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娉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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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娉兰(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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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诺的道了个是,才退下了。
我想我是吓到她了。
回身看了看那满地的银白,外面的日头照在上面显得几分刺目,又想起了董后临走的话,也只得蹲下身收了几捧放回锦盒里。
珍珠粉自是养颜护肤的极品,但定儿却不知道,宫廷之中,并非美貌可以成事……
而这一盒珍珠粉,也远比它表面的身价更加不可琢磨。
今日董后当着宫妃的面留下了我,自是会让些人心里有了想法,也所谓无功不受禄,董后的美意,也不知在余下的日子会带来什么……

又过了三日。
大婚后皇上便不用再留在毓仁宫,只每到饭后翻后宫妃子的绿头牌子。
不过这三天里,倒也没听说哪位妃子被宠幸了。

午觉的时候并没有睡意,只拿出了几卷书随意的看着,翻了两页忽见几个白白的薄叶落了下去,拾起一看,心上却是一颤,原是哥哥在路上为我采的杏花,被夹在了书页中,如今成了几片干叶。
手触在上面,似是有些温烫。
想家乡的杏花,此时怕是已经开了满树了。

正有所感,却听见窗外又传来了那管笛音,绵长幽转,还是那曲调子。我侧耳倾听,就怕少了个音节,而听着听着却也不知怎地,心中就没了其他的想法,只恍惚的跟着那笛音,走了出来。
待回神时,自己已出了寿德宫老远,而那笛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眼前,便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只想尽快见到那吹笛之人。

而刚小跑了两步,那笛音却是断了,我心里一慌,气息也略略显了几分急促,连左右去寻。
忽然瞧见左边一座漆红的大门,虚虚的掩着,内里隐隐传出一阵花香,仔细去闻,竟是杏花的味道!
我心中讶然,南方杏花二月便已落尽,如今又哪来得这馥郁的清香?夹了几分好奇,推门而入,可刚一进去,却立时怔住了。
原这满满的一庭院,开的都是如云似雾般的杏花!
仔细去看,那花开的分外绚烂,大朵大朵张扬了满树凝脂碧玉。全不似宫外消损的落寂,我略微有些失神,往里走了两步,便忽而听到了笛音又起,而这次却是响在了耳边。
难道这吹笛之人正是这庭院的主人?

我心中莫名的多了些期许,便顺着庭院中的碎石路往里走去。
院子本是极大,雪白的一层铺的都是散落的杏花,再往里走,过了个回廊,便远远瞧见那杏花树下,落了一座方桌,而那笛音,也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我走下了长廊,几步到了石桌前面,桌上有壶清酒,旁边是玉石的杯子,略微一触,还带着余温,想那吹笛之人,先前定是在此饮酒赏花,而此时,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我想顺着那笛音去找,可刚欲动,那笛音却是戛然而止,我心里一紧,却听一个温润的男音忽地在我耳边响起:“你来了。”

我猛然一惊,连忙回身,便与了双眸子对上,就这一刹那,我却像是殒了回首百世。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面的时候。
酸也好,苦也好,思念也好,委屈也好,只一刹那就如决了堤一般狂涌而来,瞬间淹没,毫无喘息。

琰……琰……
千百次只在梦中提起的名字,此时终于可以亲口呼出,我兴奋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咙动了动那个字已到了嗓子眼,却听他忽然说道:“朕已经等了你九年。”

一个朕,却像万般寒水泼下,身体瞬间冰冷……僵硬……

我是懒人!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人生,淡到极致的美丽——是淡定而从容!
一杯清茶,一种人生!

第 10 章

“你是皇上?”脱口而出,只是脑中乱的已没了方寸。

他略微诧异,却似是理所当然,转而又是一笑,牵了我的手拉我坐下,才道:“朕若不是皇上,此刻你又怎会在这里?”他顿了顿,改口道:“我说过的话,便决不会食言。”

他的眼眸清澈宛如流水,全没了先前的调皮模样,就那样温温润润的,让我一瞬间还以为又见到了上一世的煌琰,嘴里也不觉的念了出来:“煌……”

他却伸手按住了我的唇瓣,拉着我看那满院的碧落:“我专门找了花匠培植,这里的杏花,大概可以开过三月,还好,这个时候你已经成了我的妻子。”

