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险境
见过古夫人后,我便留在了惜春院。
我的住所与小红相邻。小红是个善良随和的女子,自幼孤苦,被古夫人所收养。想来古夫人对她也颇为珍视,一直不舍得放她出去接客。也许是我所说的遭遇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小红与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对我很是友好,她告诉我,她原本姓申,跟了古夫人后才改姓古。她虽一直跟我说古夫人待她不薄,但言语之间,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她内心对古夫人的畏惧。
如梦与阿飞,是我最为关注之人,只可惜,入惜春院已有几日,却一直没有机会看到,亦不曾打听到与案情相关的消息,我心中不由暗暗着急。
这一日,闲来无事,我便在惜春院内四处游玩观赏,借机暗将惜春院的院落布局及道路走势牢记于心。
我正在亭台水榭中穿行,忽然听见一丝筝鸣袅袅奏起,乐声悠悠随风飘来,我循声而去,只见花木掩映间,一位女子正在抚筝,清音婉转,如泣如诉,那女子也随琴声曼声吟唱,我凝神倾听,却是一曲《梦江南》:
“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底事,
水风空落眼前花。
摇曳碧云斜。”
曲毕,筝却未歇,我心中一动,也和着琴声轻吟道:
“长廊下,
琴咽水空鸣。
吹面清风缘数起,
斜檐暮雨两三声。
一曲诉平生。”
那女子闻声住琴,惊异地望向我,问道:“你是?”
我忙走近,笑道:“姐姐,我叫采苹,前两日才来的。方才听姐姐琴声动人,不觉忘情,惊扰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那女子微笑道:“我叫如梦。”
我的直觉不错,她果然是如梦。我悄悄打量她,只见她脸庞莹润,眉目如画,但眼角眉梢俱是愁意。
这就是展昭忘不了,放不下的容颜吗?
我微笑道:“姐姐的曲声里似有所思,不知姐姐可是有心事?”
如梦苦涩一笑:“如梦有幸,得妹妹如此知音,然而,如梦的心事,实不足对人道也。”
我有心与她攀谈,她却明显不愿多言。片刻,她便托辞有事需先行一步,与我告辞起身离去。
我待她离开,已无心再游玩,也转身回房。
我本一心想向小红多打听一些如梦的事情,但小红却不在房中,一问之下,才知她被古夫人叫去了。
我在她房中等候良久,她才返回,我见她似心神不定,便问道:“小红,夫人叫你可有事?”
小红神思有些许恍惚,道:“夫人说今晚展昭会来,让我们。。。。。。”说着,猛然觉察自己失言,话头一滞,顿了顿,方接下去掩饰道:“让我们好生接待,不要怠慢了贵客。”
我的心猛地一跳,表面却不露声色,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继续好奇地问道:“展昭?你所说的,可是开封府的展大人?”
小红点头道:“正是。”
“不知他是哪位姐姐的恩客?”
小红答道:“如梦的。”而后便收住话头,不欲多说。
我道:“方才我在园子里见到如梦了。果真是玉貌花容。”我看了一眼小红,试探地问道:〃听说,她还有一个天生残疾的弟弟叫阿飞,也跟着她一起住在这里,可是真的?”
“阿飞。。。。。。”小红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道:“其实,阿飞他,他虽然痴傻,却是个很好的人。。。。。。”
我注意到,提及阿飞,小红的声音中有一种异样的温柔怜惜,却不知是为何。
我好奇问道:“那个阿飞,你见过吗?”
小红点点头,却不再说话,陷入沉思之中,眼里有一抹隐隐有担忧之色。
我观其颜色,猜想其中必有缘故,只是她不肯说,我亦唯有将话题转移至如梦身上。
我继续道:“小红,如梦她生的这样美,又有展大人这样的翩翩公子倾心于她,为什么她还不开心?”
