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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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五代史-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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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判官王缄从军掌文翰,胡柳之役,缄殁于军。庄宗归宁太原,置酒公宴,

举酒谓张承业曰:“予今于此会取一书记,先以卮酒辟之。”即举酒属巡官冯道,

道以所举非次,抗酒辞避。庄宗曰:“勿谦挹,无逾于卿也。”时以职列序迁,

则程当为书记,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职,私怀愤惋,谓人曰:“主上不重人物,

使田里儿居余上。”先是,庄宗尝于帐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闲笔

砚。”由是文翰之选,不及于程。时张承业专制河东留守事,人皆敬惮。旧例,

支使监诸廪出纳,程诉于承业曰:“此事非仆所长,请择能者。”承业叱之曰:

“公称文士,即合飞文染翰,以济霸国,尝命草辞,自陈短拙,及留职务,又以

为辞,公所能者何也?”程垂泣谢之。后历观察判官。

庄宗将即位,求四镇判官可为宰辅者。时卢汝弼、苏循相次沦没,当用判官

卢质。质性疏放,不愿重位;求留太原,乃举定州判官豆卢革,次举程,即诏征

之,并命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骤历显位,举止不恒。时朝廷草创,庶物未备,

班列萧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舆,驺导喧沸。庄宗闻诃导之声,

询于左右,曰:“宰相担子入门。”庄宗骇异,登楼视之,笑曰:“所谓似是而

非者也。”顷之,遣程使晋阳宫册皇太后。山路险阻,往复绵邈,程安坐肩舆,

所至州县,驱率丁夫,长吏迎谒,拜伏舆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将王彦章陷德胜南城,争攻杨刘,庄宗御军苦战,臣下忧之,咸白宰臣,

欲连章规谏,请不躬御士伍。豆卢革言及汉高临广武事,矢及于胸,绐云中足。

程曰:“此刘季失策。”众皆缩颈。尝论近世士族,或曰:“员外郎孔明龟,善

和宰相之令绪,宣圣之系孙,得非盛欤!”程曰:“止于孔子之后,盛则吾不知

也。”亲党有假驴夫于程者,程帖府给之,府吏诉云无例,程怒鞭吏背。时任圜

为兴唐少尹,庄宗从姊婿也,凭其宠戚,因诣程。程方衣鹤氅、华阳巾,凭几决

事,见圜怒詈曰:“是何虫豸,恃妇力耶!宰相取给于府县,得不识旧体!”圜

不言而退,是夜,驰至博平,面诉于庄宗。庄宗怒,谓郭崇韬曰:“朕误相此痴

物,敢辱予九卿。”促令自尽。崇韬亦怒,事几不测,赖卢质横身解之,遂降为

右庶子。庄宗既定河南,程随百官从幸洛阳,沿路坠马,因病风而卒。赠礼部尚

书。

赵凤,幽州人也。少为儒。唐天祐中,燕帅刘守光尽率部内丁夫为军伍,而

黥其面,为儒者患之。多为僧以避之,凤亦落发至太原。顷之,从刘守奇奔梁,

梁用守奇为博州刺史,表凤为判官。(案:下有阙文。)为郓州节度判官。唐庄

宗闻凤名,得之甚喜,以为护銮学士。后庄宗即位,拜凤中书舍人。及入汴,改

授礼部员外郎。庄宗及刘皇后幸张全义第,后奏曰:“妾五六岁失父母,每见老

者,思念尊亲泣下,以全义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庄宗许之,命

凤作笺上全义,定往来仪注。凤上书极谏,不纳。天成初,置端明殿学士,凤与

冯道俱任其职。时任圜为宰相,为安重诲所倾,以至罢相归磁州。及朱守殷以汴

州叛,驰驿赐圜自尽。既而凤哭谓安重诲曰:“任圜,义士也,肯造逆谋以雠君

父乎?如此滥刑,何以安国!”重诲笑而不责。是冬,权知贡举。

明年春,有僧自西国取经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渍皴裂,进于明宗。凤扬言

曰:“曾闻佛牙锤锻不坏,请试之。”随斧而碎。时宫中所施已逾数千缗,闻毁

乃止。及车驾还洛,留知汴州事,寻授中书侍郎、平章事。(李之仪《姑溪居士

集》:凤为《庄宗实录》,将何挺论刘煦疏不载,昫既相,遂引凤共政事。)