一句话,与一年前的身影重叠,搅的我心绪彭湃,鼻子一酸就滚了两滴泪水下来。

他像是吓到了,连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柔声问我:“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那明黄色的帕子上绣的是团龙纹,散着淡淡的龙檀香气,一点一滴的从鼻间透进了肺腑,我像是被蛊惑了般,微一迈步,便投进了他的怀抱。

他身上少了那些芳草的气息,多了几分雍容尊贵。我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却想他现在已不是那个破庙中的山贼,而是九五尊于天下的皇帝,便不想再去深思。

只是隐约中有种暖流,甜的,润的物事缓缓的流到了干涸的心底,渐渐的化了开去。

原来,我嫁的,还是他……

眼前是座木制镂雕彩漆屏风,外面的烛火隐隐的透了过来。斑斑驳驳,全染在了那轻纱幔帐上。

我支着胳膊,瞧着那张熟悉的脸,与上一世一样淡淡的眉,一样薄薄的唇,一样温润的气质。

心中暖暖的一笑,便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睡得是那般安稳,长长的眼睫下落了一道灰灰的暗影,这让我忽地想起了前世的数个夜晚,我也是如此守在他的身侧,伴他一宿安眠。

还好,转了一世,我们依旧相守。

指尖上传来了一丝震动,以为他要醒了,连忙把手缩回去,却忽地被他紧紧的攥住了。

“怎么起的这么早?”他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唇边扬了抹淡淡的笑容。

我笑着答他:“父王北方练兵,总是四更起身,久了,就习惯了。”

“那不是很辛苦?” 他将我的手拉到了胸口,睁开了眼睛望着我。

我摇摇头:“辛苦的是那些将领,每日操练,保家卫国,却得不到应有的补偿,常年回不了家乡,见不到爹娘。有的甚至儿孙长大成人了,也没有机会去见上一面。”

他眸子里略微沉了沉:“兵役的事情,是早就想改革的,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这些事情,还不能太急。”

他顿了顿,又转了话题。

“你现在还在杏树下煮水吗?”

他这突兀的一问,我一时没回过神来,想了想,才猛然一惊。

“煮水?”

“是啊……”他笑道,像是回忆一件幸福甘甜的事情:“记得我们初见面时,你就是在满树的杏花下煮水,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五岁的小姑娘。”

一种悚然的寒意渐渐袭上了我的心头,往日的事情也一件件的浮了上来。

九年前,九年前……

“我会去北方的,我会去那里带你回来,然后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朕等了你九年。”

是九年,不是一年。

我忽地惊惶了起来 ,连忙问他:“你可曾去过北疆?”

他脸上略微一愣,才答道:“并不曾去过,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我木然的摇了摇头,只觉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直直的插入了我的心脏,满腹的寒凉。

恍惚间想起了父王提过三皇子的名字:子煌——煌……煌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全无先前那种调皮心性,怪不得他身上会换了龙檀的香气,怪不得他的神情会如此温润,怪不得……

我早该发现的。

原来他是子煌,不是希琰。

与我上一世纠缠的人,今世却分为了两个。

一是山贼,一个是皇帝,一个在我家后院翻墙而入,一个皇旨唐唐宣我入宫。我以为天欲怜我,又让我与他相见,然而却不曾想,那人不知是落在这宫墙之外,还是睡在了这锦帐之中。

我满身的僵硬,而他却倾身靠了过来。细细的吻宛若轻鸿飞过,落在了我颈鬓之间,辗转厮磨,却又精细小心,像在呵护件易碎的宝物。

我的手紧紧的攥着身旁的锦被,几要沁出汗来,只觉两道温烫,渐渐从眼角间淌落,无声般的滴在枕头上,消散化开……

月渐西沉,满空全是未明前的昏黑。

只隐隐听见耳边一句话:“一年后,就做我的老婆吧……”

※ ※※※※※※※※※※※

一个人的幸福。

子煌:

我终于又见到了她,还是在那片杏花树下。

九年来,我一直盼望着这个时刻,还好,她真的来了。

上个月母后要我选后册妃,我第一个便想起了她。

我想让她成为我的皇后,我的妻子。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朝中的势力已然明朗,母后迫于形势,也只得立董相的女儿董鸳为后。这些是政治的无奈,我都知道。

