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格林格拉斯姐妹的谈话。“你怎么能肯定她会帮忙?还是让我来说服她好了!”这是姐姐达芙妮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但是妹妹阿斯托利亚的细弱低柔的声音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决绝:“不,她只是单纯,却并不傻,我会跟她实话实说的,我必须取得她的帮助……”
伊芙的眸色暗了暗,她以为格林格拉斯姐妹只是因为喜欢自己才结交自己的,现在看来,还真是祖母的话是真理:在贵族圈子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利益。她不禁蹙额:自己在这个只讲利益的圈子里却妄想着有真情意在,不仅是“单纯”,也真“傻”呀!
“伊芙,不舒服吗?”一个温和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伊芙回过头去,修恩·埃塞克斯先生别着级长的徽章正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关切地看着她,伊芙连忙摇头,格林格拉斯姐妹也打开了隔间门,请级长进来饮一杯下午茶,修恩笑着道谢,可是他说:“下次再打扰吧,这会儿我还要履行自己巡视车厢的职责,走不开的。”谈到职责,他微微皱眉,又补充道:“格兰芬多的学生在嚷嚷哈利·波特先生跟另一个同学没有及时上车,这会儿踪影全无,我们几个级长需要去调查这件事。”
临走时,他温和地提醒道:“快要到站了,三位还是提前换好校袍吧,免得临时忙乱。”等他转过一个车厢,伊芙才回到隔间坐下,她感叹道:“埃塞克斯先生是多么温和体贴的一位绅士呀!”格林格拉斯姐妹同意她的说法,但是达芙妮调皮地说:“可惜他已经订婚了,所以对我们的吸引力丧失殆尽!”这种大胆而露骨的说法让伊芙大吃一惊,但是她立刻心领神会,这种只能在私下说说的体己话,在拉近女生们之间距离上的作用真是不可小觑,在剩下的时间里,隔间里只听得吱吱咯咯的说笑、嬉闹声,要说格林格拉斯家的继承人达芙妮的社交手段可不是盖的。
有多少记忆可以重来
当伊芙走在新生的队伍里,跟随着海格向霍格沃茨进发的时候,她心中仅存的那点儿因为听到格林格拉斯姐妹的对话而沉郁的情绪就消失殆尽了。近处的树林黑黢黢的,回响着诡异的啼鸣,陡峭狭窄的山路又湿又滑,身边的阿斯托利亚走得跌跌撞撞,但是伊芙的心中却有一小簇火苗在燃烧,并且越烧越旺——她知道自己正在沿着前人的足迹进发,当她们乘上小船,沿着黑暗的河流溯流而上时,伊芙的心激动得噗噗直跳,她很奇怪为什么旁边的人都没有听到她的血液撞击脉搏的声响,反而还有闲情在低声议论或是喃喃抱怨。
阿斯托利亚一声不响地裹紧斗篷,伊芙可以感到她在瑟瑟发抖,这令她很难以理解,此时天气还很炎热,虽是夜晚,也并无凉意袭人。不过她并不想将自己的感受与任何人分享,因为那是难以言传的,就好像在很久以前,她曾经怀着这种激动的心情走过同样的路,经过同样的峭壁,穿过同样的岩洞,甚至披覆的常春藤拂过脸颊的触感都是那样的熟悉,耳边有什么声音在轻声的呢喃。
最后,当她们登上不起眼的码头,被巍峨的城堡的阴影笼罩的时候,伊芙心中突然涌动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就像是背井离乡的游子重又站在了故乡的河边的感觉。那近在咫尺的大门后面,有着星光闪耀的天花板,和上万支蜡烛照耀下的金碧辉煌的大厅,伊芙没有看到那一切,可是她准确地知道那一切。她激动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幻象重重,耳边歌咏声越来越响,用着她从未听过的并且早已失传的古代语言……
但是当她真正进入那堂皇明亮的大厅时,所有的感觉反而一下子都消失了,她又落回到现实,发现自己正被新生们簇拥着站在大厅的门口等待分院。远远的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坐着她熟悉的那些朋友,大家翘首企盼,屏息等待着。伊芙却并不紧张,对她来说,这是没有悬念的一件事,不是吗?
