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知道你喜欢他?”小宝等了半天见我没反应,不由急躁地打我一下,“说呀。”
“……嗯。”
“嗯?!”
我急了:“你知道我这人喜欢谁心里就藏不住事儿的么!本来也没想弄那么尴尬,是那谁,葛大腰想帮我的忙,跑你哥跟前去把话往明里那么一挑……”
“你?你……”小宝犯愁地抓抓头发,“哎哟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对儿了……”
我停下来琢磨了一会儿,歪着脑袋看小宝:“我跟你说正经事儿——你也觉得你哥是个弯的?”
“我就那么一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他这次回国之后整个人变了不少,每次跟你在一块儿也……”她想了想又立马警觉起来,“什么叫‘你也’?陆路你别跟那儿瞎琢磨啊,万一我哥就是直的,硬生生被你掰弯了,我爸还不打死我。”
“……得了吧,我还担心自己不够魅力呢。”
“我倒是觉得我哥挺待见你的,事事上心。”小宝看看我,“问题是人不一定是弯的,你别一天到晚跟发情似地盯着人家。”
“我没有,胡说什么呢。”我瞪她一眼,扭头盯着窗外,“我是觉得你哥心里还挂着个人。”
“嗯?”
“就以前你说的那个戒指印儿么,我估摸着……得是个男的吧。”
在九峰的分公司开业在即,本部有股风声说上头打算把乔谦山调到分公司去当副总。
又有风声说,这次调任是乔谦山主动请缨的;在外面挂职锻炼三五年之后基本上就可以回总部独当一面,太子爷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前台妹子们很惆怅,说米高走了我们看谁呀,咱们公司的帅哥都快走没了。
HRD按兵不动,各部门雾里看花。
我在上班时偷偷溜进茶水间,跟乔谦山碰了个正着。
“早啊陆路。”他硬着头皮跟我打招呼。
“早。”我站在他旁边开咖啡机,回头瞥了眼身后没人,便小声跟他闲谈,“我听公司里的人说……你想调到九峰去?”
他轻轻斜睨我一眼:“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我沉吟一下,柔声问他,“……你为什么要走?”
“在外挂职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他低垂着眼睫毛,“再说不是我想不想走的问题,这事儿是上面在决定。”
“现在的‘上面’也就是爸和罗姐,走不走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追问道,“大山,你是不是,是不是就想……离开南益?”
“没有。”他矢口否认。
“上次你想把我劝离公司,我没有走,你知道我不会走之后又马上想调到分公司去,你根本就是在躲我。”
“陆路你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乔谦山焦躁地提高了声量,随即又马上把自己压抑下来,沉静地直视我,“是你想太多了,我犯不着要存心躲着你。”
“是我喜欢你这事儿让你觉得讨厌了呢,”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是你其实也……”
“我要回部门开会了陆路。”他飞快打断我的话,侧脸看着我,眼中带着相当复杂的神色,“我会调去九峰的,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他说完在我身边停了一下,抿抿嘴,快而坚决地离开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乔谦山挖空了心思要躲我,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又必须跟我待在一块儿了。
“海南?很好嘛,老陈他们这次干得不错,终于把海南这块骨头给啃下了……你不去?你为什么不去?这几年海南的星级宾馆修得多快啊,多少娱乐场所等着工装啊,以后我们整个市场可能都要往那边移,你过去看看挺好。”乔老爷子背着手站在书桌前教育儿子,“海晴酒店是我们在海南接下的第一单,意义重大,设计部是陆路亲自带队去跑现场,你在这儿跟前撂什么挑子?你真以为我要把你安在财务部待一辈子?”
