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是个无法对弟弟坐视不管的哥哥,因此他偷偷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
阿信边说边伸手拿围裙。
既然束手无策,他只好暂时抛开一切。
***
阿信不只一、两次被表白。
“像傻瓜般地想跟哥哥交往!”庆太的这句话用得相当好。
“…所…所以…”
桌球社的佐山,是阿信双打时的伙伴。由于两人的英文姓名开头都是的,因此佐山就私自将两人的双打称为S平方,有时也会强迫其它队员这么叫,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是个令人无法讨厌的家伙。
“像今天的这种情况,以后或许会不断发生吧?”
佐山一面搔着布满雀斑的鼻头,一面对抱膝埋头的阿信说。社团教室外头,似乎有几名队员在守候待命。
令人窒息的气氛,使得阿信的心情越来越糟,开始厌恶起自己。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阿信对佐山这么说。
“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开玩笑?你在说什么!?阿信,你知道自己被当做什么吗?要是我们没来的话,学长们…畜生!他们不配叫学长!那些差劲的家伙就会把你、把你…”
山似乎再也说不去。
他无法对阿信说明,那几个骗他到体育馆仓库的高年级学生打算轮暴他。
阿信抬起头看着佐山。
佐山是个开朗、充满活力的家伙,而且经常在阿信身边打转,又是双打的伙伴,因此同伴们大概认为这件事非他不可。
他是个个性温和的人,阿信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痛苦与悔恨,因此对他笑了笑,说:
“没关系。”
“阿信,你这种笑容简直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你根本不了解!你真的知道他们要对你做什么吗?”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说没关系?”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们脱了我的衣物、摸我、吻我,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情定,我当然明白,非常清楚。”
“……”
“我也知道,自己绝对敌不过好几名彪形大汉。乖乖跟过去的我,真是有够愚蠢。”
佐山抱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递给阿信。
阿信永远忘不了那条白色手帕。洁白得耀眼夺目,却被他嘴角的鲜血所染红。
这是上高中后不久发生的事。尽管事隔多年,但那条手帕的纯白与鲜红,却依然深深烙印在阿信的脑海中。
“总之,我们会保护你的!”
佐山说。
“没事的。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虽然这次幸亏有你们在。”
阿信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你就老实地接受我们的护卫!”
“你们想想看,我又不是女人,身边图一群人象话吗?”
“少啰嗦!总之,你需要一个超级警卫队!”
佐山最后终于被激怒,生气地喊出这句无聊话。听到这句话,阿信不由得”噗嗤”地笑了出来。
尽管阿信故做一副毫不在平的勇敢模样,其实当时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事实上,佐山的每一句话都让阿信非常高兴。
佐山要是知道阿信现在的遭遇,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仍是个活力充沛的家伙,在阿信考上理想的大学时,还会打电话来道贺。他说从同学会的联络信上知道消息,所以打来祝贺,顺便邀阿信见面。
“还是个大美人吗?没有恋人吧?”
说完,不等阿信回答,自己便”哇哈哈”地大笑,一副自讨没趣的口气。
“别露出那种笑容,不要老是对人那么亲切,讨厌时就摆出讨厌的表情!会让人家误解,你也要负一半责任的。”
佐山以及其它同伴,对阿信这么说教。
“话是没错,但我本来就是这种表情啊!”
阿信笑着回答。社员们看到阿信的脸后,投降般地叹了口气。
“总之,你要懂得自我保护,知道吗?”
“嗯,知道了!”
阿信回答。
知道了。
我都说知道了嘛!
“谁叫你对自己的事这么漫不经心,真是被你打败了!”
5
送走必须提早出门去练习的庆太后,阿信开始整理碗筷。此时,阿信听到父亲的下楼声。于是面向流理台,对父亲道了声早安。
父亲含糊地应了一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时拿起庆太摊开的报纸。
“爸爸,早上吃面包。”
这次父亲也只”嗯”地应了一声。要是平常,他早该拿起报纸,争取时间而快速往餐桌走去才对。可是,心情不佳致使他并没有这么做。
然而,阿信对此却不发一语。
不,是无法言语。
他的动作非常谨慎,彷佛害怕发出任何声响般。
父亲终于起身面对阿信。
“阿信。”
“抱歉,早上起晚了,来不及煮饭,这个…”
阿信慌张地说着。
“不是味噜汤,不过可以吃点色拉,还有…”
“阿信!”
阿信好不容易朝父亲看去。
父亲望着随后立即垂下眼睛的儿子,叹了口气。
接着,他故意发出开朗的声音。
“学校呢?”
“今天第一堂没有课。”
“打工顺利吗?”