现在她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来打量眼前的奇景,胡思乱想一番:领队的麦格教授的头发梳得可真难看,若是班加西小姐看到了,会怎么说呢?教授席上坐在中间的那个白胡子老人有着非常显着的巫师气息,显然魔法超群,但是他真的像他看起来那么和气吗?那顶会唱歌的破帽子也真是滑稽,可是为什么阿斯托利亚盯着它就好像是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伊芙自从下火车以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留心阿斯托利亚的反常,现在看来,她实在是紧张过度了。巫师界的贵族在子女入学前都会让孩子们了解霍格沃茨最基本的常识,按说没有道理如此恐惧,是的,阿斯托利亚的表现只能用恐惧两个字来形容。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失态,但是站在她身旁的伊芙还是看得出她的校袍抖动的幅度,伊芙有些担心她会再次昏倒。可是,伊芙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这真的是适合淑女用昏倒的方式来提供给绅士们献殷勤的机会的场合吗?
麦格教授开始点名,非常巧的是,阿斯托利亚是新生中的第一个,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一瞬间,她激灵了一下,然后她咬紧嘴唇,艰难地向放着帽子的圆凳走去,就像是在走向断头台。以往的新生中常有有来自麻瓜家庭的孩子,会被这顶能说话的帽子吓得魂不附体,因此阿斯托利亚的表现在三个长桌上都只引起善意的笑声,唯有与格林格拉斯家相熟的斯莱特林保持着沉默,不少人在为阿斯托利亚的反常表现感到吃惊。
阿斯托利亚的姐姐达芙妮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边上,也紧张得嘴唇发白,僵硬地挺直脊背,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妹妹,就连潘西·帕金森跟她开玩笑,她都只是神经质地牵了牵嘴角,其实并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现在阿斯托利亚坐到了圆凳上,将尖顶巫师帽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身体摇摇欲坠,梅林知道那个小小的身躯里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支撑住没有倒下。可是她戴着那顶帽子的时间也实在是够久的,久到了熟悉分院过程的高年级学生发出小声的议论,那顶帽子才不甘不愿地喊道:“斯莱特林!”
阿斯托利亚苍白着脸庞站起来,走向斯莱特林长桌,但是她看来比刚才要镇定了很多,她的头高傲地抬起,不理会其他三个学院发出的嘘声,以标准的贵族式礼仪向斯莱特林长桌上鼓掌欢呼的同学点头致意。
分院仪式继续进行,分到斯莱特林的学生明显得少于其他学院,在伊芙的前面,只有两个男孩儿分到了斯莱特林,伊芙跟他们都不熟。当麦格教授报出“伊芙·罗兰”的名字时,伊芙满意地看到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首席上的修恩抬起头,朝她露出鼓励的笑容,甚至旁边的布雷斯和德拉科也关切地凝眸张望。
她轻盈地向分院帽走去,在戴上帽子之前,她有一刹那的犹豫,她在考虑是否有必要给这顶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帽子来个“清洁一新”。但是腰杆笔直的麦格教授的强大气场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应该说,审时度势是贵族们从小所受教育中的最重要的一课。于是伊芙老老实实地戴上了那顶与她的审美理念背道而驰的帽子。
好在那顶帽子不愧是历经千年早已成精的魔法物品,觉察出伊芙的企图和实力后,它还没有沾到伊芙的发丝,就尖叫起来:“斯莱特林!”伊芙尽可能优雅地向斯莱特林长桌走去,学着阿斯托利亚的样子颔首致意,答谢斯莱特林同学的欢呼。达芙妮笑容可掬地招呼她坐到了自己旁边的位子,紧挨着阿斯托利亚。斯莱特林的座席安排取决于家世和自身的实力。伊芙的座位离首席很近,修恩之下,德拉科、布雷斯、潘西……都是巫师界权势赫赫的家族的继承人。伊芙猜想,自己是由于跟格林格拉斯姐妹的交情才能得到靠前的席位吧。显然,这位脑袋时常不太转弯的小姐没有把自己那强大的魔力和那只在贵族中家喻户晓的凤凰米莱蒂计算在内。
伊芙认为校长先生是一位有趣的老头儿,虽然讲话不着边际,并且总是在竭力表现得不拘小节,但是从他使用刀叉以及起坐之间的一些不起眼的小习惯,都能确凿无疑地看出他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伊芙尤其欣赏他的善解人意,在她感到困倦的时候,邓布利多校长言简意赅地结束了开学致辞,打发学生们回宿舍休息,伊芙于是更加喜欢他了,即使大多数斯莱特林同学都不能同意她的这个意见。
像原先约好的那样,伊芙与阿斯托利亚住一个宿舍。好在每个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都只有二十几人,所以宿舍是很富余的,全部都是套间,除了进门的小会客室,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寝室和浴室,似乎是专为俯就贵族的生活习惯而设计的。
新生们都很疲惫,伊芙跟格林格拉斯姐妹道声晚安,就回了自己的寝室,达芙妮自然会留在妹妹的寝室里,帮助她把一切都归拢妥帖。凤凰米莱蒂已经将自己的金丝桐木的栖架从罗兰庄园搬来了,此刻正在打瞌睡,听到伊芙进来也没有醒。那栖架可真不是一般的沉,伊芙若是不借助魔杖的话,是休想移动它分毫的,但是米莱蒂却举重若轻地说搬来就搬来了。
说实在的,也不怪伊芙从来没有把米莱蒂当成自己的宠物的自觉,米莱蒂也太喜欢我行我素了。就像这次搬家,它完全地自作主张,甚至连栖架都是放在寝室中最醒目的位置,但是事先却连主人的意见都不曾征询一声。有这样悲催的主人吗,还要看着自己宠物的脸色过日子?