乔谦山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斜眼看着我,好像我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没我的事儿,你也知道是老陈拉的单子,别看我。”
乔谦山假笑着一抿嘴,回头就木着脸上行政那儿订票去了。
傍晚下班的时候我顺路去接乔宝霁,小宝斜起眼睛摆出一副跟她哥哥一模一样的表情,说大路你可以呀,这种花花肠子你也打。
我直想把她那对儿斜眼珠子拨正回来:“你怎么跟你哥一样讨人厌。”
“怎么了,我说错了?我早该防着你,”小宝伸出食指在我太阳穴上戳了一下,“你第一眼看我哥时眼神儿就不纯良。”
“瞎说。”我打掉她的手,“这事儿是陈光义一手操办的,有意见你找他去。”
小宝哼哼了几声,靠在一边儿嚼零食去了。
我在部门里挑了徐昊和茵茵跟着我,老陈那边只派了个副手叫崔幼婷,财务部就来了乔谦山一个;于是海南之行一共五人,三男两女。
订票时我叫徐昊一个人先去看海口的施工点,我带着茵茵还有剩下的两个人直接去三亚。
托运的时候乔谦山发现一块儿去三亚的只有四个人,盯着登机牌看了半天,纸张都快被他看燃了。
我不由拉他一把:“别看了,大伙儿都等着过去安检呢。”
乔谦山木着脸,带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气势过了安检口,跟着我找登机口时终于忍不住看我一眼:陆路,你不是故意的吧。
什么?
你就那么想跟我睡一屋?
我脸上一热,下意识地退离他一米多远:瞎想什么呢你。
他瞥我一眼,梗着脖子哼哼一声儿。
我们俩排着队登机,我在他后面叽叽咕咕犹如蚊子叫:不是,三亚海口两个施工点,我们部门三个人,三亚这边重头,你说我该怎么安排?我难道叫茵茵一个妹子单独跑去海口?不像话么这个……
乔谦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奔机舱里去了。
德行。我嘟囔了一句。
到了三亚有海晴酒店的人来接机,一上车就直奔工作地点,开会吃饭看工地,忙得不亦乐乎;我连三亚的漂亮姑娘都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第一天的太阳就咻地下山了。
傍晚我带着茵茵从工地测完数据回酒店,海晴的接待人员说我们的同事已经帮我们把行李搬到房间了。我到前台去拿了钥匙,一看房间分配果然是我跟乔谦山一个标准间;我拿着钥匙心里还有点儿窃喜,心说这可不是我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切都是……嗯,天意。
一进门,乔谦山倚在床上看电视,穿了个海滩小短裤,一条腿搁在被子上,撩人得很。
这厮一看我进门来背都僵了。我心说至于么,难道我天生长了一张欲求不满的脸?
“吃饭了么?”他问我。
“没呢,这不刚从工地上回来。”
“那要不要一块儿出去吃烧烤?离这儿十分钟路程就有个小海滩。”乔谦山利落地关了电视,“去,换鞋。”
我从行李箱里拎出沙滩鞋,琢磨着乔谦山难不成是觉得我跟他共处一室很危险,于是回头问他,你怎么也待到这么晚不吃饭?
这不晚上找不着事儿干么,他正经地眨眨眼,吃烧烤挺好的,你不去?
去啊,没见我正换鞋呢么。
嗯,行。他翻下床趿起人字拖,双手插兜,脸上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这时候我才觉得他是真正想出去吃东西,看这个他那小狗一样蠢蠢欲动的神态我不禁一乐,平时逗小宝逗成了习惯,伸手就在他鼻尖儿上刮了一下。
他被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一步,不料一下子踩到刚才换下的鞋,重心一个不稳,尖叫着向一旁倒去。
乔谦山?!
“陆路……”乔谦山撑在小茶几上挣扎着爬起来,“你这人真的是,真的是……”
19 海南(2)
“陆路……你真讨厌。”他皱着眉看我。
乔谦山的脚稍微有点儿跛,我挺担心地说要不然你就别出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他说我又没那么脆弱,只是崴一下么,又没有骨折。
你到底是有多想吃烧烤啊。我跟着他出酒店,斜睨他一眼说要不我牵着你?
