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方见那蓝玄姬一身黑衣姗姗而至,而彤衣与云衣却不曾跟随。只听她轻笑道:“今夜我有些许事情需安排布置,故而来迟,还请勿见怪!”
我苦笑道:“教主客气了!简心今夜是为了解药而来,还请教主信守诺言。”
那蓝玄姬只是微微含笑,看向我道:“这些天你们开封府也打探了不少关于我的消息吧?怎么样?是让你满意了,还是让你失望?”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道:“预料中事,无所谓满意或抑失望。时候不早了,还请教主先将解药交与简心带回。”
那蓝玄姬又是一笑,方取出一枚浅琥珀色的药丸给我,道:“此药丸入水即化,亦无特殊颜色气味,你在天黑之前设法让他服下,便可暂时抑制他体内的蛊毒发作。”
我接过药丸,转身欲走,却又被她叫住,只见她又递与我一个小小的棕色木瓶,见我诧异,她又笑道:“这里面便是醉心丸,送与你以备不时之需。”
我厌恶道:“多谢!我不需要!”
却听她耐心劝道:“放心,这醉心丸是我特地另行配制的,已减少了醉心花,加大了冬眠草的份量,并添加了合欢、百合等助眠之物,毒性已大为减轻,助眠效果却是更佳。你想,你这般贸然离府外出与我相见,若是不慎被展昭发觉,岂不是大大的不妙?不如将这醉心丸拿去。。。。。。”
我奇道:“教主的一番苦心,不就是希望展昭对我生疑吗?为何如今反来助我?”
蓝玄姬笑道:“我怎么想,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理会。这醉心丸,要与不要,亦由得你。不过,我劝你还是拿去为好。”
我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小木瓶,不再淹留,转身离去。身后,还停留着蓝玄姬那清冷的玩味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开端
悄然赶回开封府衙,五更已过,天已破晓,东方既白,夜晚的幽暗渐渐退却,深秋的晨光清洌澄净,一如往常。我在两个世界之间游走,一个陌生阴晦,一个熟悉明朗,我真怀疑终有一日,我会因无法承受这样的反差而就此疯掉。
手持药丸站在展昭的厢房前出神,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怎么这么早?”
我转身,果然看见那俊朗挺拔的身姿,熹微晨光中的他愈发显得神清气爽,只见他含笑看我,问道:“昨夜又没有睡好吗?小赵说今日一大早便看见你在府衙门口游荡。”
我无奈笑道:“可不是!所以一早来向你讨杯茶喝,以提提神。”
展昭一笑,侧身做了个请我入内的姿势,剑眉星目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温润光辉。
沏好的茶,清香袅袅,随淡然轻烟扑面而来。我趁其转身不备之际,将药丸掷于他的茶盏中,只见极淡的一抹琥珀色瞬间晕染开来,转眼间便化入水中,了无痕迹。展昭浑然不觉,向我一笑,便端起茶盏。我只顾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听他问道:“简心,你有心事?”
我倏然一惊,否认不迭:“没有!”
隔着茶香与清浅的雾气,展昭凝神看我,道:“自那夜遇袭回府之后,你便是一副恍惚不安,心事重重的样子,简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他,难言的酸楚与温柔又从心底泛起。展昭,已发生的,与即将发生的一切,已注定由我一人承受。这一次,将换我来守护你,你我皆毫无选择。
定了定神,我微笑道:“我没有事,只是这几日常常睡不好,觉得精神略差而已。”
展昭疑惑看我,还欲追问,忽然见一名捕快急急入内,禀道:“展大人,方才有人来报,城外驿馆有命案发生,包大人请您带人速去察看!”
展昭答应着,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便疾步随那捕快而去。
我方轻轻地舒了口气,然而想起那个命案,心中不由又忐忑起,只担心这起命案,不知是否与那蓝玄姬的计划有关。
展昭等人去后不久,我亦随先生赶往案发现场。
发生命案的驿馆是城外的桐庐馆。桐庐馆位于入城的大道要冲,傍水而筑,围以高墙,馆中所筑亦宏大精美,乃是为往来京中品秩较高的官员所备,而此次遇害的,便是广南西路的经略副使。
我随先生穿过驿馆宽阔的前厅,来到官员下榻的后院,进入那被害经略副使的厢房。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僵卧于床塌之上,已死去多时。这名男子年约四十几许,中等身材,四方脸面,颌下微须。本是普通的相貌,我看在眼里,却总觉得十分的面熟,似在哪里见过。我在记忆中费力搜寻,电光石火间,猛然忆起他便是当年的越州知州,我状告傅文荃一案,当时正是由他审理!
