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有一天能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用自己的手去保护她。
流庭能做的,他也可以。
白言不由捏紧了拳中的衣片,问:“流庭现在怎么样了?”
“流庭?”扶苏不明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及,“他的毒已经解了。”
白言渐渐垂下了头,声音忽然一静:“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曾经达成过的契约么?”那一瞬,周围的风仿佛突然一凝,格外的清冷。
第162章:第三十一章 如此抉择(二)
曾经达成的契约……扶苏恍惚间似乎记起自己曾经在旧迷楼的房中,对那个白衣纤然的男子说,要做他的朋友。其实她不曾忘记,那日他说,只要她让他觉得满意,她就帮助她杀了诺闻。
这是她入世后如今唯一剩下的一个任务了。
扶苏缓缓地抬眸,神色一片清泠:“是的,我记得。”
白言忽然望向窗外,神色几分细长:“那么,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隐约是这样的不安和无奈。白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握着扶手的手渐渐紧紧握起。或许,这样的要求一旦说出口,很多东西就已经无法挽留,但是,他别无选择。扶苏,流庭和我,我终究只希望你能始终只看着一人……
风仿佛忽然间的纷繁,吹乱了他的发线。抬眸时,眼底是一片冰凉,是挣扎,是彷徨。
该不该这样做呢……其实他始终都是自私的,他依旧做不到所谓的那种只要所爱的人幸福便好。她同流庭,他永远不会快乐。
白言的嘴角一抿,仿佛诡异残忍的弧度:“扶苏,杀了流庭吧。只要你杀了流庭,我就替你全家报仇。”
是这样冷漠的弧度,说出如此叫人心含的语句。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心顿时的僵硬,仿佛忘记了要怎样去跳动。恍惚间,他只看到扶苏依旧淡然的神色,却看到她眸子中有一些什么在渐渐地退去。
他的心也不由一痛,突然轻轻地几声咳嗽。
扶苏没有走近,这时只是嘴角微微一扬:“我会考虑的。”她转身走去,在院子中微微一顿,视线擦过旁边的拱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袭衣襟,隐约地露在风中。
其实,这个人应该躺在床上休息才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偷听她同白言的谈话。
不过这样也好。
不论是哪个选择,她都需要有他来见证。正好借这个机会,来验证自己在这个人心中所占有的。
是留。还是走。
第163章:第三十一章 如此抉择(三)
扶苏离开了,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屋子里有淡淡的檀香,却没有办法叫她凝神,第一次这样的心神不宁。
刚才,流庭听到了。她知道他在外面,所以这样回答白言。
或许她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白言说出那句话的一瞬,她想起了如裳。但她始终不是那个红衣妖艳的女人,她是扶苏,蓬莱楼的扶苏,如此而已。她不会委曲求全,她不会做任何不平等的退让。
白言说,要她杀了流庭。
她的确是需要诺闻死,没错的。但是,诺闻的死对她而言真的这样重要么?说到底,这只是一次任务,功勋录上多一笔或是少一笔,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刚才她却说,她会考虑的。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说给流庭听。方才,她可以感觉到他靠着墙壁的身子微微一僵,甚至可以猜测到他眸底升起的一片寒意。
不,或许是杀意吧?
扶苏的嘴角一扬,微微讥诮:“流庭,你会怎么做呢……”很轻的声音,自语的喃喃。神色却渐渐迷离了,有一些淡淡的忧伤。其实,那个男人会怎么做,或许该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了的。她这一次,依旧只不过是不甘心的挣扎罢了。
白言。他的情,她始终是无法偿还了的。
蓬莱楼的人最为随性,却也同样的最为顽固的。所有的倔强都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心中唯一的信仰。她的信仰很简单,却也是最不奢求得到的。世界上真的有情,真的有爱?她或许已经尝试了,只是不愿相信。
这是最后一次的考验,通不过考验的流庭,只能叫她彻底地死心。
或许她其实比如裳更加的傲慢,如裳甘愿为了所爱的人化为烟尘,她亲眼看着,曾经一度地问自己——值得吗?
