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可能。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
“老哥,只要你一笑,就万事OK了!”
阿信轻笑。庆太真是既单纯又温柔。他是以何种表情,对这孩子说他在反省的?
“学长说或许你已经讨厌他,可是千万别不理他。”
阿信可以想象,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种话。他在说话的同时,心中一定也在嘲讽地大笑。嘲笑正经八百接受的庆太,讥讽束手无策的自己。
“老哥,下星期再去好不好?我可是受人之托!”
“……”阿信很想哭,对自己的没用感到厌恶。软弱已经彻底将他打败。
“庆太,对不起。”
阿信说。
“对不起,哥哥差劲透了!”
“…什…什么?什么差劲?老哥,你说得太严重了。不对、不对,我不是在责怪你啦!哎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只要老哥你露出笑容就付了。来,笑一笑!这样就会皆大欢喜,一切OK,好不好嘛?”
庆太比手划脚地说着,然后紧紧握住哥哥的手。
“你就笑一个嘛!”
不管心情如何,阿信姑且给了庆太一个微笑。因为不这么做,弟弟便会知道他的丑事。
“啊,终于笑了!老哥,太好啦!说实在的,看到你这样,我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把你弄哭的学长果然很坏。”
庆太喊先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哥哥的额头上磨蹭。
阿信摸了摸弟弟的头。
“啊,对了!”
庆太突然抬起脸。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信封里有多少钱?老哥,你要请客喔,我们之前约好的!”
“……”
“那是你的打工费,不是吗?我想要耐吉的新型球鞋!”
阿信心想,买给他吧!
那家伙说过,可以当成出卖灵肉的钱。那是属于自己的钱。无庸置疑,那笔钱是阿信用自己的身体赚来的。
阿信两手掩脸说话,声音轻颤。他不想看到弟弟兴奋的脸。
“好,就买给你,什么时候去?”
晚饭结束后,兄弟俩正合力清洗碗筷时,门铃声响起,告知有客人到访。
“会不会是老爸?今天竟然这么早,太稀奇了!”
阿信催促弟弟去开门。
庆太湿答答的手,连擦也没擦,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大门跑去。
阿信擦干手,正在考虑是否要将另一人份的晚餐温热时,庆太回来了。
眼神无意间朗上望着弟弟的阿信吃了一惊。
因为庆太捧着一大把,有好几十朵盛开白玫瑰的花束进来。
庆太在阿信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之前,便大声叫嚷:
“老哥,是花!好大一把!好重喔!”
不用说阿信也知道。庆太摇摇晃晃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但这并不是阿信在意的重点。
“怎么了?”
庆太深深呼了一口气,将大肥花束放到桌上。
“不知道,花店送来的,说是要给城山先生。”
“……”
“里面有卡片!”
庆太从层层的包装纸中,取出一张白色卡片。
“给老哥你的。”
“…是谁?”
“川添先生…咦?这不是学长的姓吗?怎么回事!?”
“我看一下!”
阿信接过卡片。
卡片上写着礼貌的问候语”祝身体健康”。
“是学长吗?”
“…不是。啊,对了!”
阿信摇摇头。
“是他父亲送的。”
“咦?为什么?”
庆太不停眨着眼睛。
前几天,阿信从弥一家出来时,弥一的父亲用车载他回家。当时弥一的父亲看他脸色不好,关心了一下,阿信当然不可能据实回答,只表示自己身体不适。隔天阿信又接到弥一父亲打来的电话,除了请他多照顾不肖儿子外,也担心阿信的身体状况。
“那时候,他问我喜不喜欢花?”
阿信向弟弟解释。
庆太夸张地拱肩缩背,并大声叫嚷:
“不会吧?太奇怪了!”
阿信解开系住玫瑰长茎的漂亮丝带,拆开玻璃纸,享受扑鼻的芳香。
“你说的是那个、那个开着豪华轿车的大叔、学长的爸爸吗?看起来一副西装笔挺、很绅士的样子,不过送花太恶心了。”
“恶心吗?”
“当然恶心,而且也很变态,哥哥又不是女孩子!”
“我很喜欢花,他问我时,我也是这么回答。很美,对不对?你看!”阿信将白色花束插进花瓶的样子,更衬托出花朵的美丽。这么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只是…
那位大叔不会对老哥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庆太斜眼望着欣然接受花束的哥哥,同时在心中这么想。
他瞬间有股冲动想去问学长。可是再怎么说,怀疑别人父亲总是不礼貌的行为,在重新思考后,暂时打消念头,并且拚命说服自己,花束或许不具任何意义。
“好漂亮,装饰在门口吧,家里很少有这么多花!”
