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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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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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生丁(centime),法国辅币名,等于百分之一法郎,又译“分”。

⑤贝尔坎(Berquin,1747—1791),法国文学家。

⑥贝尔舒Berchoux,十九世纪法国一个食谱作者。

多罗米埃又接下去说:

光荣属于蓬巴达!假使他能为我招来一个埃及舞女,他就可以和艾勒芳达的缪诺菲斯媲美;假使他能为我送来一个希腊名妓,他就可以和喀洛内的迪瑞琳媲美了!因为,呵,女士们,希腊和埃及,也有过蓬巴达呢。那是阿普列乌斯①告诉我们的。可惜世界永远是老一套,绝没有什么新东西。在造物主的创作里,再也没有什么未发表的东西,所罗门说过:‘在太阳下面没有新奇的事物。’维吉尔②说过:‘各人的爱全是一样的。’今天的男学生和女学生走上圣克鲁的篷船,正和从前亚斯巴昔和伯利克里③乘舰队去萨摩斯一样。最后一句话。诸位女士,你们知道亚斯巴昔是什么人吗?她虽然生在女子还没有灵魂的时代,她却是一个灵魂,是一个紫红色的比火更灿烂、比朝暾更鲜艳的灵魂。亚斯巴昔是个兼有女性两个极端性的人儿,她是一个神妓,是苏格拉底④和曼侬·列斯戈⑤的混合体。亚斯巴昔是为了普罗米修斯⑥需要一个尤物的原故而生的。”

①阿普列乌斯(Apulée,约123—约180),罗马作家,哲学家,《变形记》和《金驴》的作者。

②维吉尔(Virgile,前70—19),杰出的罗马诗人。③伯利克里(Périclès,约前490一429),雅典政治家,亚斯巴昔是他的妻子。萨摩斯是他征服的一个岛。

④苏格拉底(Socrate,约前469—399),古希腊唯心主义哲学家,奴隶主贵族思想家。

⑤曼侬·列斯戈ManonLescaut,十八世纪法国作家普莱服所作小说《曼侬·列斯戈》中的女主角。

⑥普罗米修斯Prométhée,希腊神话中窃火给人类的神。

假使当时没有一匹马倒在河沿上,高谈阔论的多罗米埃是难于住嘴的。由于那一冲击,那辆车子和这位高谈阔论者都一齐停下来了。一匹又老又瘦只配送给屠夫的博斯母马,拉着一辆很重的车子。那头精疲力竭的牲口走到蓬巴达的门前,不肯再走了。这件意外的事引来不少观众。一面咒骂、一面生气的车夫举起鞭子,对准目标,狠狠一鞭下去,同时嘴里骂着“贱畜牲”时,那匹老马已倒在地上永不再起了。在行人轰动声中多罗米埃的那些愉快的听众全掉转头去看了,多罗米埃趁这机会念了这样一节忧伤的诗来结束他的演讲:

在这世界上,

小车和大车,

命运都一样;

它是匹劣马,

活得象老狗,

所以和其他劣马一样。①

“怪可怜的马。”芳汀叹着说。

于是大丽叫起来了:

①有这样一首悼念幼女夭亡的古诗:

Maiselleétaitdumondeoùlesplusbellescnoses

Ontlepiredestin,

Et,roseellavécucequeviventlesroses,

L'espaced'unmatin

诗的大意是:在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命运也最坏,她是一朵玫瑰,所以和玫瑰一样,只活了一个早晨。多罗米埃把这首诗改动了几个字,用来悼念那匹死马,主要是以“驽马”rosse代“玫瑰”rose,“恶狗”(matin)代“早晨”(matin),结果这诗的内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瞧芳汀,她为那些马也叫屈了!有这样蠢的人!”

这时宠儿交叉起两条胳膊,仰着头,定睛望着多罗米埃说:

“够了够了!还有那古怪玩意儿呢?”

“正是呵。时候已经到了,”多罗米埃回答说,“诸位先生,送各位女士一件古怪玩意儿的时候已经到了。诸位女士,请等一会儿。”

“先亲一个嘴。”勃拉什维尔说。

“亲额。”多罗米埃加上一句。

每个人在他情妇的额上郑重地吻了一下,四个男人鱼贯而出,都把一个手指放在嘴上。

宠儿鼓着掌,送他们出去。

“已经很有意思了。”她说。

“不要去得太久了,”芳汀低声说,“我们等着你们呢。”