呵,为了所爱,真的值得吗?如果换了角色,对方也肯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吗?如果对方做不到,那么凭什么要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没有回报的付出?
情劫。这是她这一世的情劫啊……
第164章:第三十一章 如此抉择(四)
扶苏的眼底似乎有一层灰。突然传来了叩门的声音,将她的注意一引。抬头时阳光有些刺眼,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玄墨,嘴角不由一扬:“你都知道了。”不是疑问,不是探究,而是很平淡的一句——你都知道了。
玄墨散漫的神色下是空蒙的神色,他在桌子旁一坐,深深地看着扶苏:“你还是放不下,如裳对你的的影响太大了。”
扶苏这时笑得有些艰难:“是的,我不希望重蹈她的覆辙。”她不是怕死,不是怕灰飞烟灭,只是——始终无法忘记当时对于让如裳死的那个男人的恨。她一直执着于“这种付出是否正确”的判断之间挣扎,所以知道这一世是自己的情节后,突然间变得这样的偏执。
值与不值。她只想等着流庭来做个选择。
“你,有带毒药的吧?”扶苏轻轻抿了抿嘴,神色间有几分的凄然。
玄墨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粉:“这个毒,无药可解。无色无味。”
扶苏信手取来,放在指把玩着药瓶,有些闲适的冷漠:“就这个吧,谢谢。”
“扶苏你……”玄墨的眉心微微蹙起,但到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长长地一声叹息,“你好自为之。”
扶苏看着玄墨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出声:“玄墨。”
玄墨回过了头:“什么?”
“事后,请你继续好好地照顾白言。”咬了咬唇,扶苏的声音轻地仿佛埋没在了风中。这个男子,不论他做过什么,却始终是她亏欠着他的。
玄墨摆了摆手,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扶苏的眼渐渐地垂了下来。其实她还有一句交代,却在这个时候没有说出口。看着手中的毒药,她的神色突然间的疏远。
或许是时候了,在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需要再赌上一次。赌这个男人的心,赌他会不会在她下毒之前先杀了她。
微微地一笑,却是这样的冷漠。衣襟在风中翻飞,仿佛突然间的沉静。
第165章:第三十二章 曲终人散(一)
孟军的动向突然静了下来。扶苏的视线落在星空,嘴角微微抿了笑。她知道,这只不过是蓬莱楼的人联系了泊尘来给她一时间的安宁。
“最近的天气都很好。”她轻轻地笑着。身边的人靠在躺椅上,也是随口一接:“是的,战事也平息了不少。”
扶苏淡然一笑,仿佛没有留意到他一直凝在她身上的视线。那种注视,在她转过身子时变得一片柔和。似乎自从那日起,他对她的态度一直是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他的毒已经解了,伤势也已基本愈合。而他只有在她看着他的时候一时的柔和,然后在暗中无声地探究。
就像一只野兽,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实则却是无时不在窥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有些心寒。扶苏却是倒了杯淡酒随意地饮了口。摇了摇酒壶,她的嘴角一撇:“看,这么快就没有酒了,我去拿。”
“扶苏。”流庭突然叫住了她。
扶苏诧异间回眸,问:“怎么了?”