小红叹道:“风尘女子,哪有真正的开心可言?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苦罢了。”
我试探地问道:“怎么?如梦她。。。。。。”
小红怔忪片刻,忽然看着我,认真地说:“采苹,你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底细,有些事情,我想,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我听得出她话中的善意,反而不便再追问下去。
入夜,惜春院花团锦簇,灯亮如昼,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我心里记挂着展昭,便乘人不备,悄悄来到大堂,果然见他一袭蓝衣,翩翩而至。
数日不见,于我却如久别,他的身姿,在众多的风流公子之间,愈发显得英挺潇洒。他随意落座,静候佳人,我则藏身在惜春院的莺莺燕燕之中,对他遥遥相望,不知为何,心头微微有酸楚之意。
未几,只见一个小丫鬟摸样的女孩走近展昭,与他低语几句什么,展昭便起身随她而去。
我悄悄尾随,只见那小丫鬟引他至如梦的房间,那古夫人亲自率如梦在门前等候,如梦显然精心装扮过,容妆精致,服饰华美,衬得她愈加娇艳,只见展昭含笑走近她,眼中隐隐有着重逢的喜悦。那古夫人嘱咐了如梦几句,待二人进屋,又亲自替他们掩了房门,在门口出神片刻才离去。
我隐身暗处,留意房中动静,等了多时,房内却一直安静无异样,我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踌躇间,忽然出现一个神色痴呆举止怪异的少年,只见他一副疯疯傻傻的样子,跌跌撞撞地闯进如梦的房间。
我心头一紧,只听得房内如梦惊呼道:“阿飞,你不能来这里,快出去。。。。。。展公子,阿飞他不懂事,还请公子莫怪!”伴随着话音传来的,还有盘盏碗碟呯然落地的声音,不一会儿,只见如梦半扶半拖地将阿飞拉出门外。
这便是阿飞?他们想做什么?我心里正疑惑,又见小红手托酒壶,款款走进如梦房间。不一会儿,我听到展昭惊呼:“这酒。。。。。。”
我心知有异,刚想过去一探究竟,忽见古夫人出现,她径直走进房间,试探地喊了几声“展昭”,却不闻展昭有任何回应。我心里正忐忑,忽然似听到一声低低的惨叫,几乎同时,我看见阿飞飞身而入,身手之矫捷毫无半点残疾之态,而如梦则紧跟其后。
我不及多想,也冲到门口,一看之下,不由目瞪口呆:房内,只见展昭俯倒在桌上,昏迷不醒,古夫人手握他的宝剑,剑锋已深深刺入小红的身体,只听古夫人喃喃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小红,你不要怪我狠心!”言罢,回身将宝剑一拔,小红应声倒地。古夫人将宝剑扔给阿飞,吩咐道:“你二人将这里布置一下。我这就去报官!”说着便往门口走来。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已躲避不及。古夫人见我,不由脚步一顿,脸色一寒,冷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心如在寒冰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簌簌发抖,但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推开她,走至小红身边,颤抖着将小红扶起,轻唤:“小红!”小红却再无声息。我抬头望向古夫人,低低问道:“她今夜来此,可已知道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古夫人倏然变色,上前狠狠问道:“采苹,今天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我冷冷地看着她,道:“今日傍晚时分,我们确实在纱窗下闲话家常,促膝谈心,小红说,风尘女子,并无真正的开心可言,不过是各有各的苦。。。。。。只是想不到,她的话,这么快就被我一一验证。。。。。。”
古夫人闻言一怔。我的目光从古夫人脸上移开,恨恨地看向如梦,如梦不敢直视,只是含泪别过脸去。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展昭身上。。。。。。展昭,你这个傻子,我曾说过,她不是“她”,为什么你还要自欺欺人。。。。。。如今,你让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问道:“你们打算将他怎么样?”
古夫人看看我,又看看展昭,忽然冷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自己都已死到临头了,还去操心别人的生死!“说着,回身向阿飞喝道:”阿飞,杀了她!”
