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突然加重语气回答说,“我过去不会说,今后也不会说。”
“您必须说。温菲尔德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他看上去有些尴尬,那样子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这是我们俩的问题,不关别人的事,”他继续勇敢地说,“除了这件事。”
查理的右半边脑袋开始紧张得疼痛起来。他不想再次经受这种折磨,三个可能的父亲,这就是斯蒂菲蛮横的父亲造成的后果。每次想到这些都会让他痛苦。“这真是庆祝圣诞节最愚蠢的方式。”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别打岔,”温菲尔德突然响亮地说,“我们必须知道。”
“这是我的事情,”斯蒂菲说。“它也许会是儿子们的事情,也许不是。不过这绝不是你的问题,教授。”
“我呢?”温菲尔德问道。
斯蒂菲明亮深邃的眼睛仔细地审视着她。“我对你不怎么熟悉。我和儿子们经历了所有的一切,从出水痘到三个人在市区广场玩耍。”
“我明白,”温菲尔德像个律师一样坚持己见。“儿子们对您当然是最亲近的,斯蒂菲姑姑。不过您还是隐瞒着真相,甚至对他们。”
“我的心肠很硬。问问查理。”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问已经很清楚了,”查理厉声说,“也很尴尬。他们的父亲是否是同一个人。”他转向女儿,脸颊发红了。
她的目光最终与他的相遇了,并不深沉,但是在沉思。他看着她的眼珠转动,想着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然后她咧开嘴笑了。“你脸红了!”
查理大大松了一口气,转向斯蒂菲。“我了解你的心情。一个真正的西西里人。你不听什么理由。不过他们俩必须知道答案,否则他们就在不必要地冒险。”
“比表兄妹更糟?”
“如果他们是同胞兄妹,那么法律上很明确。好,我离开这儿。你们三人单独谈。不要告诉我,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他们吧。”
圣诞节清晨,查理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他伸手到佳尼特的床下去接。“圣诞快乐,”温菲尔德说,“您得救了。我们只是表兄妹。”
他咽了一下口水。“是个叫比利·穆洛伊的人?死在越南的?”
“她是这么说的。”
他顿住了,虽然还很困,但他终于没有说出想说的话。斯蒂菲才不会在乎把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显然温菲尔德自己也想到这种可能性。“很好。谢谢你没有为我和斯蒂菲编故事。佳尼特也不会。有时我在想为什么我自己要这么做。你在哪儿?”
“我们还在这儿。这儿真美。”
“你妈妈希望我们今天去博士医院看她。”
“我会去的。刚刚几个星期,她不会已经戒掉毒瘾的。在此期间,他们允许她午餐喝一点酒,但她花言巧语地从护理员那儿骗酒来喝。她用一种毒品交换另一种。”
她已经大大松了口气,明白自己没有在乱伦。不过她最好还是承担家庭的重任,因为本妮在加勒比海群岛享受着自然生活。“不,我和你在那儿会合,”查理坚持道,“五点钟怎么样?”
“好吧。再见。”
查理打开佳尼特的床头灯,看了一下手表。佳尼特睡得迷迷糊糊的,转过身来咕哝着,“几点了?”
“七点。真抱歉。不过这对温菲尔德来说很重要——”他突然停下来,大笑起来,“她没有和同父异母哥哥发生关系。我很抱歉,我不该笑,但是我比她更松了口气。巴塞尔①现在几点了?”他打了个响指。“哦,今天是圣诞日。我不能不顾时间打扰别人。”
①瑞士西北部城市,在莱茵河畔。
“嗯?”
“里士通的移交出了点问题。”
“圣诞快乐。”
新泽西州大西洋城的圣诞日,黎明破晓时分天空多云。东边的天空呈淡灰色,辉映着西边铅灰色的天空。伊莫金·拉斯普在温切的大床上醒来。她环顾四周,闻了闻床单,然后又闻了闻在身边熟睡的帕姆·斯卡利特。那种性交后散发出的发酵的味道,即便在晾干后也能闻到。
她从没想到会是这样。在朗姆酒和MegaMAO的混合作用下,她和她的作者以及作者的黑手党情人一起预演了下一部轰动的畅销书——帕姆·斯卡利特的两性乱交的奇异行为。她很想离开这个下流的地方,回到她在中央公园西面那套古朴宽敞的公寓,好好地睡上一夜。
不过歪斜着躺在帕姆身边很惬意,而且黑手党的威胁使她成为名人傀儡,不管面对怎样肆无忌惮的畅销书作者她也不会这样。真正的作家对此并不在行。他们关心的是兴趣和逃税。
伊莫金拉开窗帘一角,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回过头,正好看见侍应生拉开大门,一位小巧迷人的黑发女子抱着个婴儿走了进来。
“温切!快醒醒!这是你的圣诞礼物!”勒诺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卧室的昏暗。“温切?你和谁呆在这儿?红军女战士慰问合唱团吗?尤金,和爸爸打个招呼!”
