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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见他常常卖弄风姿,已疑心他不是正派;又见时时觑使潜到书房中,更加上疑心,时刻防察。莲香一想:这件事倘然被他察出,决定性命不保,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陷害。给王楚江一商量,立时得了主意,趁王氏不在房中,就跑去把他手帕、绣鞋、手镯偷出来,背地放在家人王升的箱子里。当夜就对员外说道:“次媳王氏,这贱人真了不得!吾方才在厨房,见他同王升眉来眼去,唧唧私语,吾到门房一伺察,见王升正在那里拿着绣鞋玩弄。这样贱人留在家中,将来祸水不小。”陈员外素来敬重王氏,半信不信。到了明天,就借事把王升支使开,同莲香到他箱中一搜查,果然有王氏的手镯、绣鞋、手帕。陈员外顿时变色、勃然大怒,就要把两个人活活处死。莲香自想道:吾本来只要害王氏,王升给吾没冤仇,今若连同一并打在一网,岂不罪过?就劝道:“员外别动怒,这些都是王氏这贱人一个人干出来的,若没这贱人勾引,王升天胆也不敢。况且俗语说得好:‘女想男,隔重衣;男想女,隔重山。’王升即使不正经,单相思也没用的。若把两个人一齐处死,非但外面张扬不好听,就是王升也未免有些冤枉。吾看还是先把王升好好开发,只算没这件事,待他去了,然后咨照王氏家属来,等他自己处死,一则你吾好不担责任,二则外面也不致于张扬,岂不两全其美!”陈员外此时已气的发昏,那有主意?就听了他说话,立刻差人去寻王升来,打发他走路。王升茫然不知缘故,主人叫走,那敢怠慢,只得卷着铺盖,挑着行李回家,另寻吃饭去处。
此时早有人报知王氏,王氏一听,如站万丈高山失足跌下。自己一想:吾这东西那里会走到王升房去?必是莲香陷害;但事已如此,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一死相拼干净。主意想定,把房门闭上,哭哭啼啼想解带上吊。莲香听了这个信息,恐怕死没见证,就叫员外自己到王氏家,请他爷爷来;又怕员外一个人去吃他的亏,所以带五六个家丁。不料员外刚一出自家大门,就叫济公缠住。员外一想:这是耽不起时候的。就叫一个能干的家丁带去,自己陪着济公回家。莲香听说员外回来,不知道是何缘故?忙赶紧出来,走至屏风后,听外面人声嘈杂,正拟往外瞧瞧是什么人,焉知济公一见,就嚷他黑心人。他心中即大怒,又不好出来同和尚口角,只得悻悻退到里面。后来又听说员外叫排酒请和尚,他就狠心肠想把和尚毒死。就跑到自己房中,把剩下的耗子药,背人倾入壶中,寻了一个红绳,缚在壶盖顶上,嘱咐家人道:“这酒是和尚喝的。”家人不知其故,就把这壶酒放在济公面前,他自己就出来,站在屏后,看和尚吃不吃。焉知和尚一扬手一瞧,就嚷有耗子药。员外一争论,济公就把这壶酒给员外满满斟了一杯,说道:“员外,你说没有耗子药,你自己吃罢。”员外那里知道真有毒,拿起杯来就要吃。莲香在屏后看得亲切,一着急,疾忙赶至堂中,从员外手中夺来,甩在地上,回身就走。济公哈哈笑道:“吾和尚与他并无仇怨,怎么要毒害吾?”陈员外羞得满面通红,进去埋怨不题。
话说济公同着菊氏父子、陈员外一共四人,开怀畅饮,直吃到鱼更二跃,方才停止。济公就对陈员外道:“吾们三人外面有事,去去就来,你就在此等等,吾少顷还有话说哩。”陈员外点头答应。济公这才拉着菊天华、菊文龙,出了大门,一直够奔妙莲庵来。菊天华不解其意,问济公道:“大师傅拉吾们到此何意?”济公笑道:“吾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无论什么事,总要给人家拉凑拢来,何况这婚姻大事!日间吾听你儿子的语气,不是不要李彩秋,不过因他给妖怪迷惑,疑他心不正派,所以吾就给他换变形貌,此刻正好去试试他的心。如果他不正派,自然不必再题;如其正经,那时再要推托,吾和尚断断不依的。”说毕,早已来至庙门外,见双扉紧闭,鸡犬无声,济公就附着文龙耳边说了几句,文龙点头称是。济公自己一回头,见路旁立着一株枯树,他就折了一枝丫枝,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迷吽”,喝声:“敕令!”顿时就变成明晃晃的单刀。于是济公在前,文龙次之,菊天华在后,跳上墙头,蹿房越脊,直到后房。