册她为淑妃,也是政治上的安排。

虽然别无选择,但还好,我的妃子,是她。

这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大婚那日,我远远的就瞧见了她。

她一身粉红色的喜袍,立在那里有如杏花般清幽淡然。九年让她长大,而我也成了一国之君,我想我们的缘分,自这时开始,刚好。

本来满心都是甜蜜。而在触到喜帕那一刻,却有些淡淡的神伤。

其实自一开始,我都是希望,能住在毓仁宫的,是她。

水苑是我仍是皇子时的居所,内里种了大片大片的杏花,

我想她定是喜欢的,所以我也安然的在这里等着她的到来。

宫廷内太多钩心斗角,我不想以皇帝的身份待她。

只想让她同我一起住在这里,隔了那一世繁华。

还好,她来了。

只一个拥抱,就暖了我九年躯体寒凉,她终是成为了我的妻子,我一世的妻子。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一股如梦如幻般的幸福在指尖萦绕,缠绵不绝……

希琰:

直到现在,我仍是不肯承认那是真的。

韩王府前那两个殷红的喜字,像是两滴刺目的血迹,灼灼的逼人眼。

她居然嫁人了,她居然嫁入宫廷了。

满心的不信,便不管不顾的就冲入了王府,混乱之中我只瞧见了府中的杏花开得团团紧簇,略微一怔,便百转千回的乱了起来。心中黯然,一想这杏花依旧,而那个可以与我一同赏花的人,却不在了,便揪也似的痛。

我本是个虚浮于世的人,现在却只想嚎啕一场。

梦转了一回,本该是我的人,却已不在了身侧。

那几日只一场浑噩。

不知怎地就骑马去了皇城。

心中呼喊的都是想在见她一面。

而大内森然,一入宫门,就似隔了咫尺天涯,又怎能相见?

怕她现在,根本就不知我在这绿瓦红墙外,痴苦的等她。

猛的想起了她曾说过的红叶提诗,便狂也般的奔到落碧河畔,盯着那鳞鳞的河面发了一日的呆。

直到夕阳染了河面一片血红,

才恍然现在三月,又哪得红叶飘来?

微微叹气,只怨自己如此的割舍不下,失了那满身杏花香气的女人,而这个伤痛,却注定会背负一生。

杏花疏影,此身堪惊

皇城只桃花正浓,又哪能寻到杏花的踪影?

那洁白如雪的花瓣只十日的花期,而我的幸福,却未及有它久长……

※ ※※※※※※※※※※

五更时分,一个小太监跪在了门外叫起。

子煌并未睡,便应了声,起了身。

他并未传唤宫女,我便起来帮他穿衣。

中衣,外衣,长袍,一件件帮他收拾妥当,在系腰带的时候因是环着他的腰,他便伸手一揽,将我抱入了怀中,附在我耳旁轻声道:“你就在这候着,我下了朝就回来了。”

他语气还是那般温柔,却让我心底有些抽搐,慌忙跪了下去道:“皇上,臣妾……臣妾还是回寿德宫吧。”

我因是跪着,看不见他神情,但却能感到他的几分呆愣,他问道:“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的想压了块千金重石,想了片刻才道:“这于礼不合。”能独宿皇帝寝宫的,只有皇后。

他却轻轻一笑,弯身扶起了我,道“寿德宫那边我已派人传过话了,就说你陪母后一起去了西郊鹿园,水苑这边只有我的贴身太监服侍,不会给宫里人落下口实。”

他顿了顿,扶我坐在了椅子上,又道:“母后大概还有三日就回来了,帮我想想准备什么礼物去迎接她老人家。”

他搂着我轻微一抱,便拿起一旁的朝冠,兀自带上,上朝去了。

只留我坐在那红漆木椅上,冷热寒凉。

一直坐到日头渐上,水银般的阳光滚落了进来,我心里才猛的像被人扎了一下,一股温热渐渐的从胸腔涌了出来。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们都是煌琰的转世,与我相遇相知的是希琰,而我此生嫁的,却是子煌。

这一切的一切,又要我该如何抉择?

我是懒人!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人生,淡到极致的美丽——是淡定而从容!
一杯清茶,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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