长兴中,安重诲出镇河中,人无敢言者,惟凤极言于上前曰:“重诲是陛下家臣,

其心终不背主,五年秉权,贤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贻浸润。”明宗以为朋党,

不悦其奏。重诲获罪,乃出邢州节度使。及闵帝蒙尘于卫州,凤集宾佐军校,垂

涕曰:“主上播迁,渡河而北,吾辈安坐不赴奔问,于礼可乎?”军校曰:“唯

公所使。”将行,闻闵帝遇弑而止。清泰初,召还,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

谒。疾笃,自为蓍筮,卦成,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而复穷贱;吾年

已五十,又为将相,岂有遐寿哉!”清泰二年三月卒。

凤性豁达,轻财重义,凡士友以穷厄告者,必倾其资而饷之,人士以此多之

也。

李愚,字子晦。自称赵郡平棘西祖之后,家世为儒。父瞻业,应进士不第,

遇乱,徙家渤海之无棣,以诗书训子孙。愚童龀时,谨重有异常儿,年长方志学,

遍阅经史。慕晏婴之为人,初名晏平。为文尚气格,有韩、柳体。厉志端庄,风

神峻整,非礼不言,行不苟且。愚初以艰贫,求为假官,沧州卢彦威署安陵簿。

丁忧,服阕,随计之长安。属关辅乱离,频年罢举,客于蒲、华之间。光化中,

军容刘季述、王奉先废昭宗,立裕王,五月余,诸侯无奔问者。愚时在华阴,致

书于华帅韩建,其略曰:“仆关东一布衣耳,幸读书为文,每见君臣父子之际,

有伤教害义之事,常痛心切齿,恨不得抽肠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关重镇,

君父幽辱月余,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喻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

志而无权;外镇诸侯,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稷是依。往年车辂播迁,

号泣奉迎,累岁供馈,再复朝庙,义感人心,至今歌咏。此时事势,尤异于前,

明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自宫闱变故,已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

迟疑未决,一朝山东侯伯唱义连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决策!此必

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浃旬之间,二竖

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建深礼遇之,坚辞还山。天复初,驾在凤翔,

汴军攻蒲、华,愚避难东归洛阳。时卫公李德裕孙道古在平泉旧墅,愚往依焉。

子弟亲采梠负薪,以给朝夕,未尝干人。故少师薛廷珪掌贡籍之岁,登进士第;

又登宏词料,授河南府参军,遂下居洛表白沙之别墅。

梁有禅代之谋,柳璨希旨杀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残害,乃避地河朔,与宗

人李延光客于山东。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讲禁中,屡言

愚之行高学赡,有史鱼、蘧瑗之风。召见,嗟赏久之,擢为左拾遗。俄充崇政院

直学士,或预咨谋,而俨然正色,不畏强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辈皆致拜,惟

愚长揖。末帝让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犹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尔何傲

耶!”对曰:“陛下以家人礼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与王无素,安敢谄事。”

其刚毅如此。晋州节度使华温琪在任违法,籍民家财,其家讼于朝,制使劾之,

伏罪。梁末帝以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坚按其罪。梁末帝诏曰:“朕若不

与鞫穷,谓予不念赤子;若或遂行典宪,谓予不念功臣。为尔君者,不亦难乎!

其华温琪所受赃,宜官给代还所讼之家。”贞明中,通事舍人李霄佣夫殴僦舍人

致死,法司案律,罪在李霄。愚白:“李霄手不斗殴。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

以是忤旨。愚自拾遗再迁膳部员外郎,赐绯,改司勋员外郎,赐紫,至是罢职,

历许、邓观察判官。

初在内职,慈州举子张砺依焉。贞明中,砺自河阳北归庄宗,补授太原府掾,

出入崇闼之间,揄扬愚之节概,及言愚之所为文《仲尼遇》、《颜回寿》、《夷

齐非饿人》等篇,北人望风称之。洎庄宗都洛阳,邓帅俾奏章入朝,诸贵见之,

礼接如旧。寻为主客郎中,数月,召为翰林学士。三年,魏王继岌征蜀,请为都

统判官,仍带本职从军。时物议以蜀险阻,未可长驱,郭崇韬问计于愚,愚曰:

