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俾天下人言陛下使法不公矣!”庄宗曰:“既卿所爱,任卿裁决。”因投
袂入宫。崇韬从而论列,庄宗自阖殿门,不得入。即令伏法,曝尸于府门,冤痛
之声,闻于远迩。
淳于晏,(案:以下有阙文。)以明经登第,自霍彦威为小校,晏寄食于门
下。彦威尝因兵败,独脱其身,左右莫有从者,惟晏杖剑从之,徒步草莽,自是
彦威高其义,相得甚欢。及历数镇,皆为从事,军府之事,至于私门,事无巨细,
皆取决于晏;虽为幕宾,有若家宰。尔后公侯门客,往往效之,时谓之“效淳”。
故彦威所至称治,由晏之力也。
张格,字承之,故宰相浚之子也。浚为梁祖所忌,潜遣人害于长水。格易姓
名,流转入蜀。(《旧唐书·张浚传》:永宁县吏叶彦者,张氏待之素厚,告格
曰:“相公之祸不可免,郎君宜自为计。”浚曰:“留则并命,去或可免,冀存
后嗣。”格拜辞而去,叶彦率义士三十人送渡汉江而旋。格由荆江上峡入蜀。)
王建僣号,以格为宰相。格所生母,当浚之遇害,潜匿于民间,落发为尼,流浪
于函、洛。王建闻之,潜使人迎之入蜀,赐紫,加号慈福大师。及建卒,蜀人以
格为山陵使,格有难色。未几得罪,出为茂州刺史,伪制责词云:“送往辞命,
不忠也;丧母匿丧,非孝也。”王衍嗣伪位后数年,复用为宰相。同光末,蜀平,
格至洛阳,(《旧唐书》:任圜携格还洛,格感叶彦之惠,访之,身已殁,厚恤
其家。又考张浚第三子仕吴,改名李俨,见《九国志》。)授太子宾客。任圜爱
其才,奏为三司副使,寻卒于位。格有文章,明吏事,时颇称之。
许寂,字闲闲。祖秘,名闻会稽。寂少有山水之好,泛览经史,穷三式,尤
明《易》象。(《太平广记》云:寂学《易》于晋征徵。)久栖四明山,不干时
誉。昭宗闻其名,征赴阙,召对于内殿。会昭宗方与伶人调品筚篥,事讫,方命
坐赐果,问《易》义。既退,寂谓人曰:“君淫在声,不在政矣。寂闻君人者,
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百官或象之。今不厌贱事,自求其工,君道替矣。”
寻请还山,寓居于江陵,以茹芝绝粒,自适其性。天祐末,节度使赵匡凝昆季深
礼遇之,师授保养之道。唐末,除谏官,不起,汉南谓之徵君。梁攻襄阳,匡凝
兄弟弃镇奔蜀,寂偕行。岁余,蜀主王建待以师礼,位至蜀相。同光末,平蜀,
与王衍俱从于东,授工部尚书致仕,卜居于洛。时寂已年高,精彩犹健,冲漠寡
言,时蜀语云“可怪可怪”,人莫知其际。清泰三年六月卒,时年八十余。子孙
位至省郎。
同光时,以方术著者,又有僧诚惠。诚惠初于五台山出家,能修戒律,称通
皮、骨、肉三命,人初归向,声名渐远,四方供馈,不远千里而至者众矣。自云
能役使毒龙,可致风雨,其徒号曰降龙大师。京师旱,庄宗迎至洛下,亲拜之,
六宫参礼,士庶瞻仰,谓朝夕可致甘泽。祷祝数旬,略无征应。或谓官以祈雨无
验,将加焚燎,诚惠惧而遁去。及卒,赐号法雨大师,塔曰“慈云之塔。”
周元豹者,本燕人,世为从事。元豹少为僧,其师有知人之鉴,从游十年余,
苦辛无惮,师知其可教,遂以袁、许之术授之。大略状人形貌,比诸龟鱼禽兽,
目视臆断,咸造其理。及还乡,遂归俗。初,卢程寄褐游燕,与同志二人谒焉。
元豹谓乡人张殷衮曰:“适二君子,明年花发,俱为故人。惟彼道士,他年甚贵。”
至来岁,二子果卒。又二十年,卢程登庸于邺下。元豹归晋阳,张承业信重之,
言事数中。承业俾明宗易衣列于诸校之下,以他人诈之,而元豹指明宗于末缀言
曰:“骨法非内衙太保欤!”咸伏其异。或问明宗之福寿,惟云末后为镇州节度
使,时明宗为内衙都校,才兼州牧而已。昭懿皇后夏氏方侍巾栉,偶忤旨,大为
明宗槚楚。元豹见之曰:“此人有藩侯夫人之位,当生贵子。”明宗赫怒因解,