“夫人,不要!“如梦忽然伸手拦住阿飞,哀求道:“夫人,如今小红已死,再杀采苹,只恐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阿飞看了一眼如梦,也说:”夫人,如梦说的有理,这个时候杀她,反而对夫人的计划不利,不如先留了她的性命,待事情了结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古夫人迟疑一下,道:“也罢,就让她多活三两日。阿飞,先将她关起来,不要让她跑了,这种时候,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直到我被阿飞扔进密室,惊惧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我淹没。
现在我终于渐渐看清这个迷局的真相。他们用如梦将展昭引至惜春院,然后不惜制造命案嫁祸与他,无非是想让包大人陷入两难的局面,他们要对付的,是整个开封府。
我后悔,为什么反应如此愚钝,当时目击了整个案发过程之后,就应该想法逃走,回开封府寻求救援才对,如今,该如何是好?
望着密室这四面密不透风墙,我一筹莫展。
作者有话要说:
☆、红花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密室的门悄然打开,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闪了进来,我惊讶地望向来人,明知不可能,心中还是不可遏制地腾起一丝希望。
来人扯下面纱,不,不是展昭,却是阿飞!
我失望之余更添一层忐忑,刚要开口,他却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低喝道:”不要出声,跟我走,我救你出去!”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却身不由己,被他拽向门外。
阿飞带着我悄然离开惜春院,出城一路向城外的山边奔去。山路泥泞崎岖不堪,夜雨纷飞,夜风清冷,冰凉的雨丝落在我的眉间发梢,待我的衣裳鬓发已尽湿,我们终于在山间的一座木屋前停了下来,阿飞将门推开,对我说:“进去!”
我只是戒备地看着他。阿飞冷笑道:“这里是你的藏身之所。跟你说实话吧,古夫人担心夜长梦多,本是叫我将你带至荒郊野岭,将你杀害。如今我有心救你一命,你却还对我如此怀疑?”
我闻言心头一凛,不由惊起一身冷汗,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冷冷地道:“我只是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小红!”
我别无选择,只得随阿飞进屋。
木屋简陋,却干净清爽。我一眼看见屋子靠墙的卧床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瞧,却是小红,不由大惊,仔细看她,只见她虽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微弱的气息却清晰可辨。我转头看向阿飞,颤声问他:“她没有死?”
阿飞点点头:“她当时只是昏了过去,众人不察,将她匆匆入殓。我发现她还有呼吸,便将她救出。”
我上前轻轻握住小红的手,心内欢喜,复又忍不住问道:“阿飞,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梦,真的是你的姐姐吗?小红她,到底又是你的什么人?”
阿飞答:“我只是一个江湖过客,机缘巧合被古夫人收留,这次我不过是与如梦姐弟相称,掩人耳目而已。。。。。。我与如梦之间的事情我不愿多说。。。。。。至于小红,她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在惜春院这种凉薄艰难的地方,我们曾经守望相助。。。。。。若说有情,也是兄妹之情。”
原来,这个看似冷酷的人,内心还残留着几分暖意。
我终于开口,问他那个我最关心的问题:“展昭,他现在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阿飞一愣,道:“他并没有怎样,只是如今正关在开封府的大牢里。”
我闻言,反而心头一松,还好,终究没有落在惜春院的人手里。包大人知悉事情的全过程,自然不会相信是展昭杀人。
想至此,我恨不得即刻离开这里,飞奔回开封府衙,向包大人诉说我所知道的一切,可是,眼前的小红尚在生死边缘徘徊,我又怎能弃她而去?
阿飞似猜到我的所想,当下冷笑道:“你若想逃离这里,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惜春院的打手比你想象中多,一旦让他们发现你,我不想冒险救你第二次。”
我道:“你放心,小红没有脱离险境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阿飞点头:“如此甚好。”一面将两个药瓶抛给我:”药丸内服,药粉外敷---也不知救不救得她?我不宜久留,小红交给你了。”
我抚上小红的额头,只觉得滚烫灼人,忙叫住阿飞;让他将身上的酒壶留下,阿飞虽不明所以,还是将酒瓶抛给我,然后便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木屋里只留下我和昏迷不醒的小红。我给小红喂下药丸,敷上药粉。见她热度实在太高,还是决定用一用物理降温的法子。我去烧开一壶水,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