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是深绿色,一道是浅碧色。这五道光围着正中间的一道青光,忽起忽落,忽高忽低,搅做一处,最是利害。其余尚是半灭半明,较为散漫。十道宝光之外,另有一道寒光,似青非青,似白非白,也在那里盘旋飞舞,乃是花珊珊所用的倭刀,却与青黄等各光差的远了,足足看有一刻多时。忽见深黄色的那一道光向上一起,分作两道,向青光中直冒过去,正是黄衫客的飞龙双剑。又见那紫色的光也顿是冒了起来,接连着见淡红色的、浅碧色的、深绿色的,也都腾空而起。那紫的是空空儿的紫电剑,淡红的是红线的飞虹剑,浅碧的是聂隐娘的碧云剑,深绿的是虬髯公的屠龙剑。因见子飞甚是了得,各自祭起仙剑,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不料子飞眼捷手快,也把手中的芙蓉剑向空飞去,左手捏住剑诀,右手起三个指头,往上一指,口内喝一声:“捷!”这一柄剑好如一条戏海苍龙,起在空中舞个不止,竟把五柄仙剑敌住,休想飞得下来。看的人多看出了神,暗喝:“果然好剑。”空空儿见燕子飞把芙蓉剑飞起,他想依旧收他回来,满心欢喜,左手捏诀,右手向上,连招几招,喝一声:“止!”料着这剑必然不动,落将下来。谁知止也止他不得,莫说收他回去,皆因燕子飞早经防及,所以剑虽飞起,剑诀没有撤去,那剑仍如拿在子飞手中。空空儿吃这一气,只气得眼中人出暴跳难禁,反手向紫电剑连指数指,剑光一逼,锐不可当,想把芙蓉剑逼将下去。黄衫客等也多将剑连连催动,疾似流星,直逼过来。此刻五柄仙剑并作一堆,结成一片,五色彩云占了上风,青芙蓉在下面渐渐有些抵敌不来。燕子飞虽然一样也会催剑之法,若使众仙祭的是桃花、葵花、榴花、藓花等各剑,自然是芙蓉剑最为锋利。无奈飞龙、紫电等剑,多是黄衫、空空儿众等仙侠平日炼成,不知曾费多少功夫,比了青芙蓉剑,岂必输他。故此敌够多时,再难支持得去。燕子飞见势头不好,着急万分。旁边张望的人与屋下那些捕役,真是见所未见,看得呆了。云龙、一鸣、飞霞、素云看看自己手中,纵然也有仙剑,只苦未学祭剑法儿,谁敢冒昧。倘把仙剑失去,如何是好?因此也多看着不动。
独有花珊珊见燕子飞昂起了头,与众仙斗剑甚酣,防的是上三路,心想:“那下三路决不防备。”摸一摸身边的五口飞刀,先时飞过三口,尚有二口未用,何不乘此机会,且再飞他一刀,打他下屋。睹得亲切,一伸手飕的又是一刀,向燕子飞腿上飞来。果然子飞没有防着,直至已到腿旁,始经觉察,喊声:“啊呀!”急忙起了飞燕归巢之势,两腿往斜刺里一跃,这刀落了个空,一直向前飞去,反几乎伤了素云。幸亏素云躲避得快。从一足边削过,坠于瓦楞之内。珊珊想:“这五口飞刀,平时自信发无不中,今夜已经飞去四口,多被这厮避过,索性把余下的一口一齐飞掉。倘仍不能得中,拼这性命不要,乘他这芙蓉剑将要斗败、心慌意乱,不能脱身之时,赶过去把他一刀刺死,岂不太妙。”想罢,又将第五把刀拿在手中,照定子飞后心“飕”的飞将过来。子飞眼虽望着仙剑,耳朵却是留神,听得背后有声,晓得又有暗器,慌把身子一伏,这刀竟从头上飞过。削去一顶元色札中,割断了三、五绺的头发,吓得魂不附体,大骂:“贱人,何得屡用暗器伤人,有日被俺拿住,休得饶恕。请你试试俺仙剑的滋味,方出心头之恨。”口说着话,心神一散,手中的剑诀一松,那芙蓉剑竟往下一沉,直落下来。飞龙、紫电等五柄仙剑,好比风卷残云,向燕子飞面前飞奔而至。子飞急得面如土色,慌把芙蓉剑收入手中,当风乱晃,急驾剑遁飞逃。恰好珊珊己赶近身旁,提起倭刀向子飞拦腰砍去。子飞不及招架,忙把一足一登,踏空而起,始将芙蓉剑向刀上一砸。但听得克察一声、把那极锋利的一柄倭刀,从头上起削去半截。真是毫不费力。珊珊只觉得自己的刀与子飞的剑略略一碰,尚不在意,忽然这刀轻了好些,好不诧异,仔细一看,已只剩得刀背的半边在手,刀口一齐削没,顿时大惊失色。众仙侠瞥见之下,因花珊珊的那柄倭刀本来也是一口宝刀,曾经问过珊珊,乃花信捉拿海盗时所得,重约十四五斤左右,长约二尺,阔约二寸,刀口极薄,可以把张素纸放在刀口之上,运一口气,将纸吹动,这纸便碎而为两,锋利可知。如今竟被芙蓉剑剁落,真不愧削铁如泥。四子没一个不暗暗赞叹。