阿信满意地说。
“既然要慰问,我认为送些布丁或水果之类的东西,还比较实际。”
庆太边说,视线边在花与人之间流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哥哥若能因为学长父亲的贿赂,而原谅学长的话,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庆太表情严肃,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8
虽说是综合大学,但由于部分学系转往校外之故,此处只剩下教养部,感觉几乎与专科学校相同。校舍墙壁以及围墙,到处贴满煽动的文宣海报。除了夹杂拒绝调涨学费或罢免校长等诸如此类的危险标语外,也可看到有关反对迁移校舍的各种文字。
弥一一面望着这些传单,一面感叹不已。
他说不出任何形容词。印象中,非义务教育的”大学”应该与高中没两样,绝不是空气如此不同的”学校”。
以前和狐群狗党们偷偷溜进短大的校庆会场时,也是这么认为。不同点只有一、两处,女高中生与女大学生的气息也不一样。论年纪,前者或许占尽优势,不过自己现在百分之百喜欢后者。短大校庆上的率直说话方式,似乎让他深受女大学生的喜爱。当时受欢迎的程度,连一起去的友人都嫉妒得闹起别扭。
弥一寻找口袋中的摩托车钥匙。
其实他并非有把握能见到面。大学校园有多大,自己心知肚明,只不过在骑车兜风时,突然想顺道来”他”就读的大学看看罢了。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弥一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何双眼要快速穿梭在这些从校舍出来的人群中。
自己或许已经被讨厌了。要是两人在这里碰到面,他会有何反应?当然,他绝不可能笑脸迎人,一定会露出害怕的表情,眼睛低垂,然后逃之夭夭,躲到他旁边某个朋友的身后吧?
他的身旁总是有人。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也是。不准接近三年级的城山美人。从他单枪匹马进入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起,弥一便尝到胜利的滋味。
他网住了美丽的花蝴蝶,然后粗暴地剥下翅膀,使之再地无法逃离。
然而,这股莫名的焦虑感是怎么回事?
在对他说出恶毒的话、让他哭泣、贪婪无度地侵犯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
“绝对没问题!”
今天早上在练习时,庆太特地满心欢喜地跑过来,郑重通知他。
“已经没事了,老哥下星期会继续到学长家的!”
“学长这么说吗?”
“不,他是没说得这么具体啦!”
单纯的庆太直言不讳,并且立刻接着说:
“可是,他笑了。”
“笑?”
庆太点点头。
“我老哥一向如此,很容易原谅人。他不是那种看到人家道歉、反省、低头认错还不原谅人的人。他已经完全谅解,在露出温柔的笑容后就不再生气了,真的!不骗你!真想让学长看看老哥当时的脸。哇,终于雨过天晴,连我都很高兴!”
“……”
弥一望着学弟闪闪发亮的眼睛。
“即使再怎么被骂,只要看到那张笑脸,就值回票价了。老哥一定也会原谅学长的!”
庆太信心十足地断言。
“嗯!”
弥一随声附和,然后接着问:
“…他曾经生过你的气吗?”
“咦?”
“我是说你们吵过架吗?之前你一直自夸,说他有多温柔又多温柔,根本吵不起来。”
“嗯,还好啦,不过老哥有时也会生气的。”
庆太有点不好意思地坦承。
“比方说我成绩太差时,或是在外面跟人打架回来时。”
弥一吹了声口哨。庆太腼腆地用手指磨擦鼻头,笑了笑。
“在外头逗留太久才回来,他也会生气,向朋友借钱玩乐时也会。老哥他啊,简直是洁癖到家了,可是…!”
庆太欲言又止。
“什么事?”
弥一问。
“没什么啦!”
“到底怎样?话不要说到一半!”
“唉,没什么啦,这个…呃…怎么说呢?隐…隐私,对,总之这是个人隐私。”
庆太两手用力挥动。偷瞄了莫名其妙的学长一眼后,继续说:
“总…总之,如果做了老哥讨厌的事,他就会生气。”
“讨厌的事?”
弥一耸耸肩,然后戏谑地逗着学弟。
“是不是将毛毛虫放在他背上,还是在棉被里放青蛙?”
“才不…我才不会做那种小孩子的行为呢…!”
庆太面红耳赤地否认。他极不愿意被当成小孩看待,尤其是眼前这位帅气、稳重又令他尊敬的人。
“不是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啦!那个…老哥很怕一个人…虽然那个人不错…可是,老哥就是很讨厌那个女人。我如果跟那个女人见面,他便会很悲伤也很生气,所以至今我都没再见过她。”
“哦,跟女人吵架吗?”
“不是!不对!不是那样的!是姑姑、我姑姑啦!”
庆太望着语气嘲弄的学长,表情严肃地否定。
“你哥哥为什么会讨厌她?”
“……”
“这也是隐私吗?”
“不…嗯,不是那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