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皮一紧,觉摸着这句话里面似乎大有深意。
“余满跟设计部有牵扯的事儿现在还压着,爸不知道。”乔谦山淡淡然垂下眼睫毛,“你是要娶小宝的人,我怎么能让乔家的女婿在结婚前辞职?”
“我不结婚了。”乔宝霁闷闷不乐。
“小宝。”乔谦山不软不硬地叫着她。
“我不结婚我不结婚我不结婚……”小宝几乎带着哭腔了,“……我,我找谁当我的伴娘去啊……”
“行行行没事儿,”我好言哄着她,“这不你的闺蜜还多呢么……”
“可是伴娘裙是订做好了的呀……就只有她能穿的呀……”小宝忍不住去捂红红的眼睛,“大路,咱先不说结婚的事儿,缓缓行么?我知道突然这么任性有些对不住你……可是,可是我没心情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搂着她肩膀一顿哄。
小宝趴在我肩头上,又哭了。
你看你做的好事儿。我忍不住用口型责备坐在对面的乔谦山。
去你妈的。他回瞪了我一眼。
乔谦山的意思是,稳定压倒一切;既然两边父母都知道我跟小宝要结婚的事儿了,还不如按照原计划把事儿给办了。
我说咦,你怎么突然就信任我了?
——信你妹。
“你给我在这里面选个男人跳支舞,能硬我就同意你跟小宝结婚。”那天从罗姐办公室出来后乔谦山直接把我拖进禁界酒吧,指着满池子群魔乱舞的妖精一脸坚定地对我说道。
“……嗯?”什么呀,什么硬不硬的呀。
“你,选个,男人,发下情。”乔谦山梗着脖子,“跟你说句话这么就这么费神儿呢?”
“不是……你……”我忽而害臊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儿?”
“你管我怎么知道这个地儿,反正我不能放一个想跟小宝上床的男人跟她结婚。”他不耐烦地指指舞池,“去吧。”
你什么意思啊乔谦山?
没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结婚了?想结婚就去。
不是,逮着个男人就硬,你他妈当我是畜生啊?
乔谦山在酒吧明灭的灯光中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看得我一顿口干舌燥。
内什么……要是跟你跳一下,兴许还可以——当然这话我烂在心里没敢说。
酒吧里充斥着各种半裸的壮汉和□装饰夸张的浓妆艺人,乔谦山估计是觉得自己的眼睛没地方放,浑身不自在地转身要了瓶酒,低眉顺眼地开始小酌。
去呀去呀,乔谦山皱着眉头用手肘碰我。
我心说你能不摆出那副小媳妇儿样子么,这里面老多我的熟人,搞不好人家还真以为我跟你有什么苟且之事。
我脑海里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一个看着面熟的肌肉男就走过来了:“哟,大路!好久不见你了嘿。”
我仔细辨别了一下:“……哟,陈四儿。”
陈四儿挤到乔谦山边儿上一番打量:“我不听内谁说你要结婚了么,怎么还敢带小情儿上我们这儿来鬼混?”
我估计乔谦山心里得七窍生烟,脸上还笑啊笑的:“我不是他小情儿。”
“哟,不是他小情儿啊?”陈四儿来劲儿了,一只手暧昧地贴在乔谦山身上由上至下,“这么说是我小情儿?”
我看到乔谦山眉头一皱,急忙伸手拦了一下,一把把乔谦山搂了过来:“我媳妇儿跟我闹脾气呢,你他妈别瞎搅合啊。”
乔谦山立马炸了:“谁是你媳妇儿啊?”
陈四儿笑嘻嘻又碰了下乔谦山的下巴:“对嘛,人说了不是你媳妇儿。”
乔谦山脸色一变,一拳头就冲着陈四儿的下巴挥过去:“少他妈动手动脚的,滚!”