内中雷一鸣正随着众仙侠共斗子飞,忽见他摇动剑光,两足一起,要驾剑遁而逃,急举手中的藓花剑,乘他尚未离地之时,剁他双足。不防削下的那半片倭刀恰恰落在一鸣肩上,一鸣见雪亮的一件东西飞将过来,百忙中想不到是珊珊手中的刀,被芙蓉削下一片,只认是燕子飞放怎暗器伤他,急忙一个箭步避让开去。子飞就乘这个机会,剑光一逼,向着一鸣让开的地方直冲出去,夺路而逃。一鸣顿足不迭,空空、虬髯、黄衫、红线、隐娘五位剑仙那里肯放他过去,各把仙剑催动,纷纷在后赶来。一鸣等因不会剑遁,明知赶也无益,且在屋上等候。珊珊把断刀弃去,叹一口气,也呆呆的站在屋檐,无可如何。我且慢提。
再说子飞逃出重围,回头一望,见后边剑光纷起,一道道如闪电一般,相离只有四五丈远近,将次赶上,心下很是着慌。只把芙蓉剑乱摇乱晃,左手的剑诀捏得十二分紧,痴想遁得快了,他们追赶不来。谁知后而众仙也多使起催剑法儿,比着子飞更快。不多时,只差得二三丈路了。子飞急得无法可施,看看前边又是一条大河阻路。这河足有二三十丈开阔,深不见底,正是三岔道南面的那一道河,前日毒打珊珊也在此地。波声滂湃,水势奔腾,夜静更阑,并无船只。子飞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若说要走别路,又是间不容发的时候,怎敢冒险。若欲骂着剑光而过,只因河面大了,御空而行,不但无此胆量,且又恐足力不济。莫要到得半河,坠将下去,那里万无生理。”正在左思右想,虽然想起了幼年时节曾经习过泅水之术,能伏水底一二个时辰人近来久未试过,今夜焉敢冒昧。况且想到乌天霸化尸一事,这个蜷须老者能在水面行走,这本领真是非同小可,愈觉心胆多碎,急切拿不定怎么主意,两足却已奔到河边,看白茫茫万顷波光,寒滚滚千重浪影,又正是晓风乍起,残月将沉的时候,那春寒甚是凛冽,冻得人手足多麻。
子飞实是出于无奈,到得河沿,耐着寒冷,硬着头皮,把剑光一纵,腾起空中,痴想渡河过去,打了个挺而走险的念头。不妨只走得二三丈河面,偷眼往下一望,看见脚下边急浪滔天,这身体飘在水面之上,好象立刻要跌将下去的光景,心头一软,手中的剑诀略松,滴溜溜连人带剑竟从半空里跌入河中,喊声:“我命休矣!”急把双目一闭,双膝一磕,双手一沉,又紧紧的把牙关一咬,任着他向水底沉去。一霎时,淹入水中,毫无踪影。及至空空儿等赶到,但见水面上有溜圆的几道水花在那里盘旋不已,其余一无所见。空空儿等个个惊诧不已。正是:
飞空已得仙家秘,涉险几追屈子踪。
不知燕子飞跌人水中,空空儿与虬髯公等众仙须下水擒拿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缚情丝空使美人计 触剑锋几寒侠士心
话说燕子飞被空空儿等五位剑仙追至河边,万不得已,驾起剑光想要渡过河去。才到二三丈河面,偷眼向下边瞧看,见波涛汹涌,一片汪洋,心上一慌,连人带剑跌下河去。及至众剑仙追到之时,但见水面上有水花旋转,燕子飞纵踪杳无。空空儿等甚为诧异。聂隐娘道:“我亲眼见他渡河去的,怎的一时就会不见。难道他深知水性,匿入河中不成?”虬髯公点头道:“只怕有些意思。”空空儿道:“这孽障从来并没听见他习过水性,恐是失足堕下去的。如此大河,万无生理,也是他恶贯满盈之报。”黄衫客道:“空空道兄所见甚是。但可惜那柄青芙蓉剑失落水中,日后如何回复公孙大娘?况且这厮本领非凡,难保不淹在水中,竟能耐得一日半日,并没有死,我们去了他又出来肇事。贫道想,各位道兄、道姑还须亲自下去,搜拿一回的好。若然真个死了,也好把尸身拿上岸来,待武刚们报官领赏。若使不然,何妨就在水底擒他。”道言未了,四位剑仙个个称善,各自运动仙剑,分东南西北四面下水找寻。