09 一场欢乐的欢乐结局

那几位姑娘独自留下,两个两个地伏在窗子边上闲谈,伸着头,隔窗对语。

她们看见那些年轻人挽着手走出蓬巴达酒家。他们回转头来,笑嘻嘻对着她们挥了挥手,便消失在爱丽舍广场每周都有的那种星期日的尘嚣中去了。

“不要去得太久了!”芳汀喊着说。

“他们预备带什么玩意儿回来给我们呢?”瑟芬说。

“那一定是些好看的东西。”大丽说。

“我呢,”宠儿说,“我希望带回来的东西是金的。”

她们从那些大树的枝桠间望着水边的活动,觉得也很有趣,不久就忘记那回事了。那正是邮车和公共马车起程的时刻。当时到南部和西部去的客货,几乎全要走过爱丽舍广场,大部分顺着河沿,经过巴喜便门出去。每隔一分钟,就会有一辆刷了黄漆和黑漆的大车,载着沉重的东西,马蹄铁链响成一片,箱、箧、提包堆到不成样子,车子里人头攒动,一眨眼全都走了,碾踏着街心,疯狂地穿过人堆,路面上的石块尽成了燧石,尘灰滚滚,就好象是从炼铁炉里冒出的火星和浓烟。几位姑娘见了那种热闹大为兴奋,宠儿喊着说:

“多么热闹!就象一堆堆铁链在飞着。”

一次,她们仿佛看见有辆车子(由于榆树的枝叶过于浓密,她们看不大清楚)停了一下,随即又飞跑去了。这事惊动了芳汀。

“这真奇怪!”她说。“我还以为公共客车从不停的呢。”

宠儿耸了耸肩。

“这个芳汀真特别,我刚才故意望着她。最简单的事她也要大惊小怪。假如我是个旅客,我关照公共客车说:‘我要到前面去一下,您经过河沿时让我上车。客车来了看见我,停下来,让我上去。’这是每天都有的事。你脱离现实生活了,我亲爱的。”

那样过了一些时候,宠儿忽然一动,仿佛一个初醒的人。

“喂,”她说,“他们要送我们的古怪玩意儿呢?”“是呀,正是这话,”大丽接着说,“那闹了半天的古怪玩意儿呢?”

“他们耽搁得太久了!”芳汀说。

芳汀正叹完这口气,伺候晚餐的那个堂倌走进来了,他手里捏着一件东西,好象是封信。

“这是什么?”宠儿问。

堂倌回答说:

“这是那几位先生留给太太们的一张条子。

“为什么没有马上送来?”

“因为那些先生们吩咐过的,”堂倌接着说,“要过了一个钟头才交给这几位太太。”

宠儿从那堂倌手里把那张纸夺过来。那确是一封信。

“奇怪,”她说,“没有收信人的姓名,但有这几个字写在上面:

这就是古怪玩意儿。

她急忙把信拆开,打开来念(她识字):

呵,我们的情妇!

你们应当知道,我们是有双亲的人。双亲,这是你们不大知道的。在幼稚而诚实的民法里,那叫做父亲和母亲。那些亲人,长者,慈祥的老公公,慈祥的老婆婆,他们老叫苦,老想看看我们,叫我们做浪子,盼望我们回去,并且要为我们宰牛宰羊。我们现在服从他们。因为我们是有品德的人。你们念这时信时,五匹怒马已把我们送还给我们的爸爸妈妈了。正如博须埃所说,我们拆台了。我们走了,我们已经走了。我们在拉菲特的怀中,在加亚尔①的翅膀上逃了。去图卢兹的公共客车已把我们从陷阱中拔了出来。陷阱,就是你们,呵,我们美丽的小姑娘!我们回到社会、天职、秩序中去了,马蹄得得,每小时要走三法里,祖国需要我们,和旁人一样,去做长官,做家长,做乡吏,做政府顾问。要尊敬我们。我们正在作一种牺牲。快快为我们哭一场。快快为我们找替身吧。假使这封信撕碎了你们的心,你们就照样向它报复,把它撕碎。永别了。

近两年来我们曾使你们幸福,千万不要埋怨我们。

勃拉什维尔法梅依

李士多里多罗米埃(签字)

①拉菲特(Lafitte)和加亚尔(Caillard)均为当时负责客车事务的官员。

附告:餐费已付。

那四位姑娘面面相觑。

宠儿第一个打破沉寂。

“好呀,”她喊着说,“这玩笑确是开得不坏。”

“很有趣。”瑟芬说。

“这一定是勃拉什维尔出的主意,”宠儿又说,“这倒使我爱他了。人不在,心头爱,人总是这样的。”

“不对,”大丽说,“这是多罗米埃的主意。一望便知。”

“既是这样,”宠儿又说,“勃拉什维尔该死,多罗米埃万岁!”