那妙莲庵是南向五开间三进,济公知道李彩秋同着老尼在后面配房居住,所以径奔这里来。其时李彩秋见天色尚早,尚未睡觉,正同老尼妙修谈日间的事。菊文龙一翻身,使了个倒卷珠帘式,把两脚钩着屋檐,垂头下瞧,见李彩秋坐在靠东炕沿上,解去发髻,穿一件旧绸袄,裙子也松了,已是将睡的景象;老尼坐在旁边椅上,陪着闲谈。济公在屋上念动真言,摇身一变,忽然变了一个俊俏书生,头戴文生公子巾,身穿绣花文生氅,面如冠玉,齿白唇红,一回头悄悄对菊天华道:“你还认识吾吗?”菊天华摇摇头,济公嗤的一笑。那知笑声太大,下面李彩秋觉察屋上有人,疾忙拉着宝剑、要出屋动手。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46回 李彩秋力斗假香妙 陈员外设酒款济公
话说九圣仙女李彩秋正在屋中同老尼谈心,说道:“吾这一回幸亏和尚捉妖,不然这条性命必定不保。只可恨小剑客菊文龙,吾屡次救他性命,恩同再造,他倒非但一些不想想,还疑心吾不正派。日中和尚屡次劝他,他只是垂着头不答应。这一回一走,必定不来接吾的了。”老尼道:“吾看他神情,倒没有嫌你的心肠,不过碍着他父亲菊天华,恐怕老头儿不答应,所以他日间听了济公劝说,一味的瞧他父亲面皮。吾已然看透其中缘故,你在吾庵中安心住着,只等老头儿一死,他自会来接你的;即使他不娶你,吾就同你前去到他家中责问他。”说言末了,只听屋上嗤的一声笑。李彩秋说声:“不好”!忙从壁上摘了宝剑,就要出去。老尼道:“且慢!吾来帮着你。”说罢,跑到隔屋拿了一把短刀,一回头,就把屋中灯火吹灭。那老尼的出身,前套《济公传》表过,也是绿林中人,颇有武艺,后来因看破红尘,就洗了手,落发修行,来此庵住着。今夜听屋上有人,就放出平生本领来,把灯吹灭,同李彩秋守在门背后瞧着,看外面如何举动。菊文龙知道屋中觉察,也就从屋上蹿下平地,拉出宝剑,想闯进来。李彩秋见屋上蹿下一人,年约二十许,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身穿银红色窄袖箭袖袍,一掌宽阔的五彩丝鸾带,月白袖子衬衫,蓝中衣,元缎鞋子,白袜;面如美玉,白润生光,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对虎目生光,准头端正,唇似涂朱,牙排碎玉,分明一位俊俏英雄。仔细一瞧,正是前夜抢邓素秋、日间来抢自己、被济公追跑的刘香妙。心中一想:这人真可恶!抢去了邓素秋,还要来抢吾,若不给他一个苦吃,他总不肯心死的。想罢,就轻轻跑到自己房中,取了囊沙,觑菊文龙来得切近,就是一囊沙,打个正着,只听“啊哟”一声,跌倒在地。
和尚在屋上听得亲切,即忙拉了树枝变的刀,蹿下平地,大嚷道:“吾乃刘香妙的哥哥刘妙香也,本想抢你回去,吾兄弟两个同你合拜花烛,共睡一床,做一个肉弄堂大家玩玩。焉知你身上倒带了宝贝,把吾的兄弟治倒,吾就抢你回去,一个人作乐罢,省得将来骨肉争风,打翻醋罐儿。”说罢,舞动假刀,闯进内来。李彩秋把假刘香妙治倒之后,听得屋上喊声,知道还有同党,忙去把囊沙拾起,仍躲在门背后。只见房上又蹿下一个人来,面貌年岁同刘香妙相仿,头戴文生公子巾,身穿绣花公子氅,腰系丝鸾带,白袜云鞋,面如冠玉,齿白唇红。心想:他弟兄两个倒是一文一武,连相貌都一般无二的;可惜行为不正,做了采花之贼,将来不免做刀下之鬼,不然像这样的好面目,嫁了他,也不枉为人一世了。