后其言果验。太原判官司马揆谒元豹,谓揆曰:“公五日之中,奉使万里,未见
回期。”揆数日后,因酒酣,为衣领扼之而卒。庄宗署元豹北京巡官。明宗即位
之明年,一日,谓侍臣曰:“方士周元豹,昔曾言朕诸事有征,可诏北京津置赴
阙。”赵凤奏曰:“袁、许之事,元豹所长者,以陛下贵不可言,今既验矣,余
无可问。若诏赴阙下,则奔竞之徒,争问吉凶,恐近于妖惑。”乃止。令以金帛
厚赐之,授光禄卿致仕。寻卒于太原,年八十余。
卷七十二(唐书) 列传二十四
张承业,字继元,本姓康,同州人。咸通中,内常侍张泰畜为假子。光启中,
主郃阳军事,赐紫,入为内供奉。武皇之讨王行瑜,承业累奉使渭北,因留监武
皇军事,贼平,改酒坊使。三年,昭宗将幸太原,以承业与武皇善,用除为河东
监军,密令迎驾。既而昭宗幸华州,就加左监门卫将军。驾在凤翔,承业屡请出
师晋、绛,以为岐人掎角。崔魏公之诛宦官也,武皇伪戮罪人首级以奉诏,匿承
业于斛律寺,昭宗遇弑,乃复请为监军。
夹城之役,遣承业求援于凤翔。时河中阻绝,自离石渡河,春冰方泮,凌澌
奔蹙,舣舟不得渡,因祷河神。是夜,梦神人谓曰:“子但渡,流冰无患。”既
寤,津吏报曰:“河冰合矣。”凌晨,蹑冰而济,旋踵冰解。使还,武皇病笃,
启手之夕,召承业属之曰:“吾儿孤弱,群臣纵横,后事公善筹之。”承业奉遗
顾,爰立嗣王,平内难,策略居多。既终易月之制,即请出师救潞,破贼夹城。
庄宗深感其意,兄事之,亲幸承业私第,升堂拜母,赐遗优厚。时庄宗初行墨制,
凡除拜之命,皆成于卢汝弼之手。汝弼既自为户部侍郎,乃请与承业改官及开国
邑,承业拒而不受。其后,但称本朝旧官而已。
天祐中,幽州刘守光败,其府掾冯道归太原,承业辟为本院巡官。承业重其
文章履行,甚见待遇。时有周元豹者,善人伦鉴,与道不合,谓承业曰:“冯生
无前程,公不可过用。”管书记卢质闻之曰:“我曾见杜黄裳司空写真图,道之
状貌酷类焉,将来必副大用,元豹之言,不足信也。”承业荐为霸府从事焉。
柏乡之役,王师既逼汴营,周德威虑其奔冲,坚请退舍。庄宗怒其懦,不听,
垂帐而寝,诸将不敢言事,咸诣监军请白。承业遽至牙门,褰帐而入,抚庄宗曰:
“此非王安寝时,周德威老将,洞识兵势,姑务万全,言不可忽。”庄宗蹶然而
兴曰:“予方思之。”其夕,收军保鄗邑。德威讨刘守光,令承业往视贼势,
因请庄宗自行,果成大捷。承业感武皇厚遇,自庄宗在魏州垂十年,太原军国政
事,一委承业;而积聚庾帑,收兵市马,招怀流散,劝课农桑,成是霸基者,承
业之忠力也。
时贞简太后,韩德妃、伊淑妃、诸宅王之贵,洎王之介弟在晋阳宫,或不以
其道干于承业,悉不听,逾法禁者必惩,由是贵戚敛手,民俗丕变。或有中伤承
业于庄宗者,言专弄威柄,广纳赂遗。庄宗岁时还晋阳宫省太后,须钱蒱博、给
伶官,尝置酒于泉府,庄宗酣饮,命兴圣宫使李继岌为承业起舞,既竟,承业出
宝带币马奉之。庄宗指钱积谓承业曰:“和哥无钱使,七哥与此一积,宝马非殊
惠也。”承业谢曰:“郎君哥劳,承业自出己俸钱。此钱是大王库物,准拟支赡
三军,不敢以公物为私礼也。”庄宗不悦,使酒侵承业。承业曰:“臣老敕使。
非为子孙之谋,惜钱为大王基业,王若自要散施,何妨老夫,不过财尽兵散,一
事无成。”(案:《通鉴》作王自取用之,何问仆为!)庄宗怒,顾元行钦曰:
“取剑来!”承业引庄宗衣,泣而言曰:“仆荷先王遗顾,誓为本朝诛汴贼,为
王惜库物,斩承业首,死亦无愧于先王,今日请死!”阎宝解承业手,令退。承
业诟宝曰:“党朱温逆贼,未尝有一言效忠,而敢依阿谄附。”挥拳踣之。太后
闻庄宗酒失,急召入。庄宗性至孝,闻太后召,叩头谢阿业曰:“吾杯酒之间,
忤于七哥,太后必怪吾。七哥为痛饮两卮分谤,可乎?”庄宗连饮四钟,劝承业,