黄衫客在中央往来搜索,足有一个时辰,这条大河几乎把那河底的水翻了转来,却绝不见子飞下落。众剑仙寻了一回,踏波登岸,聚在一处,多说:“真是异事。”其时,已是日上三竿。黄衫客因再寻也是无益,与众剑仙商量,暂且回去。惟子飞必然未死,再当访明踪迹,设法拿他。按下慢提。再说子飞自坠入河中之后,自料性命难保,手中握着仙剑,两目紧闭,沉下水去,约有七八丈深。大凡失足坠河的人,若是通潮的河港,这人未曾绝死,在波浪中必定逆流,直至已死以后,方才顺流而下。子飞跌入河中的时候,正值潮来,此河之水发源钱塘江中,何等急骤,益且风浪又大,禁不得涛头几卷,竟把子飞卷出三岔道的大河,曲曲折折向外流去,故此空空儿等居然找不到他。约有两三个时辰,左右潮也平了,风也小了,浪也息了。子飞也只剩得一丝气息,再不想得活的了。巧巧流至一个沙滩左边,竟把身体搁住。此滩水势最缓,在山阴县最西界内,名滟滪滩,离三岔河已在十里之外,乃是渔户聚集之处。子飞流到此间,有个渔人张网捕鱼,忽见沙滩边有霞光万道,只向水面直冲,不知是怎么东西,告知众渔船,渔户多来看视。内中有几个好事的人,自仗着识得三分水性,情愿下水打捞,看是何物,纷纷跳入水去,仔细搜摸,并无别物,只有一个死身,各人心下大惊。按一按身体尚软,知他还没有气绝。因想:“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故此七手八脚的把他拽上岸来。见是一个二十岁的人,手中拿着一柄宝剑,紧紧的拔也拔不出来,甚是奇怪。急忙觅得一只笆斗,将那人搀抉,肚腹伏在斗上,一人起右脚,轻轻在背上踏动。少顷,吐出许多水来,始把笆斗拿去,灌了好些姜汤,使他眠在地上。不多时,竟回过气来,渐渐苏醒,见是众渔户搭救,真似做了两世的人,勉强挣起身来道谢。众渔户见人已活了,多来动问姓名及因何坠水的原由。子飞不敢说出真情,答称:“姓于,名飞,贩卖绸缎为生。咋夜在三岔河遇盗,所有货物尽遭抢去,人被推落水中,飘流到此。今蒙施救,真是重生父母一般,日后终当图报。”众渔户道:“原来是个被盗客商,可怜,可怜。但那三岔河向来并无歹人,新近来了燕子飞,扰得地方上下不得安宁,谅来必是此人,又在那里违条犯法,此贼不知何日能除,想想真为可恨。”子飞见众渔户当面骂他,无可奈何,只得也顺着他们略骂几句。后来有个年老渔翁,问:“于客人腹内可饥,小老几船上有现成酒饭,可要用些?”子飞说声:“惭愧,小可昨夜至今,粒米不曾下咽,老丈如此救人救彻,却教我如何得报?”渔翁道:“些些一饭,说怎报答。”当下领着子飞到船用饭,众渔户纷纷散那老渔翁姓陈,名实,本地人氏,世业捕鱼,生长烟波,年已六十六岁,须眉如雪,儿熄已亡,船中有个孙女,名唤雪贞,年方十八,却生得翩若惊鸿。虽然渔家打扮,脂粉不施,别有一种…媚之态。子飞到得船中,陈实令孙女儿到后舱端饭,又端了一碟子煎鱼,一碟子炒虾,一大碗的高粱酒儿令子飞吃。子飞灾心乍退,色心又起,目不转睛的看着雪贞。酒饭已毕,托称精神疲倦,向陈实暂借舟中歇息片时。陈实并不疑心,一口允许,并说:“今日天气寒冷,本不打鱼,尽可在舟稍歇。”子飞大喜,竟然倒头睡去。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将近,假意连称“打扰”,起身欲行。陈实一片好心,说:“此时天色已晚,客人上岸又无银钱,又无行李,却向何处投宿,不如竟在小舟暂住一宵,明日再作区处。”子飞巴不得有此一句,又假意说了好多的感激话儿,是晚睡在舟中。
只有雪贞,自从子飞上船,看他举止轻浮,言语之间又多半吞半吐。若说果然是个遇难被救的人,不应这个样儿,手中又拿着一把雪亮的剑,片刻不离,深防他不是好人,暗想:“祖父年高,自己是个青年女子,船中又无别人,不应招留这不尴不尬的年轻男子。倘然闹出事来,怎的是好?”只为船中地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