  米姐兴致勃勃地拿着菜单:“这里的乌冬面绝对是一绝啊,哎你们俩在讨论什么呢?”
  “没什么。”
  “对了小帅哥。”米姐笑笑地看着吴澄,“话说你今天到底要来买什么书?”
  “……”
  吃完饭,米姐要回店里做开张前最后一点准备,吴澄送罗浅浅回颜珊家。
  夜风清凉,街边细弱的香樟此时也是枝繁叶茂,沙沙而动。
  “据说陵城这边下雨很频繁?”罗浅浅抬头看看天色。
  “你冷?”吴澄伸手脱下外衣,相当自然地披到她肩上。
  “啊,其实也不是。”罗浅浅被他的举动弄得言语上打了一个磕巴:“就是说说。”

追问(2)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侧面特别清秀,罗浅浅偷偷瞄他。
  “看什么?”吴澄问。
  “我没看你。”
  “真的?”
  “真的。”
  “骗我。”他冲她笑,唇角弯上去,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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