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小蛮一生,小蛮却永终其一生没有再出现过。
谁也不知道小蛮和上官惊骢去了哪里。
他修建了陵寝,按照常妃对爱情的梦想,但那个陵寝却并非为他自己而建,而是为小蛮……亦是……翘楚,那位在史上只存在过短暂时间的……林氏宠妃。死前,他吩咐下去,在陵墓外遍植无霜花。
无霜,无双。
尸体烧作灰尘,散于无霜花土壤,每晨昏供鲜花于墓门。
死了……也要等。
原来,陵寝里一直找不到东陵王尸首,是因为东陵王根本没有遗下尸首。
原来,飞天……历劫完毕以后,没再回到天界,而是进入六道轮回。
亦是后来的……秦歌。
随之转生的还有沈清苓,却是后来的林思微。
……
梦中那些光影斑驳里,秦歌有过很多女人,却又一直在换女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直到有一天在部队里新来的军医——林羽。
林羽酷爱研习医术。
秦歌笑林羽女医痴。
林羽吻住他,低问,秦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医吗。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我住在宫殿之中,我的爱人有着最高明的医术,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却是……皇帝,我似乎是他的皇后还是他的宠妃。
秦歌,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会是我前生的爱人吗,听说你有很多女人。有一天,你也会不要我吗?
秦歌抚着她的发,轻道,你身上的气息……或许说那份感知,是我绝不愿放开的。
林羽笑得甜蜜,“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你身上的刺青不已能证明一切么?”
秦歌抱紧她,“嗯,刺青是我很早便刺下的,就像为了今天……”
她不知道,秦歌到底还有没有前生的记忆,也许,他已经没有,但是,他似乎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
一个很多年前,在东陵王还是皇子的时候,送给一个女子的名字。
……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包括林羽在祖父的研究物品里发现了青花瓷,同心蛊。
林羽。
她不知道现代的林羽是谁,郎霖铃,还是翘眉。
……
但她回来了!
秦歌的命运根本没有改变。
所以的种种,原来,她这一生的经历才是促成秦歌下一生的原因。
她回来,似乎亦不仅仅为了秦歌的命运。
她还为一个人而来。
她对那个人说了个谎,说让他碰到,她会发抖。她其实并不是害怕他。
她害怕……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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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困在这里,想好好想清楚,偏生却无法想清楚,这不是一道算数题,想,就能算出来。。
当日纵有怨有恨,今日仍有牵有挂。
在他怀里,还会颤栗。
因为她还爱他,很爱他,一直爱着,从未忘过。
可这样的他们还怎么能继续下去来。
当日伤痛仍历历在目。
她心里还痛,
想起这些日子来,从战场到现在的种种,他真的瘸了的脚,他满头的白发,他刚强又破败的身子……她根本没有办法如她脸上淡然,她痛她的,亦痛他。
眼里慢慢湿了,她摆摆手,让两名丫头下去。
四大和美人看她模样,不敢再问,赶紧退下了。
翘楚苦笑,这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说,除了自己,局外的人,谁亦不明白茛。
现在,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可恨的蝴蝶效应,一节连一节的扣,这次该从哪里截开?
琳琅曾告诉她,东陵王易主,或是阻止陵寝的修建——
似乎怎么做,都朝原来的轨迹走去。
每一次挣扎,不是改变,而是促成。
有人说,未来绝不可以改变,也有人说,只要力争,未来也是可以改变的。
这次,告诉他,让他杀了上官惊灏?只是,他一直留着上官惊灏,必有用处,未必会杀。
更不能杀了惊骢。
她烦躁地低叫了一声,门外立刻传来敲门声,估摸不是四大和美人,便是他派来服侍他的几名大宫女。
她忙道:“我没事。”
外面女官毕恭毕敬道:“是,娘。娘。”
她反越发焦虑得不行,捏着拳又松开,松开又捏住。
肚子里,孩子似乎翻了个身,小生命的热力朝气,孩子,是他的,是秦歌,是上官惊鸿,也是……飞天的。
一个秦歌一个上官惊鸿便够腹诈,飞天这人——楚捏紧眉心,又渐渐舒开。
拿定了主意!
她要和上官惊鸿见一面。
虽然,晚上如果开窗,应该能看到他。
还是出殿找他吧,深夜里,只有两个人,人最容易软弱。
……
主仆三人用过晚膳,翘楚正想到皇帝的寝殿去找上官惊鸿,内务府由方明亲自送来了礼服,说是中秋宫宴,爷问娘。娘可要参加?