我见势不妙赶紧一把搂住乔谦山,嘴巴上可劲儿肉麻:“媳妇儿,别呀,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呢,快别闹脾气了,人不是不知道你跟我好呢嘛……来亲一个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
“大路,你这媳妇儿忒没劲儿!”陈四儿捂着下巴瞪我一眼,悻悻离开了。
我打松一口气,一低头看见乔谦山在我怀里狠狠盯着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臂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抚摸了一段,忽而觉得脑子里有一个惊天大雷轰隆隆地炸开,急忙把他甩开了。
“你净给我惹事儿。”我故意避开他的目光。
乔谦山整了整衣冠,没说话。
我低头闷闷地去喝酒,只觉得下腹一阵燥热,刚刚搂着抱着乔谦山所遗留下的触觉在体表微微骚动着。
乔谦山在这时候低眉偷偷瞥了我一眼。
这一眼一下子就把我给激活了。
“过来。”我一把拖住他手臂。
“干什么?”他一头雾水。
“自己摸。”我梗着脖子把他的手拽到我裤裆的位置。
“你……”他一脸诧异还有不好意思,“喂。”
我松开他的手,闷声闷气地坐正。
“……谁呀?”他小声凑过来。
“就是那谁。”我无意识地朝舞池里瞄了一眼,寻出一个顺眼的,“那边那个白衣服的小男孩儿,怪妖的……一下子就硬了。”
10 逃逸
——陆路,你他妈的真是个大傻叉!
晚上我回到家翻开私人手机时,发现手机上出现了十多个乱七八糟的未接来电。我看到其中有五六个都是用杨欢乐的手机打过来的,眉头不由紧蹙了一下,前思后想一番,还是给她回拨了过去。
“大路……”杨欢乐声音嘶哑。
“哟,什么事儿啊还想得起你大路哥?”我跟她嬉皮笑脸。
“你快别说了。”杨欢乐惴惴不安,“小宝现在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能吃能睡。”我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
“真的么?”
“不是,你到底要哪样儿啊?”我有点儿怒了,“你听见我说小宝现在日不能吃夜不能寐的你就高兴了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是她的未婚夫呢,你是谁啊?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你也跟着犯晕乎是吧?闲得没事儿就自个儿推妹子去啊,少来我跟前晃,爷忙着呢,没工夫陪你聊天儿。”
“不是……大路,小宝还有东西放我这儿,”杨欢乐有气无力地说,“内什么你要是得空……”
“没空。”我没好气的说,“你爱给谁给谁去,有本事你自个儿还给她啊。”
“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不接。”
“那没办法,人自己不想见你。”
“大路你别怨我。我知道我错了。”杨欢乐声音稍微硬气了一点儿,“小宝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可是这边儿眉眉,我……”
“得了少跟我提你们那些破事儿。”我不耐烦想掐线,“再见。”
“那你给我姚二胖电话,我去找姚二胖。”
“你不有二胖子电话么?”我随口回问一句。
“嗯?他没换号么?”杨欢乐讶异地问,“刚刚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打他手机就停机,打去他家里房东说搬走了……”
“搬走了?!”我头皮紧了一下。
我想起姚二胖从昨天下午起就已经请了一天半的假了。
我心里大叫着不好,无意义地拨打着姚二胖早已不通的号码,蹙着眉头摸了车钥匙朝公司赶去。
“你这会儿来公司干什么?”乔谦山从电脑前面抬起头看我。
“你加班呢?”我没理会他的问题,抬起下巴指指他桌上的方便面和火腿肠。
“嗯。”乔谦山不自在地避开我的目光,又开始埋头工作。
“大山……”我疲惫地坐在他身后的小沙发上,把手搭上他的椅背,轻轻叫了一句。
“嗯?”他明显吓了一跳,扭头回来看着我,“干嘛呢。”
我把手肘撑在双膝上,一张脸埋进掌心里。
我听见乔谦山在旁边滴滴答答按着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仿佛丝毫没有要理会我的意思。我在他旁边要死不活地撑了一会儿后,我听到他的声音在一片滴滴答答声中透过来:
“干嘛呢,你小子失恋了?”