“如闻蜀人厌其主荒恣,仓卒必不为用。宜乘其人二三,风驰电击,彼必破胆,

安能守险。”及前军至固镇,收军食十五万斛,崇韬喜,谓愚曰:“公能料事,

吾军济矣!”招讨判官陈乂至宝鸡,称疾乞留在后。愚厉声曰:“陈乂见利则进,

惧难则止。今大军涉险,人心易惑,正可斩之以徇。”由是军人无迟留者。是时,

军书羽檄,皆出其手。蜀平,就拜中书舍人。师还,明宗即位。时西征副招讨使

任圜为宰相,雅相钦重,屡言于安重诲,请引为同列;属孔循用事,援引崔协以

塞其请。俄以本职权知贡举,改兵部侍郎,充翰林承旨。长兴初,除太常卿,属

赵凤出镇邢台,乃拜中书侍郎、平章事,转集贤殿大学士。

长兴季年,秦王恣横,权要之臣,避祸不暇,邦之存亡,无敢言者。愚性刚

介,往往形言,然人无唱和者。后转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兼吏部尚书,与诸儒

修成《创业功臣传》三十卷。愚初不治第,既命为相,官借延宾馆居之。尝有疾,

诏近臣宣谕,延之中堂,设席惟埂眨谷搜灾髯谔卮歪≌室鹑臁#ā吨肮

分纪》云:长兴四年,愚病,明宗遣中使宣问。愚所居寝室,萧然四壁,病榻弊

毡而已。中使具言其事,帝曰:“宰相月俸几何?而委顿如此。”诏赐绢百匹、

钱百千、帷帐什物一十三事。)

闵帝嗣位,志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延访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

实录》,有意于致理。愚私谓同列曰:“吾君延访,少及吾辈,位高责重,事亦

堪忧,奈宗社何!”皆惕息而不敢言。以恩例进位左仆射。清泰初,徽陵礼毕,

冯道出镇同州,愚加特进、太微宫使、宏文馆大学士。宰相刘昫与冯道为婚家,

道既出镇,两人在中书,或旧事不便要厘革者,对论不定。愚性太峻,因曰:“

此事贤家翁所为,更之不亦便乎!”昫憾其言切,于是每言必相折难,或至喧

呼。无几,两人俱罢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愚已婴疾,率多请告,累表乞骸,

不允,卒于位。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清,成都少尹。父茂宏,避地太原,奏授西河令;有

子五人,曰图、回、圜、团、冏,风彩俱异。武皇爱之,以宗女妻圜,历代、宪

二郡刺史。

李嗣昭典兵于晋阳,与圜游处甚洽,及镇泽潞,请为观察支使,解褐,赐朱

绂。圜美姿容,有口辩。嗣昭为人间谍于庄宗,方有微隙,圜奉使往来,常申理

之,克成友于之道,圜之力也。及丁母忧,庄宗承制起复潞州观察判官,赐紫。

常山之役,嗣昭为帅,卒于军,圜代总其事,号令如一,敌人不知。庄宗闻之,

倍加奖赏。是秋,复以上党之师攻常山,城中万人突出,大将孙文进死之,贼逼

我军,圜麾骑士击之,颇有杀获。尝以祸福谕其城中,镇人信之,使乞降。及城

溃,诛元恶之外,官吏咸保其家属,亦圜所庇护焉。庄宗改镇州为北京,以圜为

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明年,郭崇韬兼镇,改行军司马,

充北面水陆转运使,仍知府事。同光三年,归朝,守工部尚书。

崇韬伐蜀,奏令从征,西蜀平,署圜黔南节度使,恳辞遂止。魏王班师,行

及利州,康延孝叛,以劲兵八千回劫西川。继岌闻之,夜半命中使李廷安召圜,

圜方寝,廷安登其床以告之,圜衣不及带,遽见继岌。继岌泣而言曰:“绍琛负

恩,非尚书不能制。”即署圜为招讨副使,与都指挥使梁汉颙等率兵攻延孝于汉

州,擒之。旋至渭南,继岌遇害。圜代总全师,朝于洛阳。明宗嘉其功,拜平章

事,判三司。圜拣拔贤俊,杜绝幸门,百官俸入为孔谦减折。圜以廷臣为国家羽

仪,故优假班行,禁其虚估,期月之内,府库充赡,朝廷修葺,军民咸足。虽忧

国如家,而切于功名,故为安重诲所忌。尝与重诲会于私第,有妓善歌,重诲求

之不得,嫌隙自兹而深矣。先是,使人食券,皆出于户部,重诲止之,俾须内出,

争于御前,往复数四,竟为所沮,(《通鉴》:安重诲与圜争于上前,往复数四,

声色俱厉。上退朝,宫人问上:“适与重诲论事为谁?”上曰:“宰相。”宫人

曰:“妾在长安宫中,未尝见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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