“多罗米埃万岁!”大丽和瑟芬都喊起来。

接着,她们放声大笑。

芳汀也随着大家笑。

一个钟头过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哭出来了。我们已经说过,这是她第一次的爱。她早已如同委身于自己的丈夫一样委身于多罗米埃了,并且这可怜的姑娘已生有一个孩子

01 一个母亲遇见另一个母亲

本世纪的最初二十五年中,在巴黎附近的孟费郿地方有一家大致象饭店那样的客店,现在已经不在了。这客店是名叫德纳第的夫妇俩开的。开在面包师巷。店门头上有块木板,平钉在墙上。板上画了些东西,仿佛是个人,那人背上背着另一个带有将军级的金色大肩章、章上还有几颗大银星的人;画上还有一些红斑纹,代表血;其余部分全是烟尘,大致是要描绘战场上的情景。木板的下端有这样几个字:滑铁卢中士客寓。

一个客店门前停辆榻车或小车原是件最平常的事。但在一八一八年春季的一天傍晚,在那滑铁卢中士客寓门前停着的那辆阻塞街道的大车(不如说一辆车子的残骸),却足以吸引过路画家的注意。

那是一辆在森林地区用来装运厚木板和树身的重型货车的前半部。它的组成部分是一条装在两个巨轮上的粗笨铁轴和一条嵌在轴上的粗笨辕木。整体是庞大、笨重、奇形怪状的,就象一架大炮的座子。车轮、轮边、轮心、轮轴和辕木上面都被沿路的泥坑涂上了一层黄污泥浆,颇象一般人喜欢用来修饰天主堂的那种灰浆。木质隐在泥浆里,铁质隐在铁锈里,车轴下面,横挂着一条适合苦役犯歌利亚①的粗链。那条链子不会使人想到它所捆载的巨材,却使人想到它所能驾驭的乳齿象和猛犸;它那模样,好象是从监狱(巨魔和超人的监狱)里出来的,也好象是从一个奴怪身上解下来的。荷马一定会用它来缚住波吕菲摩斯,莎士沈亚用来缚住凯列班。

①歌利亚(Golìath),《圣经》中所载为大卫王所杀之非利士巨人。

为什么那辆重型货车的前都会停在那街心呢?首先,为了阻塞道路;其次,为了让它锈完。在旧社会组织中,就有许许多多这类机构,也同样明目张胆地堵在路上,并没有其他存在的理由。

那亸下的链条,中段离地颇近,黄昏时有两个小女孩,一个大致两岁半,一个十八个月,并排坐在那链条的弯处,如同坐在秋千索上,小的那个躺在大的怀中,亲亲热热地相互拥抱着。一条手帕巧妙地系住她们,免得她们摔下。有个母亲最初看见那条丑链条时,她说:“嘿!这家伙可以做我孩子们的玩意儿。”

那两个欢欢喜喜的孩子,确也打扮得惹人爱,是有人细心照顾的,就象废铁中的两朵蔷薇;她们的眼睛,神气十足,鲜润的脸蛋儿笑嘻嘻的。一个的头发是栗色,另一个是棕色。她们天真的面庞露着又惊又喜的神气。附近有一丛野花对着行人频送香味,人家总以为那香味是从她们那里来的。十八个月的那个,天真烂漫,露出她那赤裸裸、怪可爱的小肚皮。在这两个幸福无边、娇艳夺目的小宝贝的顶上,立着那个高阔的车架,黑锈满身,形相丑陋,满是纵横交错、张牙舞爪的曲线和棱角,好比野人洞口的门拱。几步以外,有一个面目并不可爱但此刻却很令人感动的大娘,那就是她们的母亲;她正蹲在那客店门口,用一根长绳拉荡着那两个孩子,眼睛紧紧盯着她们,唯恐发生意外。她那神气,既象猛兽又象天神,除了母亲,别人不会那样。那些怪难看的链环,每荡一次,都象发脾气似的发出一种锐利的叫声。那两个小女孩乐得出神,斜阳也正从旁助兴。天意的诡谲使一条巨魔的铁链成了小天使们的秋千,世间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了。

母亲,一面荡着她的两个孩子,一面用一种不准确的音调哼着一首当时流行的情歌:

必须如此,一个战士……

她的歌声和她对那两个女儿的注意,使她听不见、也看不见街上发生的事。

正当她开始唱那首情歌的第一节,就已有人走近她身边,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

“大嫂,您的两个小宝宝真可爱。”

对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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