流庭看着她手中的酒壶,淡淡一笑:“不,没什么。”
“是吗……”扶苏转身时,嘴角已是一片凄然,背对了,声色依旧愉悦,“你等着,马上就拿来。”
她离开时,身后始终落了一抹视线。
过了转角,她无声地靠在了墙壁上。一时有些无力。
刚才,他是在怀疑她。
是的,怀疑她。虽然只是这样罢了。扶苏的眼睫微微垂了,落在酒壶上悄然一顿。呵,不过,他的怀疑并没有错。
她只不过是觉得——好累。只是累了而已。
她从怀中取出了药瓶。
只需要一点,就足以取人的性命。
扶苏的神色沉静下时有一时的苍凉。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等她。蓬莱楼的人、玄墨、白言、流庭,还有——她自己。都只是在等最后一次的抉择。她知道最近白言在接受的是怎样的治疗,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这样痛苦地承受着只是为了可以站在她的身边。
但是,她有自己的选择。
第166章:第三十二章 曲终人散(二)
房间中的身影,只是突然有些无力地重重倒下。流庭掩了掩自己的眼,是无尽的疲惫。曾经以为,这个女人会和以前的不同。原来这样千方百计的接近,也不过只是为了对诺闻报仇?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别人布局中的一个棋子,何等的好笑。
他竟然会在听到白言那样说的时候,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然后他听到那个女子说——她会好好考虑的。
呵,好好考虑如何杀了他……
曾经有个深爱的女子,就是这样在他的面前拔出匕首一刀刀地刺向他的身子。经历过了一次,那么再来一次,也总算是麻木了罢了。
一次次地经历,总是会叫人习惯的吧……他的呼吸突然有几分的急促,强忍了,慢慢地压制了下去。他的眼中是一片的黯黑。或许,他本就不该再尝试去相信任何的女人。尝试后,又一次背叛,然后继续无止尽的重复和轮回。
只不过是世间的一个梦魇。
呵,女人都是这样的。
他闭上了眸,盖去了无尽的挣扎。这一次,他不会再像当年那样任人摆布了。既然她要杀他,那么——就让他先杀了她吧。
风中仿佛带着一层寒意,全身冰凉。从额,到眼,到唇,到身体,到四肢,他只感觉到无尽的冰冷。或许他只是一时的淡忘了,忘记自己从未走出过那片的冰寒。
“怎么又躺下了?”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睁开眼时依旧是一片的温润:“回来了?”他淡淡地看着扶苏将盛好的酒盏放到桌上,眸间一片空蒙。突然有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突如其来的温度让他不由地一愣。
“烧应该退了吧?”扶苏略一感受他的温度,顾自喃喃,“其实似乎还是不要喝酒比较好。”
“拿来吧。我嗜酒如命,你知道的。”流庭的声音同样淡淡的。
扶苏看了他一眼,取了酒杯替他倒了一杯。悄无声息地,指尖在酒杯中轻轻一染。流庭的眼不易觉察地微微一眯。
第167章:第三十二章 曲终人散(三)
扶苏将酒杯递予流庭,自己又倒上了一杯。缓然地举起,她的唇微微一抿:“那就先敬上一杯吧。”
流庭拿着酒杯,只是凝了眸并不说话。
如果他当即饮下,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扶苏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落寞,凄然一笑,将自己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罢了,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梦碎了,也当是曲终人散之时了。她安然地抬眸,看着流庭将酒杯冷冷地掷到一边。
她嘴角微微一勾:“流庭公子,你醉了。”
“你真的想杀我?”流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一瞬不动地看着她的眸。
“是……那又怎么样呢?”扶苏轻笑,百种风清却都只如同飘零的柳絮般翩飞落寞。眼前的人影一闪,她感觉到颈间一片冰凉,但是她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改变:“你是想要杀我么?”
“女人永远只是女人。”流庭的眸下仿佛藏了万千狂澜,握了匕首的手却顿在那里,迟疑着始终没有落下。这一瞬间,在女子这样黯然的凝视下,仿佛心中有什么不安的情感瞬间涌起。
那个身躯突然一软,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颤下流庭下意识地松开了匕首,回神间已经将她拥在了怀中。那个身体格外的冰冷。扶苏的视线微微迷散,却是缓缓地抬头看着他,清泠泠的眼中是一抹死寂的暗色。
怀里的这个娇躯,就这样没了气息。流庭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都失去了知觉。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明明希望着她去死,但这一刻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的视线落向了刚才自己丢开的杯盏上,酒液溅开了一地,依旧清澈。他的酒中没有毒。
“你就这么憎恨女人吗?”她微微笑起,嘴角忽然溢出一抹朱红,“那么,我就做你一生里,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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