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收入袖中,又好言说了几句,总算就她哄得笑了,眼见天色渐明,便挥手作别,目送得两人下山去,自己慢慢走回小屋。
“回来啦?”
瞥见榻上那人一脸欢欣的笑容,秦惊羽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劈头就骂:“死小子,就知道欺负我!”
燕儿好笑道:“主子,我哪里敢?明明是主子趁我受伤,行动不便,硬给我塞女人……”
“还好意思说——”秦惊羽气得咬牙,哼道,“我那是救你的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燕儿听得微微一笑: “我知道主子对我好。”
“好有个屁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秦惊羽边说边是掀开他的衣摆,但见那腰部的伤势已经恶化,就连周围的皮肤都带着一团黑气,愈发狰狞可怖,不由眼眶一红,哽声道,“你自己看,都这样了,还不肯让人救!你就不能顾惜下你自己么?”
燕儿望着她,唇角勾起,声音放柔:“主子舍不得我死,是不是原谅我了?”
“都什么时候,,还在计较这个!”秦惊羽一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来气,“我平日真是太宠你,惯得自以为是,无法无天了!”
燕儿垂眸,低声嘟囔:“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秦惊羽眯起眼:“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燕儿忍住笑,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声道,“天亮了。”
秦惊羽顺着他目光看去,叹道:“是啊,天亮了。”
坐了一会,就听得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肚子咕咕作响。他这一受伤,自己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当闲人,于是翻找出青青带来的食物,捡了几样带去厨房,生火淘米,准备早餐。
前世用惯煤气灶,这世不沾阳春水,看着这土灶柴火,着实傻了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灶火弄燃,大半个时辰之后,顶着满面尘灰烟火色,捧着一罐热气腾腾的米粥进屋,献宝一般端到塌前。
“好香!”
燕儿眼睛一亮,张口赞叹:“主子竟然会会煮粥?我怎么不知道?”
秦惊羽甚是自得,将米粥用小碗分好,递了一碗过去:“凭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御膳房看过一次,就记住步骤了。”
燕儿撑起身来,随意吹了几下,一口气将粥喝掉,末了还舔着嘴角道:“真好吃!”
秦惊羽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边喝边道:“只是白粥而已,没你以前给我煮的粥好吃。”
想起当时在落月山坍塌的山洞里他用糕饼煮粥的情景,不由得回味一笑,忽听得他道:“在沙漠里的时候,主子答应的话,现在还作数么?”
秦惊羽挑了挑眉:”我答应什么?”
燕儿一脸神往,悠悠道:“主子说要做菜给我吃。”
秦惊羽心里还想着青青所说那一日一夜,愣了下,勉强笑道:“好,你想吃什么?”
男子修长的手指神到面前,轻柔拭去她面颊上的尘灰。
“主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就为这一句话,大半日时问,秦惊羽都在厨房里奔走忙活。
厨房里有米有菜有肉,还有熏制过的咸鱼,油盐酱醋都是不差,除了那烧柴生火和呛人的油烟让人有些受不了之外,条件已经十分优越。
忙到酉时,宫保鸡丁,酱肉丝,炒青菜,鲜藕汤,三菜一汤出炉。
起锅装盘的时候偷尝过,作料稍有偏差,不过大致还是前世的那个味,肉油猛火爆炒,与这个朝代常见的水煮或烧烤菜式相比,更添了油亮鲜美的风味。
得意洋洋,端菜上桌,那扑鼻的香味不说是他,连自己都是被引得齿颊生津,每人吃了三大碗,方才停歇。
一顿饭吃完,秦惊羽打个饱嗝,斜眼垛他:“我的手艺怎样?”
燕儿心满意足,笑得合不拢嘴:“好,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
秦惊羽摇头晃脑,大言不惭:“那是当然,我这辈予第一次做菜,就是做给你吃,你小子有福气!”
“是么?”燕儿眨了眨眼,微微哂笑道,“真想就住在这里,主子天天做菜给我吃。”
当她是什么,煮饭婆?