得了吧。
我又看着他一拐一拐地走了两步,一把上去牵住了他。
他回头看我一眼。
我立马自觉地把掌心移到了他手肘的地方:走吧,我扶着你。
整得这么娇气。他嘟囔了一句。
小海滩在哪儿呢?我转移话题。
就在后面,走不了多远,我在房间阳台上都能看到。
晚上涨潮,小海滩面积少了大半,最靠近酒店的一截陆地都快不是沙滩了。海滩北面一排椰子树后面的商业街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烧烤摊,我们挑了家顺眼的进去坐着,乔谦山看到烧烤时两眼都在放光,掩不住激动地跟老板报菜。
他高兴我也高兴。或许是因为身处异地,也或许是海鲜烧烤有着让乔谦山忘记我是谁的神奇功效,这么些天来我们俩难得相处得这么轻松畅快;我望着他一口海鲜一口冻啤酒,忍不住提醒他说你这么勇猛摄入胆固醇仔细人到中年痛风瘫痪。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难得煽情的看我一眼:陆路,你这个人忒没情调。
我这还不是为你好。我猛吃一大口圣子皇:得,咱们俩一块儿吸收胆固醇,回头痛风了进医院还住一个屋去。
瞎说。我勤锻炼,身体比你好。
身体比我好还崴成这副熊样儿?忘了刚刚谁扶你过来的了?
那还不是你吓我,我要是正常发挥了能给黑人弄个过肩摔。他一脸不屑。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遇上过两个打劫的,我摔了一个,第二个话都没说一句就跑了。
谁叫你长了副中国人脸,美国那帮熊孩子一个个都相信咱们中国人全民金钟罩铁布衫,徒手能抓烙铁,胸口能碎大石。
不信吧你就。
得,回头咱们回房间你摔一个给我看看。
我没事儿摔你干嘛。
我嘿嘿笑了两下,没接这茬了。
乔谦山反应了半天,终于一搁筷子:“你想什么呢。”
“没,哪儿敢。”我低眉顺眼。
呿。乔谦山白我一眼,喝酒去了。
吃饱喝足我跟他顺着海水沿路走,海风习习树影绰绰,情调好得很。不远处有几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蹲在沙地上不知道在刨什么,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整个海滩在水汽的氤氲下显出一种宁静的美。
我想起小时候听父母那一辈哼唱的老歌儿: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呀摇……
姑娘呀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
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你的窗帘……
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地向你倾诉……
我脱了鞋拎在手上,斜眼看着只想立在原地踢沙玩儿的乔谦山。
你这脚还利索吧?我问他。
还成。
他安静了一会儿,眯上眼睛迎着海风像是在想事儿。
半晌他转过头来:“你看什么?”
“我在想我应该把相机带出来,”我故作天真地用手搭了个取景框,“看这后生长得多俊俏。”
他笑了一下,伸手把我的取景框打掉。打的时候他的手指在我手上停留了一两秒,但很快又收回去了。
我们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我不由觉得这海风里透着股风骚。
椰子树的长影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
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
姑娘呀,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乔谦山,我还是觉得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平静地叙述。
“你瞎说。”他退了一步站进水里。
我一把拽住他:“你现在全身都在说你喜欢我。”
别胡闹。他试图甩开我。
我凑近了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陆路!他惊恐了,死命甩开我,跛了两下,差点儿倒在水里。
“得,”我甩手走上海岸,“你要是不喜欢,有种今儿晚上就别回来跟我睡一屋。”
我一句狠话撂完,头也不回地上岸走了。
走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是慌的,那时候我想过,要是乔谦山真不回来了怎么办?
——管他妈的。就当是有些人,他命中注定就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随他去吧。
但是乔谦山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磨叽地回到房间,那会儿我刚洗完澡,躺在床上玉体横陈。
“怎么你还是回来了?”我抑制住兴奋,死盯着他。
“烟都抽完了,再在海边儿吹下去我非得感冒不可。”他踢了人字拖在我对面床上坐下,“有意思么你?我一个伤患。”
我蹭蹭几下挨过去握住他受伤的那只脚:“疼?”
“边儿去。”他顺势踢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