伊芙生怕把米莱蒂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挥动魔杖,行李一样样地自动打开,衣服飞进了衣柜,挂到了架子上,所有的装饰品和书籍文具全都各就各位,这种家务魔咒伊芙已经得了班加西小姐的真传,使用起来真是得心应手。然后当一切就位,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钻到毯子底下,向正在睡梦中咂嘴的米莱蒂道声晚安,便也入了梦乡。
半夜里,伊芙被一阵抽泣声给惊醒了,有一段时间她迷迷糊糊地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后来她听出来是隔壁的阿斯托利亚在轻声地哭泣。贵族家的女孩从小受过的严格训练,使她们不会轻易哭泣,最起码不会轻易被别人发觉自己在哭泣,所以伊芙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希望不久哭泣声就会停止,那么明早她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不必去介入自己可能力有未逮的麻烦中去。
但是阿斯托利亚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十分钟以后,哭泣的声音明显地加大了分贝,即使是出于礼貌的考虑,伊芙也不能继续故作不知了。她哀叹着披上寝衣,去敲阿斯托利亚的房门。房门打开的速度比伊芙预计的要快得多,伊芙心中暗想,看来阿斯托利亚真的是等急了,或许是哭烦了。
有多少朋友值得依赖
阿斯托利亚是个幸运的女孩子,出身高贵而显赫的巫师世家,格林格拉斯家族在贵族中地位仅次于马尔福家族。并且她还有钟爱她的父母和姐姐,本人又生得很是标致,头脑更是聪敏过人,远胜她的美貌。可以这样说,从一出生开始,一条光耀美满的人生之路就已经铺设在她的脚下了。格林格拉斯先生曾经在阿斯托利亚三岁生日的那天,抱着粉妆玉琢的小女儿不无夸耀地对前来祝贺的亲友们说:阿斯托利亚是格外受到梅林眷顾的孩子。
格林格拉斯先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不知道在麻瓜中还有这样一句谚语:上帝想要将谁灭亡,必先称其前途光明。
随着年龄的逐渐长大,父母的脸上越来越凝重的神情让早慧的阿斯托利亚敏锐地察觉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家中的家养小精灵听不到她的弹指召唤声;姐姐抬抬手就能让椒盐罐从餐桌的另一头飞到手心里,而她却必须咯噔咯噔地跑过去拿;书橱中的绝大部分书籍都不肯听她的话,不肯好好打开让她读,而在父母和姐姐的手里则服服帖帖……
格林格拉斯夫妇在无数次的不可置信之后,终于被迫接受了他们无法接受的事实:这个原本以为被梅林格外眷顾的女孩儿,其实是被梅林早已抛弃了的——阿斯托利亚是一个哑炮!
通常的巫师家族出了哑炮,会将这个孩子从小送到麻瓜的世界去,让他(她)在自己的同类中长大,学得一技之长,与巫师的世界脱离开来。因为哑炮在大多数巫师眼中,甚至比麻瓜还要碍眼,是巫师中的劣质品,受到的歧视绝不比麻瓜出身的巫师少,因为后者毕竟还有魔力可以保护自己,而一个哑炮在巫师面前只能是任人宰割。
但是格林格拉斯夫妇显然从未想过将自己心爱的女儿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