一时间,心中震荡不已,疑问无数,为何是他?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心中纷乱仓皇,不敢再想下去,只想本能地离开此地,一转身,却看见展昭那熟悉的红色身影。只见他诧异看我,惊问道:“简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我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想告诉他我方才所忆起的前事,然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有预感,这一切都是蓝玄姬的所为,这便是她计划中的一步,这场赌局的开端。
回开封府后,我心绪已零乱不堪。
跟随先生至书房与大人商讨案情。只听公孙先生道:“遇害之人名为周蒙义,乃广南西路经略副使,此番上京述职,尚未及面圣便遭此祸事。经勘验,屋内一应财物无失,想来应是仇杀。据仵作推测,这周副使遇害身亡的时间大约是昨夜丑时至寅时之间。死者手腕上留有一记刀痕,却非致命之处,作案行凶之人乃是以簪子为凶器,直刺其头部百会穴,一簪毙命。”
大人一面听着,一面取了那现场所获的簪子在手中细看,道:“一簪毙命……据周副使的从仆所言,昨夜竟无人听见异常的动静,从现场看,房中亦无打斗挣扎的痕迹。以簪为凶器者,似应为女子。莫非这凶手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先生道:“百会穴为人体的三十六个死穴之一,从如今种种迹象看,行凶之人,若非武艺高强,便是颇通医理。”
大人沉吟片刻,抬头问向展昭道:“展护卫,依你之见,那行凶之人,可会与那杀害吴氏小姐的凶手为同一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然而推算时间,又觉不对,案发之时,蓝玄姬恰与我在城南破庙相见。莫非,是那彤衣所为?
只听展昭答道:“回大人,现场足迹确为女子所留,且足迹虽然轻浅,但依旧可以辨认出共有两人。只是此次作案手法与上次全然不同,故属下暂不敢妄下定论。”
大人在书法内缓缓踱步思索,又向先生道:“公孙先生,不如取那周蒙义的履历一观,或可有蛛丝马迹可循。”
先生依言取来履历档案,徐徐展开阅览,忽然神情一滞,略一迟疑,方念道:“周蒙义,字图非,江西虔州人,天圣三年授进士甲科,知南城县,天圣八年升袁州通判,景佑二年迁越州知州,庆历三年擢广南西路经略副使。”
“景佑二年,越州知州……”大人忽然似想起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我,问道:“简心,当年你在家乡之时,可正是这周蒙义任你们越州的知州?”
我答:“正是。”
大人继续问道:“那你当年状告傅文荃一案,可是由他审理?”
大人果然还记得此事……我再次答道:“正是。”
大人抬头看我,目光已转疑惑:“莫非你今日,竟认不出他来?”
我低声答道:“回大人,今日在桐庐馆,简心已认出此人。”
大人追问:“那你为何只字不提?”
我心中轻叹一声,想了想,答道:“当时,简心本欲告知展大人,奈何无法发声……”
大人闻言一怔,微微喟叹,道:“从当日他如此断案来看,确不足以为百姓父母官……然朝廷官员,怎会与江湖邪教有所纠缠?莫非,凶手并非天蚕教之人?”
我不由暗自苦笑,但愿,真的不是……
接下来的几日,我提心吊胆,只恐城中再有命案发生,然而开封城内却是暂时平静下来。
如果此案真是蓝玄姬所为,那下一个,会是谁呢有一个名字在心中盘旋,让我心惊不已……会是那个人吗?可是据我所知,他并不在这汴京城中……
作者有话要说:
☆、落子
如此,又过去了十日。这夜,我如约而至城南破庙,却依旧不见蓝玄姬的身影。我苦苦等待,直至五更天已过,我已等至心焦如焚,方见那蓝玄姬款款而至。眼看天色即要发白,我向她要了解药,便欲急急离开,却被她叫住,转身看她,只听她笑问道:“简心,你这次来,可有将那醉心丸悄悄让展昭服下?”