伊莫金抓起床单一角遮住自己的身体,却把帕姆完全暴露在外。帕姆立刻醒了。“勒诺?”
“帕姆?我的上帝,难道你并不是一个人占有我丈夫吗?”
“这是勒诺·里奇。”帕姆说,从床上坐起来,把黑发甩向脑后,“这是伊莫金·拉斯普,我的出版商。”她困惑地停住了。“勒诺是我的表妹。我是说,温切是我的表兄。勒诺是温切的太太。那是他的儿子——”她躺了下来,被亲属关系搞得晕头转向。
“为什么我从不带着相机呢?”勒诺自问道,把小尤金放在沙发上。
“里奇太太,”伊莫金说,深沉的低音带着绝对的权威,“这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
“不过这是温切的套房。侍应生这么说的。温切在哪儿?”
伊莫金若无其事地把床单掀开,套上温切的晨衣。“我们一直在认真工作,讨论帕姆的新畅销书。”
“认真工作,我相信。”勒诺穿着高跟鞋嗒嗒地走到窗前,把窗帘整个拉开。大西洋城的灰色透进房间,使凌乱的床更不像是进行文学讨论的地方。她拿起电话。“里奇太太在A套房。请送咖啡和三份早餐。再来个面包圈?给正在长牙的婴儿吃。”她愉快地朝伊莫金笑笑,“你看上去更像该为此事负责的性变态狂。能不能照看一下尤金?我得去温切的办公室见他。”
“你不是打算去——?”
“留着我的热咖啡。”勒诺动了动指尖,离开了套房。
她发现温切的门虚掩着。他和艾尔表弟在争执轮盘赌的收入问题。“给你个惊喜!我把尤金留在你的套房里了!”
“狗娘养的!”温切惊呼,准确说是尖叫,“我把你留在蒙特卡罗的!”
“尤金要爸爸。”
“你好,勒诺。”艾尔说,借口她的到来离开了房问。“再见,勒诺。”他低声说着退出了房问。
她坐在丈夫书桌对面,打开一包香烟,点起一支烟。“嘿!”温切抱怨说,“你知道我讨厌吸烟。”
“对不起。”勒诺把烟在废纸篓里熄掉,“一起到套房里去。我叫了早餐。尤金和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出版商在那儿。”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她把火柴盒滑入书桌中间的抽屉,用膝盖猛地关上。“这不是太妙了吗?”她自言自语说,“小尤金想和爸爸一起过圣诞节。”
第54章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思考。他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再这样下去。每天早晨他很晚才醒来,环顾四周,不知在哪儿过的夜。通常会是在温切一家酒店的豪华套房里,空气污浊而阴冷。这已经不那么神秘了。但是这家酒店……在哪儿?