翘楚这才想起,今日原来已是中秋。
她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是不过去了。”
国宴以后,开始对热闹的地方恐惧倦怠。
方明很是失望,但仍是放下礼服,他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似乎想劝说些什么,约莫是上官惊鸿交待过,他终是没说什么,朝翘楚恭敬施了一礼,便匆匆告退了。
很快便入了夜。
四大和美人想逗翘楚开心,让女官拿了些灯笼什么的过来,四处张挂。
未几,上官惊鸿命人送了月饼糕点过来。
硕大的月盘如坠,银灰幽幽,翘楚坐在院里,凝着盘子,间或看看两个丫头忙活的身影,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是个团圆的日子,心里突然想见见他。
只是,今天他那边必定热闹,大宴皇亲、群臣,还是……明天再去吧。
便在这时,被遣到殿外守值的几名的大宫女,领头女官求见。
这时侯会有些什么事?翘楚微觉奇怪,让她进来了。
女官呈上一封信,道:“娘。娘,这是沈妃娘。娘的大婢阿秀送来的。”
翘楚一凛,缓缓拆开信,四大美人一看,四大恼怒,低声咒骂,美人冷笑道:“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过不来竟要主子你过去……皇帝必定下了令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便连冬凝姑。娘也不允过来,皇后送来的汤膳都被女官退了回去。”
哪知道翘楚却道:“你们随我过去一趟。”
“主子,咱们真要过去?”
四大方才一直憋着,这时大惊失色的问道,美人亦蹙眉看着她,“主子……”
翘楚摸摸二人的发,想了想,又道:“在这之前,咱们去御花园走一走吧。”
四大和美人一怔,皇帝今晚就在御花园设宴。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见翘楚沉默着,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虽不明所以,又恨极上官惊鸿,但翘楚能外出走走,不闷在殿里,却是件好事,遂很快替翘楚收拾了妆容,换了礼服。
整顿妥当,四大喜孜孜道:“主子,你真美……这一过去,艳压全场,让那坏皇帝有的看,没得吃。”
美人笑骂,“什么叫没得吃!你这是什么话,但……我赞同。”
翘楚哑然失笑,这两个孩子都什么话。
*
御花园。
多日不见,朗相今日亦进了宫,虽被罢了职,但郎将军擢升,郎皇后贵为一国之后,却也荣耀一门,今日在新帝的旨意下也进宫一并庆贺佳节。
众臣见郎相和上官惊鸿行礼祝酒,郎相满脸愧色,只说老臣有罪,心忖,昔日郎相对这位新帝多有微词和不敬,如今上官惊鸿大权在握,见此情状,虽郎家有功,必借以暗讽一番。哪知,上官惊鸿却微一颔首,将手中酒饮尽,并没多说什么。
上官惊鸿心情很坏。
这一下,谁都看出来了。
高台上的新帝,与群臣祝酒、让所有人只管纵情吃喝后,便一脸沉鸷,让方明斟酒,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皇帝如此,谁还敢开怀畅饮。
新帝和荣瑞皇帝本便生疏了去,荣瑞皇帝于旁也劝不得。
有人悄悄看向宁王、公主、皇后等人,却是谁也都保持静默,只有沈妃这时突然按住新帝的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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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沈清苓亦不是第一次做了,那时在睿王府就有过。只是,一次比一次悲伤。上官惊鸿不为所劝,手腕一翻,已将她甩开,在这种场合亦是情面不留。人们都知,上官惊鸿对这沈妃平素很是冷淡,偶尔还会到皇后宫殿走走,但从不去沈妃处。不知是记恨荣瑞皇帝当日的赐婚,还是另有其他郎。但也有消息说,沈妃这位上官惊鸿的表妹,上官惊鸿从小便深爱,爱翘妃亦爱这位女子,且最先爱的是这位娘。娘,因对翘妃之死负疚——翘妃身死那天,上官惊鸿留在了沈清苓身边。如今方才冷淡,心里却仍念。若果不爱,登基以后何必封妃。所以,亦不少人信服这说法。沈清苓也是豁了出去,这么多天宛如冷宫的生活,宫人虽恭敬有加,但他从不来找她,她带着病痛出席,今天必定要求个明白,她正想着,有内侍之声尖锐传来,“翘妃娘。娘到。” 她心里一阵冰冷,看上官惊鸿立即起了身,连打翻酒杯亦毫不察觉鹤。郎霖铃一眼瞥来,嘴角浮笑,她喉间一痒,又是一阵腥甜之气。