秦惊羽哼了一声,扁嘴道:“烧火麻烦,油烟太重。”
“等我伤好,,我负责砍柴烧火。”
“等你伤好?你都不治,怎么好?”秦惊羽放下碗筷,正色道,“燕儿,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燕儿抬眸,唇边一抹轻笑,不答反问:“中尸毒的如果换做是雷牧歌,主子,也会帮他做这样的决定,硬给他塞女人吗?”
雷牧歌……
秦惊羽蹙眉: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到说他?”
燕儿语气淡淡道:“主子……好似怕听到这个名字……”
“胡说,我怕他作甚?!”秦惊羽啪的一拍桌子,瞪向他道,“燕秀朝,我告诉你,你不要将不相干的人和事扯进来,你就回答我一句,这尸毒,
你到底治还是不治?”
燕儿点点头,复又摇头:“治,但是另想办法。”
秦惊羽气得咬唇: “天底下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燕儿反问:“主子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冥王不会骗她的,这尸毒除了密云岛主,就连她外公,天下大名鼎鼎的神医穆青都解除不了。
燕儿摆手道:“主子别说了,我主意已定,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哼,这可由不得你的性子!”秦惊羽盯着他墨黑的薄唇,捏了捏袖中那只香蜜雄虫,心思转动,终是定下,“我已经侍候你好吃好喝过完一日,现在我宣布,游戏到此结束,今晚你必须听我的!”
煮饭做菜,只是缓兵之计,这会就把香蜜雄虫投进灶火里去,通知青青带人前来,下一步,就是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去洞房!
刚一站起,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觉背后一股气流袭来,四肢顿时麻痹,脚下虚浮,正好软侧在他双臂张开的胸怀。
“该死……你……你竟敢点我的穴……”秦惊羽气得脑袋发晕,喃喃道,“傻瓜燕儿,不治你会见……你会死的……”
心头激灵灵打了冷颤,没时间了,再不通知青青,就来不及了!
眼皮示由自主打架,秦惊羽暗叫不好,他竟是点了自己睡穴!
攥紧了拳,还是忍不住打了呵欠,脑袋一偏,顺势倒在他伸过来的手臂上,枕肩而眠。
酣然入梦的刹那,听得他低低出声——
“我不会死,我要一直守着你,我等着……天降奇迹。”
第三卷 海岛风云 第二十四章 眉来眼去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窗户上,稍微有些耀眼。
秦惊羽眼皮跳了跳,感觉到些许不适,刚要伸手遮挡,沉睡之前的记忆霎时出现在脑海里,不由心中一个噔噔,警铃大作,糟了,燕儿!
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冰凉大手,微一侧头,就见得他双目紧闭,面容苍白中泛着淡淡的青色,薄唇上犹如被墨汁涂抹过,冷冷的,静静的,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燕儿?你别吓我……”秦惊羽声音发颤,手指发抖,探了下他的鼻息,又摸索着去按他的心口,还好,心口还有一丝热气。
秦惊羽舒了一口气,看着他干涸的唇瓣,起身倒了一罐水过来,用手托着他的后颈,小心喂进他嘴里。
燕儿嘴唇张开,无意识喝进几口,也许是她心急喂得猛了些,水从唇角溢出,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领里。
衣领湿了一大片,甚至胸口上都是水渍,秦惊羽索性另取一件给他换上,待看到那腰闻日益乌黑糜烂的伤口,胸口一件酸楚,想到青青临走时留下的香蜜雄虫,伸手就去捏袖口,谁知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臆想中那圆润的球粒。
她明明是藏在袖里的,昨晚被点睡穴之前还摸到过,怎么会不见了?
秦惊羽又惊又急跳将起来,将衣摆捏了又捏,抖了又抖,仔仔细细查找,仍是没见踪影,又从塌上找到桌前,再找到窗边,各个角落郝翻了个遍。
“你……在找什么?”
秦惊羽正蹲在地上,捏着榻边垂下的被单,不防头顶突然一声低喃,倏地抬眸,惊喜道:“你醒了?”
燕儿不答,只盯着她继续问道:“你在找什么?”
秦惊羽站起来,讪讪笑了笑:“我没找什么……”
燕儿长臂微动,手掌摊开:“是不是在找这个?”