焉知李彩秋刚想到这里,那假刘妙香就嚷道:“吾不是采花贼,吾不是采花贼,吾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子!你既说嫁了吾不枉为人一世,就是情愿了。快快把手中囊沙、宝剑丢去,跟吾回去做亲睡觉,省的吾动手。”说罢,就把左手对着李彩秋招招。李彩秋一想:真奇怪!吾并不曾说出,不过心里这样的思想,你怎么就会知道?又听假刘妙香嚷道:“好乖乖!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心里的意思,吾都知道的。”李彩秋一想:这个人还了得!待吾一囊沙把他打倒,一宝剑把他杀死,以绝后患,省得他常来吵闹。想罢,便轻轻从门背出来,对准假刘妙香又是一囊沙。焉知到他面前,被他用手一指,囊沙早已落地。李彩秋一着急,就蹿出门外说道:“淫贼!你敢惹起吾来了,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猛虎嘴边拔须?”说罢,就没头没脑的把剑乱劈。岂知剑剑落空,劈到后来,连人影都不见了。
回头一看,只见东边月光暗处蹲着一人。彩秋还认是刘妙香哩,赶上前又是乱劈,忽见蹲者说道:“李彩秋,吾是和尚,不是抢你的,莫要劈吾。”彩秋仔细一瞧,原来不是别人,就是济公。倒吓得他“呀”的一声,说道:“济师傅,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险些儿被吾宝剑劈死。吾方才同他相杀的那个刘妙香,一转眼间就不知去向,不知他逃到那里去了?济师傅你在此看得分明,到底地逃在那里呀?”济公笑道:“吾是刚正来的,否不见有什么人,只见你一个人在此乱劈。吾料你是没事情做舞舞剑,又见你舞得格外好看,比众不同,所以蹲在这阶石上瞧着,你怎么说有人同你相杀?你今天莫非又碰到了鬼怪了?”彩秋被济公一说,顿时毛发悚然,说道:“明明是刘氏兄弟,还同吾说话哩!济师傅如若不信,那个刘香妙已经被吾用囊沙治倒,躺在地下,你来瞧瞧。”济公道:“吾眼中真没瞧见有人,你的说话我不信,你去取灯来,待吾瞧瞧。”
彩秋忙到屋里取了烛台,出来一照,不觉吃一大惊,原来方才被囊沙打倒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李彩秋的心上人,要同他作为夫妻、天长地久的菊文龙。济公一瞧,就是一跺脚,说道:“咳!九圣仙女,你怎么把自己的丈夫都打死了?现在非但身体不动,连喉咙里的气都没有了,这叫吾怎么弄呢?”彩秋闻言,顿时吓得呆若木鸡,半晌不言,两泪汪汪的说道:“吾只见是日中要来抢吾的刘香妙,所以下此毒手,那里知道是他呀!如若早知是他,吾就不动手了。”说罢,又把烛台移近菊文龙身旁,瞧了一瞧,果然见他面无人色,气绝身亡。李彩秋不看则已,一看之时,就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嘴里咕噜咕噜的说道:“你这冤家,吾屡次救你的性命,为是要同你枝成连理、花放并头,终身有靠。你今夜好端端的来此何干?吾只知你是刘香妙,以致下此毒手,误伤性命,叫吾嗣后靠那个活命?吾也死在你的身旁,一同到鬼门关去做夫妇罢!”说罢,就把手中宝剑望自己喉间作自刎状。济公在旁见了,忙用手把宝剑夺来,望屋上一丢道:“你是死不得的,你若死去,他真要活不成了。”彩秋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又知道济公是得道高僧,听到这句说话,就揩着眼泪问道:“师傅,莫非有法术治他活成功吗?”济公道:“有有,你莫着急,听着。”口中就念道:“菊文龙,菊文龙,妻子心已试成功。莫要再在睡梦中,做哑又装聋。”
念犹未了,只见菊文龙厥然坐起,说道:“好利害!好利害!吾今天几几乎被他囊沙打死,待吾结果他的性命。”说罢,就在济公手中夺了假刀,跳起身来,望李彩秋劈面一刀。彩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