“哪儿能呢,你小瞧我。”
“那是怎么地了?”键盘声还是没停。
“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抬头看他。
“嗯。”他侧头怒了努嘴。
“姚其柯拿着余满给的钱跑了。”我不带表情地望着他。
滴滴答答的键盘声骤然间就停止了。
我等着他发飙摔键盘。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斜眼瞄他时发现他转过身来双臂环抱看着我。
——不是,你说句话啊,别老这么阴啾啾看着我。
——内什么,等余满抢救过来我们可以问他,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啥的……
——你说句话么。
——乔谦山?
——大山?
——山儿?
“我记得姚二胖是你哥们儿吧?”他缓缓开口。
屁。我不想说话。
“他走的时候没说什么?”乔谦山问我。
我把手肘从膝头上拿开,任由自己的身体软不拉几地摊在乔谦山办公室里一隅小沙发上,心里面好像有一个地方被人划了一刀,咕嘟咕嘟往外面留着苦水。
就给我抽屉里面放了张纸……
说什么?乔谦山安静地问。
说……兄弟对不住,大蜜桃儿感染HIV了,我没办法……再见。我竟有点儿哽咽。
……大蜜桃儿是谁?
他相好。
男的?
……嗯。
余满分给内鬼的钱就七八十万,能干什么呀。乔谦山低眉说道。
嗯。
你他妈别在那儿嗯哪嗯的,烦。他暴躁地踢了我一下。
我忽而猛的撑起身子来,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陆路!他怒了。
别动,我难受。
他不动了。
我使劲儿抱着他,手指快扣进他背脊里:我难受……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难受啊……
——快别使劲儿了我透不过气。
——陆路?陆路?
——不是,你别哭啊……
——你没哭吧?没有吧?
——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啊?
我使劲儿抱着他,嗅着他,觉得这样能让我安心。我忽而发现我是真的挺喜欢他的。
我干脆利落地把乔谦山给推开了。
他怔怔地望着我。
“行了我回去了。”我傻不拉机地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你继续忙。”
乔谦山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目送我离开。
走了两步我又折回来:“内什么……二胖子拐走的那几十万算我欠公司的好了,我想办法尽快还上。”
“知道了。”乔谦山没看我,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了。
“嗯……再见。”
“再见。”
我转身走出他办公室,在走廊昏暗的拐角处默默停驻。
——陆路,你他妈的真是个大傻叉!
周末我驱车回了凫州一趟,专门为安抚双亲。
什么,不结婚了啊?怎么回事儿啊大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儿啊?要不怎么好好儿地……
没有,不是,别瞎猜了妈,跟你说是公司的事儿。
我大致把思路理了一下,决定把老余出事儿的事情照原样说,说这事儿大舅子已经帮我压了下来,虽然乔老爷子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事儿没查清楚之前也没脸结婚,所以结婚的事儿先拖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唉……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儿,人家乔家那么信任你。”妈埋怨着我,“结婚的事儿我们男方晚个几天倒是没啥,就怕把姑娘耽误了——小宝那边要怎么跟她家里说?”
“就说婚房那边装修出了问题,要再等半年。没事儿您别想太多,婚礼的事儿我们本来就没操办多少,小宝她爸妈也知道小宝一向都是个做事儿拖拉的主,晚个小半年没多大区别。”我安慰我妈道,“再说万一公司的事儿马上就解决了呢。”
成,只要不是你们俩自己的感情出了问题就行。我妈满意地点头,又围绕老余的事儿念了我两句,终于是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没她老太婆可操心的事儿了,这才喜笑颜开地张罗着开饭。
饭后我在旧屋里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见爸妈都还在睡,就一个人带着钥匙出了门,沿着家乡那条著名的琵琶河遛弯儿。
琵琶河边儿上是两排弯弯曲曲的垂杨柳,纤细翠绿的枝条在夏风中慵懒荡漾,很是美好。走过东二营桥时我看见有两个少年蹲在堤坝栏杆边儿上吹叶子,你一下我一下的,声音难听,可当事人自己却高兴得很。
我盯着那两个缺乏音律感的小孩儿发愣,不知站了多久后才发觉对面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人也站在那儿听。我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位青年,不觉愣住了。
钱书阳?
嗯?他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