里奇医疗中心突然出现时,并没有引起世界的丝毫怀疑。它大胆地销售药品,权威人士和医学界无人能及。在此期间,里奇的主要医学专家本杰明·J.埃勒,医学博士和妇产科专家,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转折点必须来临。常识和数学都这么警告他。
他勉强下了床,踉跄着走向大观景窗,抓了几下窗帘上的绳子。巴灰意识到这是个新情况,他的深度知觉①或肌肉运动的协调——管它真正的医生该称之为什么——越来越不精确。他终于抓住绳子,拉开了窗帘。灼人的烈日射入他睡眼惺松、半睁半闭的双眼,那种刺痛感犹如穴居生物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
①指对不同距离的物体空间关系的知觉。
不,不是在格罗塔里亚。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阳光明媚。不,不是在蒙特卡罗。没有见到舢板使他确信这儿不是蒙特卡罗。应该是在大巴哈马。应该是在这儿。也许今天转折点就会来临。
他深深地吸了口并不太新鲜的空气,呼气时却已是泣不成声。他的胸脯不停地颤动,整个人像是纸糊的一般。他崩溃地跪在床边的地板上,似乎准备祈祷。
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症状。没有办法思考,没法思考任何事,但是他必须,必须重操旧业。病人四十岁,超重十磅,轻度厌倦和兴奋,无法推理,眼部肌肉运动失调。酗酒但不是经常如此。经常使用的药物有:布洛芬、盐酸氟胺安定。无性欲。病人没有像很多从事护理职业的人那样为自己开处方,完全依赖禁药或严格控制的药品,他为此感到自豪。
他是个傻瓜。
巴茨觉得啜泣声渐渐止住了。这样很舒服,跪在厚厚的地毯上,头靠在床上,闭着眼睛躲避强烈的阳光,不让它损伤视网膜。还是祈祷吧。
亲爱的上帝,让今天成为转折点。让一切结束,摆脱它吧。
只有傻瓜才会忘记他赖以生存的二十一点。巴茨想站起来却做不到,还不行。他有两个依赖,赌博和温切·里奇。温切完全控制着巴茨:温切戒毒所的钱是他的赌资;温切赌场的发牌人又把钱悉数收回。他不再需要女人。巴茨不需要任何其他东西,他们不会让他赖以生存。
哦,亲爱的上帝,指引我走向转折点。罗杰,10…4,你输了。
六个星期没见到爱琳了。他偷偷溜进公寓,准备拿些冬天穿的衣服,却不巧遇上她。小本吉看上去健康极了,当然不认识他。他和儿子之间没有任何纽带。人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他没有立刻拿衣物,害怕受到她的指责。等她出去后,他才开始行动。但是她很快带着本吉散步回来,把他抓了个正着。“粗花呢大衣不在,”发现他在壁橱里时,她平静而冷淡地说,“在干洗店里。”
“哦,谢谢。”尴尬的停顿。
“只要你在这儿,和本吉打个招呼吧。”
“他不会认识我是谁。”
“是的,他不认识,但是你也不认识。”
他把衣服塞进一个棕色的大包里,准备走出公寓。“对不起。”他离开时说,倒好像是在说“再见”。
最大的羞辱也许是在一个月前,他收到爱琳寄来的一封信。在大学毕业班的同学中,她被选中授予名誉学位。“著名女律师和出类拔萃的……”好像他不是同班毕业似的。
不过他失去了一切。过去的赊款户、过去的信用卡、过去的抵押贷款、过去的喝彩声、过去的名誉。她冷静细致地帮他处理破产事宜。他不知道她如何处理债务。他不想知道。
哦,亲爱的上帝,您创造了所有奇迹,别让我这么倒霉。放过我吧。不要再惩罚我。让我渡过难关吧。
他挣扎着从地板上站起来,到卫生间去小便。他站在那儿,意识到自己经常会怀念坐便器。真的该去看看医生了。如果这是在大巴哈马,他知道卢克西亚有位医牛。他不需要用真名——对,琼斯先生,不会有人怀疑的。你需要做彻底的检查,一个月别碰洗好的牌。琼斯先生,正是发牌的声音使你远离现实。这种颤动使你脱离了凡人躯壳。你曾是个丈夫、父亲、受人尊敬的医生,而现在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想翻牌的臭狗屎。
他朝电视机上的闹钟瞥了一眼,只有六点半。赌场半个小时后开门,今天他要在助理经理亚力克斯开门后,就立刻坐到桌前。他会迅速到出纳窗口,兑换一张仓促写下的五千美元的支票。出纳员埃莱因会微笑着说,“早上好,埃勒医生。”或者可能是英国人丹尼斯,会喊他“亲爱的”。
那些筹码当然能够持续到午餐时。运气好的话,能持续一整天。到了午餐时,时不时地赢几回,筹码越来越多,他就能知道今天是不是转折点了。没人听说过他这么连遭败绩的人。所有的平均原则,所有的数学原理在他这儿都不管用。
他闭上眼睛,试图控制颤抖的身体,不禁又想哭泣。胡说。一定是今天。他站起身来,又蹒跚着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器。是的。为什么不是今天?他做了什么还要承受更多的惩罚?嘿,巴茨,在水冲泻而下时,他对自己说,科学的历史都是从“为什么不”的问题开始的。埃勒得以此为基础。从阿基米德到爱因斯坦,所有人都是因为“为什么不”的问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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