竟不饮。庄宗归宫,太后使人谓承业曰:“小儿忤特进,已笞矣,可归第。”翌
日,太后与庄宗俱幸其第,慰劳之。自是私谒几绝。
十四年,承制授开府仪同三司、左卫上将军、燕国公,固辞不受。是时,卢
质在庄宗幕下,嗜酒轻傲,尝呼庄宗诸弟为豚犬,庄宗深衔之。承业虑质被祸,
因乘间谓庄宗曰:“卢质多行无礼,臣请为大王杀之,可乎?”庄宗曰:“予方
招礼贤士,以开霸业,七哥何言之过也!”承业因耸立而言曰:“大王若能如此,
何忧不得天下!”其后卢质虽成纵诞,庄宗终能容之,盖承业为之藻藉也。
十八年,庄宗受诸道劝进,将纂帝位。承业以为晋王三代有功于国,先人怒
朱氏弑逆,将复旧邦,雠既未平,不宜轻受推戴。方疾作,肩舆之邺宫,见庄宗
曰:“王父子血战三十余年,盖言报国仇雠,复唐宗社。今元凶未灭,民赋已殚,
而遽先大号,蠹耗财力,臣以为不可一也。臣自咸通已来,伏事宫掖,每见国家
册命大礼,仪仗法物,百司庶务,经年草定,临事犹有不可。王若化家为国,新
立庙朝,不可乖于制度。制礼作乐,未见其人,臣以为不可二也。举事量力而行,
不可信于游谭也。”(《通鉴考异》引秦再思《洛中记异》云:承业谏帝曰:“
大王何不待诛克梁孽,更平吴、蜀,俾天下一家,且先求唐氏子孙立之,后更以
天下让有功者,何人辄敢当之!让一月即一月牢,让一年即一年牢。设使高祖再
生,太宗复出,又胡为哉!今大王一旦自立,顿失从前仗义征伐之旨,人情怠矣。
老夫是阉官,不爱大王官职富贵,直以受先王付属之重,欲为大王立万年之基尔。”)
庄宗曰:“奈诸将何?”承业知庄宗不从,因号泣而言之。十九年十一月二日,
以疾卒于晋阳之第,时年七十七。贞简太后闻丧,遽至其第尽哀,为之行服,如
儿侄礼。同光初,赠左武卫上将军,谥曰贞宪。(《五代史阙文》:庄宗将即位
于魏州,承业自太原至,谓庄宗曰:“吾王世奉唐家,最为忠孝,自贞观以来,
王室有难,未尝不从。所以老奴三十余年为吾王捃拾财赋、召补军马者,誓灭逆
贼朱温,复本朝宗社耳。今河朔甫定,朱氏尚存,吾王遽即大位,可乎?”云云。
庄宗曰:“奈诸将意何!”承业知不可谏止,乃恸哭曰:“诸侯血战者,本为李
家,今吾王自取之,误老奴矣!”即归太原,不食而死。臣谨按:《庄宗实录》
叙承业谏即位事甚详,惟“吾王自取”之言不书,史官讳之也。)
张居翰,字德卿。咸通初,掖庭令张从玫养之为子,以荫入仕。中和三年,
自容管监军判官入为学士院判官,迁枢密承旨、内府令,赐绯。昭宗在华下,超
授内常侍,出监幽州军事,秩满诏归,节度使刘仁恭表留之。天复中,诏诛宦官,
仁恭绐奏杀之,匿于大安山之北溪。天祐三年,汴人攻沧州,仁恭求援于武皇,
乃遣居翰与书记马郁等率兵助武皇同攻潞州,武皇因留之不遣。李嗣昭节制昭义,
以居翰监其军,以燕军三千为部下。俄而汴将李思安筑夹城以围潞州,居翰与嗣
昭登城保守,以至解围。自是嗣昭每出征,令居翰知留后事。同光元年夏四月,
召为枢密使,加特进,与郭崇韬对掌机务。十月,庄宗将渡河,留居翰与李绍宏
同守魏州。庄宗入汴,加骠骑大将军,知内侍省事,依前充枢密使。同光时,宦
官干政,邦家之务皆出于郭崇韬。居翰自以羁旅乘时,擢居重地,每于宣授,不
敢有所是非,承颜免过而已,以此脱季年之祸。四年三月,伪蜀王衍既降,诏迁
其族于洛阳。行及秦川,时关东已乱,庄宗虑衍为变,遣中官向延嗣驰骑赍诏杀
之。诏云:“王衍一行,并宜杀戮。”其诏已经印画,时居翰在密地,覆视其诏,
即就殿柱揩云“行”字,改书“家”字。及衍就戮于秦川驿,止族其近属而已,
其伪官及从行者尚千余人,皆免其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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