翘楚在内侍领着走过来的时候,看着全部起来又跪下行礼的皇族和朝臣,微微一怔,她只是一名妃子,这已是皇后的礼遇了。她容貌如昔,已不再是小蛮。上官惊鸿自有一套说辞,绝不可能让她与小蛮的身份重叠,小蛮跟过上官惊骢,这对她声誉有损。于是,人们便以为,翘妃乃是得修仙之人吕宋施救重生,而林小蛮已疫没。除去极少一部份人知道,翘楚就是小蛮,人人都以为,小蛮不过是皇帝看中的替代品,翘妃重生,替代品自是不需要了。很多人甚至猜测小蛮是被皇帝杀了,因为怕翘妃不高兴。只是,这一来,便苦了上官惊骢。背地里,很多人都议论这位被哥哥强占去妾侍的王爷。上官惊骢曾被关押,后被放出,他今晚也来了,此时正凝着翘楚,眸光深暗,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许对他来说,那林小蛮也不过是他嫂嫂的替代品。
他没有与皇帝反目,皇帝对他亦仍亲厚,对于这问题,很多人都猜测过为什么,但皇家的事,最是匪夷难测,谁知道。而虽不知内情为何,但翘楚与皇帝闹了不快之事却是事实,消息也已传遍宫内外——翘妃回宫月余,却紧闭宫门。皇帝并无刻意隐瞒,更不在乎威信之事。于是,人人都知,并非皇帝不想去宠幸这女子,皇帝很想,只是她不愿。她有这个资本,皇帝爱她至深,从她还是侧妃时便开始,自她苏醒后,皇帝命内务府将宫中秀女遣回原籍,亦宣了旨,见到她,要行与皇后一样的礼数。当然,众人看她到来,都是大欢喜,宁王等人是为上官惊鸿;朝臣为那美丽容颜衣饰所摄以外,也为皇帝终于见晴的脸而暗松了口气,上官惊鸿这些天在朝堂上虽一如往日处事严明,脾气却也是出了来,有几个官员犯了小错,差点便丢了小命。翘楚心里却想,这事要和上官惊鸿说,这跪拜之礼是属于郎霖铃的,哪怕上官惊鸿已给了郎霖铃和郎家最大荣耀。她自也注意到上官惊骢含笑嘲弄的视线,心里难受,上官惊鸿已从席上走下来,手一挥,让众人起身,他一掠二人交汇的眼神,嘴角抿了抿,却没说什么,只亲自来扶她。腰肢被轻轻揽进男人怀中,翘楚见他眼中波光闪耀,嘴边都是细腻的纹路,这时,郎霖铃从台上下来,翘楚微一犹豫,还是想挣脱开来,给皇后见礼,上官惊鸿却不肯放,他神色极尽温柔,手上力道却强硬,郎霖铃看在眼里,心中苦涩,仍旧笑道:“翘妹妹还需与姐姐见外么,皇上,臣妾多喝了几盏,已有些醉意,先行告退了。”
在场的人察言观色,宁王和冬凝率先告退,群臣纷纷仿效,向上官惊鸿请离。难得这位娘娘来了,皇后提点之下,谁都识相将时间留给这两位,上官惊鸿果是大悦,他的目光,看向翘楚时柔软温暖,看向众人却犀锐如剑,这时,剑般眸里却淡淡透出丝满意。众人只待他一声便退了,郎相和郎将军对望一眼,心里虽痛郎霖铃,但亦惟有叹息,上官惊鸿是个厉害的君主,独宠翘楚之心,更是谁都不可左右。郎家虽军权在身,但上官惊鸿颁旨,郎将军领军,宁王监军,他更亲握绝大部分军权,后又赐郎将军忠义侯之名,并昭告天下,言明忠烈,一是表彰,二亦是限制,郎相已作过违逆之事,郎家若再出一丝差池,倒失信于天下百姓,被认为不忠不义,玷辱一族。
所以,此时,他们还能说些什么,何况,上官惊鸿虽不爱郎霖铃,却给了她和郎家足多的尊重,宴开之前,他将地方官员送来的贡品尽挑好的赏了给郎霖铃。只赏这个皇后。荣瑞皇帝亦是叹了口气,看向翘楚的目光带了深深的歉意,翘楚看他身边只形单只影的伴着丽妃,摇摇头,表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看上官惊鸿薄唇微张,正想先行告退——商议的事不急在今晚,她到这里来,一为看看他,看看上官惊骢可好,二为沈清苓,拭目以待她送信的目的。她在宫里,她对上官惊鸿的“保安”工作还是极有信心的,上官惊骢现下绝不可能带她离去,但沈清苓这里,她要注意,每个可能影响到的环节她都不能忽略。
方想到沈清苓,只听得一声钝响,却是高台上位置本在上官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