我摇头,该来的终究要来,又岂是一颗小小的醉心丸可以阻挡?而展昭,我又怎能亲手伤害于他?
蓝玄姬奇道:“那你要那醉心丸来做什么?”
我答:“我自己用。”我没有骗她,这些日子,在每一个焦虑忧心的日与夜之间辗转的我,已无可避免地陷入失眠,那些睡不着的夜几欲让人发狂,我唯有将醉心丸作为我的助眠药,让那小小的药丸,带我暂时去往那无知无觉,再无烦忧,再无悲喜的世界……
蓝玄姬讶异地看着我,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简心啊简心,你真是够傻的!”
我不欲与她继续周旋,转身决然离开。走出许久,耳畔却依旧依稀回荡着蓝玄姬的肆意笑声。
回到开封府衙之时,已然天亮,我正欲去寻展昭,却惊闻昨夜城中朱雀门外龙津桥以南一带的民宅内又发生一起命案,大人已率开封府诸人亲赴命案现场。先生临行之前遍寻我不着,便让留守之人告知我此事,并让我于府中等候他们归府。
果然又来了!两起命案,皆发生在我离府的夜里。赌局如棋局,蓝玄姬已然飒然落子,步步紧逼,然而我又该怎么办?有谁能教我支招应,免我一败涂地?我站在前院的天井中间,望着空荡荡的开封府,感觉到一种从所未有的茫然无助。
在忐忑中等待良久,我终于听闻大人等人回府,正欲寻他们而去,大人却已抢先遣人来唤我。我急急赶至书房,却只见大人与展昭,独不见公孙先生,不由讶异相问:“大人,先生呢?”
大人答:“那被害之人虽然伤势严重,却有一息尚存,故公孙先生已留下来,为其极力救治!”
我闻言,心中不由一阵宽慰,只要那遇害之人未身亡,便有机会讲出事情真相。然而心里终有疑虑尚存,若此事真是蓝玄姬安排布置,她们又为何会失手?
正思绪缭乱间,忽然听大人在问我:“简心,你可知此次被害的是何人?”
我一惊,望向大人,心中已有不详预感,果然,只听大人道:“此次被害的,不是别人,正是傅文荃!”
我顿时怔住。果然是他!傅文荃,这个我熟悉而又已然陌生的名字,如同一个噩梦符号,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不由喃喃自语:“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
大人与展昭皆不出声,只是缄默凝神看我。强自镇定片刻,我抬眼望向他们,问道:“大人,傅文荃不是一直在越州吗?他如何会出现在京中?”
展昭答道:“傅文荃长居越州,偶然亦往来于京城,而这次,他在京中置下房舍,据说是为了供他近日在京中新纳的小妾居住。”
原来如此!而蓝玄姬竟连此事也了如指掌,可见她心机之深,布局之密……正默然间,又听大人对我道:“此次的案件,行凶作案的手法与上次周蒙义被害几乎一模一样。接连两桩案件,前者周蒙义,后者傅文荃,皆与你的过往之事紧密相连,如此必有缘故,简心,你可知道其中的内情一二?”
即使已料到大人定会有此一问,我依然无法作答,当下唯有答道:“回大人,简心不知。”
大人追问:“当真不知?”
我低头重复:“大人,简心真的不知道!”
大人令道:“简心,抬起头来,看着本府!”
我依言缓缓抬头望向大人,大人目光如炬,几乎让我眼底的慌乱无处遁逃。
良久,只听大人道:“简心,从前你面对本府之时,眼神坦然坚定,而今日却闪烁逃避,莫非,你对本府所言不实?”
我心虚答道:“简心不敢!”
大人继续道:“从吴氏小姐被杀一案,到周蒙义一案,再到今日傅文荃之案,提起案情,你一反常态,缄口不言,这又是为何?简心,你到底意欲隐瞒什么?”
我答:“大人,简心并非存心隐瞒,只因大人所问的问题,我真的回答不出,还请大人原谅!”
大人沉吟片刻,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