“…嗯,还好。”
阿信回答后,立刻将温热的生菜色拉排放在餐桌上。父子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两人顾虑的彼此的气氛中,父亲首先打破沉默。
“阿信…”
父亲的声音平静而低沉。
“昨天,爸爸跟贵子姑姑见面了。”
阿信剎那间震动了一下身体,表情僵硬,但并不惊讶。父亲边看着儿子,边继续说话。
“她长年旅居国外,有点厌倦了,想暂时回来日本定居。”
阿信瞪大眼睛看着父亲,然后大喊:
“什么?贵子姑姑想说什么!?”
阿信两手落在桌上。
“我不会把庆太给她的…绝对不会!爸爸,我承认今天早上做得不好,不过每天我都有煮饭…也做了便当,没让庆太饿到肚子,家里也整理得一尘不染吧?我很认真地在做,连隔壁的阿姨也都这么…”
“阿信,冷静点!”
“不要,爸爸!不可以!”
阿信不断摇着头。父亲脸色苍白,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不忍。
“你不是说过,不再跟贵子姑姑见面的吗?”
“阿信,冷静点!”
父亲缓缓抚摸捂脸小声呻吟的儿子的纤细肩膀。
“不是的,阿信,不是那样的。”
“…我很认真在做,我不是把他教得很好吗?庆太是个好孩子,温柔又正直,只要多用功些的话,一定可以成大器的,所以…”
“阿信,你误会了!”
父亲望着儿子苍白的小脸。
“贵子姑姑不是想要回庆太,昨天不是谈这些的。”
“不要跟姑姑见面!”
阿信再次强调。
母亲去世时,阿信只有9岁,而广太则是5岁。
守灵、葬礼过后,阿信听到贵子姑姑对父亲说的话。
“我正好藉此机会把庆太要回来,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这是大人们问的谈话。姑姑那时候刚跟有钱人结婚。
阿信往二楼弟弟睡觉的地方跑去,然后紧紧抱住庆太。
不给妳!
绝对不给!
阿信抱紧庆太,泪珠成串落下。听到哭声的庆太睁开眼睛,看见哥哥在哭之后,不禁也吓得哇哇大哭。
两人就这样哭着进入梦乡。阿信在睡梦中仍紧紧抱着庆太。
眼睛睁开后所看到的,是贵子姑姑那令人无法忘怀的脸。
阿信开口说:
“妈妈死了。”
他看着姑姑。
“我好寂寞,所以请不要带走弟弟,求求妳!”
小学三年级的阿信心里明白,只要拚命求情,别人就有可能会答应请求。也许是心软了吧?阿信不敢肯定。总之,贵子姑姑最后并未带走庆太。然而忐忑不安的阿信,此后就非常害怕那位姑姑。
虽然在丈夫死后旅居海外,是在那之后很久的事,不过那时候,阿信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有好几年的时间,阿信的内心深处始终被不安侵蚀着。
那位姑姑在半年前回到日本。
阿信并不是会说任性的孩子,但却对父亲说:
“我不想见贵子姑姑,也希望爸爸不要见她,我也不会让庆太跟她见面的!”
父亲抚摸了有着害怕神情的儿子的头。
这个简直就像妻子翻版的儿子,虽然自小便很坚强,但仍然有脆弱的地方。做父亲的也很担心,他身为男人却过于纤细的模样。
不过,在学校的状况似乎不错。朋友很多,老师们也都对他疼爱有加,唯一有问题的,便是家人…他对做父亲的自己与弟弟庆太有一份强烈的执着。
如同小孩般,经常会极度恐惧自己与这两者间的不安定关系。
父亲认为,妻子在儿子最敏感的时刻去世,或许是主要原因。
阿信曾对父亲说”若有好对象,可以再婚。”庆太则说”不要,我才不需要新妈妈!”
其实做父亲的最清楚,若真的续弦,两个孩子中,谁会像玻璃般地心碎。
“阿信,你虽然叫爸爸不要见贵子姑姑,可是对爸爸来说,她是可爱的妹妹,而且是唯一的妹妹。可以站在我的立场想想吗?你是聪明又温柔的孩子,应该能明白吧?”
阿信紧紧抓住父亲的手。
“放心,我们不会谈庆太的事,好不好?”
“真的?”
父亲露出温柔的笑容颔首。
那是让脆弱的儿子放心的笑容。
“她说也很想跟阿信见见面。”
阿信对此并未作答。
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必须要更加坚强。
“昨天,贵子告诉我说,她有可能再婚。”
“是吗?对、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
阿信坦率地低下头,两手放在父亲的手上,彷佛雏鸟在寻求母鸟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