掌心一颗碧色圆粒,甚是眼熟……正是青青交给她的那颗香蜜雄虫!
秦惊羽轻啊一声,直觉去拈,他却抢先缩手回去:“这是什么?”
秦惊羽眨眼道:“没什么,是青青送给我玩的,还给我吧。”
燕儿看她一眼,轻笑道:“主子每回说谎,都会这样眨眼。”
“你!”
秦惊羽一眼瞪过去,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这四年来,他自己隐蔽极深,倒是将自己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我哪有!”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香蜜雄虫,是你和青青约好的见面暗号。”
他竟然知道?
秦惊羽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他偷听了自己与青青的对话?
“香蜜雄虫,这名字倒是不错。火烧,即可发出异香——”燕儿低头看着手中的虫子,忽而一笑,“那么水淹呢?”
秦惊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手指一弹,虫子激射而出,闪电般落入她放在榻边的瓦罐,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秦惊羽低呼一声,一把抢过瓦罐,却见那虫子无声无息,已经化为一滩碧绿。
“放肆,你——”
燕儿不顾她怒目而视的模样,呵呵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遇火传香,遇水则化。”
秦惊羽闻听此言,气得一怒挥掌:“燕秀朝,你太过分了!”一再挑拨她的耐性与脾气,没个属下当有的分寸,真是忍无可忍!
燕儿不避不躲,迎上她的目光:“主子稍安勿躁,这事情并非没有转机,我们再等等……”
“转机?”秦惊羽喃喃一句,垂下手来,满腔狐疑看向他,上下打量,“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还隐瞒了什么事情?这伤是不是并不严重?还是,你自己能治?”
燕儿脸上带着轻浅笑意,畔光闪过,摇头道:“我也不能完全确定……等下就知道了。”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惊羽气呼呼站起采,看着那一罐碧水,又是暗自叹气,虫子己毁,跟青青的紧急联络也就此中断,山下庄子那么大,燕儿又行动不便,这里又不能离了人手,白己是寸步难行了!
“得了,命是你的,你自己都不爱惜,我那么着急干嘛,一身清闲,何乐而不为?”秦惊羽边说边抱了瓦罐朝外走,她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至于他,爱咋咋的,不干拉倒!
话是如此,还是没敢走远,去海边洗净瓦罐,看看天色不早,又开始动手忙活早餐。
两人想法有异,闷闷无声,刚将早餐吃过,就见门外窈窕绿影一闪。
秦惊羽怔了下,腾的站起,惊喜道:“青青,你来了!”
青青一步踏进,不情不愿嘟嘴道:“我没管住自己的脚,还是又跑来了……”
“我正想找你呢,我……”秦惊羽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抓住,到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看着她脚下的竹篓笑道,“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青青没理会,而是走上前来,盯着那端坐榻上安然自若的男子,板起脸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不顾。你,就那么想死吗?”
燕儿淡淡一笑:“你错了,我并不想死。”
“不想死?”青青面露疑感,眼中满是惊异,“那你为什么不让人来救?”
燕儿垂眼笑道:“有些后果,是我所不能承担的,故而……有所为,有所不为。”
青青听得似懂非懂,眼光在他身上不住打着转,咬着唇思想片刻,方道:“我昨晚一直在翻我爹留下的医书,总算找到一处关于尸毒解救之法的备注……”
不等她说完,秦惊羽已经是欣喜出声:“是不是另有法子?”
青青轻轻点头:“是的,我爹确是想出了另一个解救之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法子手段惊人,太过凶险,我爹所救之人,均是无力承受,中途毙命,没有一人能坚持到最后。”青青顿了下,叹气道,“所以,他老人家直到临终之际,都没将此法亲口传授给我。”
秦惊羽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方法?”
青青从竹篓里取出一大一小两只木盒,答道:“以毒攻毒。”
她并未摇晃,那木盒里却有声响传来,秦惊羽心思转动,立时明白,这木盒定然装有活物。
既然名为以毒攻毒,这治疗之法想必有跟常人不同之处,但与此相应,也并存着巨大风险,也许能让燕儿的毒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