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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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三部全-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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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让这个昔日起兵造反的男人看看,天下大治,不一定要靠彻底的倾覆一个王朝来完成。
  更短的时间,更小的伤亡,同样能造就出一个国泰民安的中洲。
  只是,南齐的探子已近在眼前,灌木丛中,锋利的长刀在迷蒙的月色间流泻出水一般的光亮。
  迫在眼前的死亡并未曾让他觉得恐惧,他只是深切的遗憾。
  遗憾没有机会让靠在他身上的这个人,看一看他亲手奠定基础的,即将到来的,中洲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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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人高的灌木丛中卧着的两人,在黑暗中并不易发现,四处搜寻的南齐探子直到被穿着军靴的小腿绊了一跤,才发现地上竟有交叠的两具“尸体”。
  只见其中一人头戴紫金龙冠,身着藏青色绣金皇袍,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另一人黑衣黑甲,却是衣甲尽破,遍布伤口,不是那中洲皇帝和镇国将军,又是谁人?
  探子心头狂喜,在独占头功与知会头领间犹疑了片刻,冷不防的,却听到了几声长短不一的鹧鸪声。
  “北境素来严寒,这荒郊野外,又何来鹧鸪之声。”正自疑惑,那边地上疑似尸体的中洲之主,却在这时张开了眼睑。
  昏暗的月色下,那双眼冷如寒星,望着他的时候,微微的带了些许的怜悯。
  探子心头一凛,正待先行动手,突然间,颈侧却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随着匕首的撤离,被割断了喉管的暗探直直的倒了下去。
  随后出现的男人神情焦急,顾不得行礼,只忙着低声询问无力动弹的皇帝,“微臣徐赜救驾来迟,陛下可安好。”
  皇帝摇头,表示无恙,只奇怪道,“沙尘遮没所有踪迹,你是如何寻到此处?”
  徐赜迟疑片刻,坦然道:“臣不敢欺君,这些年在六藩军中,臣与齐王幼子秦轩有旧,乱军中见他有难,顺手救下,正是他告知陛下的所在。”
  皇帝一愣,不想他在注意六藩的动向之时,紫衣人也同样留意着他的动静,宁不寂当时抱着他掠出乱军之处,离秦轩的所在,并不遥远。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若非他一念之仁,放过了秦轩,徐赜便不可能顺利的寻到他们。
  思及此处,他不禁笑了笑,也不多言,只催促徐赜查看身旁宁大将军的伤势。
  徐赜并不懂医术,伸手探了探宁不寂的内息,忽然惊讶的抬起头来。
  “陛下,宁将军内息空空荡荡,想是真气耗尽,无力支撑,故而昏迷,待其醒来,处理过外伤,当无大碍。”
  两人皆知,宁不寂素来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自是有极为深厚的内力修为,这样的修为,却在短短的数个时辰间耗尽,可见乱军中境地之危急险恶。
  徐赜眼神复杂的望了眼昏迷的大将军,对上皇帝淡然的目光,心悦诚服道,“臣等总算明了,陛下为何会留此人在朝中十年。”
  皇帝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在破晓的曙光中,与徐赜一人一边,架起伤重昏迷的大将军,朝不远出的小镇缓步而去。
  宁不寂昏睡醒来之时,正处于一座简陋的农舍之中,一抬眼,便见到皇帝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
  他多年来征战沙场,轻伤重伤已如家常便饭,醒来最先的反应,便是询问,“臣昏迷了几日?”
  皇帝漫不经心的答道:“七日。”刚说完,就见对方神色突变。
  宁不寂打量着窗外边境特有的荒凉,目光严峻,“陛下身系中洲安危,此刻不启程回京,却在此流连,是何缘故?”
  皇帝接过农妇端来的小米粥,将之放到桌上,转过身,却说了一句令大将军极为吐血的话,“朕何去何从,不劳将军操心。”
  话刚落,就见床上的人全身一震,竟然真的俯身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不禁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探查。
  宁不寂挥挥手,表示自己无碍,见皇帝过来,一伸手,毫不客气的揪起了眼前的衣领,“国不可一日无君,回京城去。”
  皇帝心中气闷,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提醒道,“你伤势未愈,不宜长途奔波。”
  宁不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断然道,“臣留在此处,请陛下独自回京。”
  顿了顿,终究,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赤焰军为国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尚请陛下善待,莫自毁长城。”
  这话一出,便形同亲手交出了兵权。
  他二人都知道,先前宁大将军选择放下战场中随行人员之时,便注定了这一刻的到来。
  宁不寂秉性高傲正直,选择独救皇帝,虽有私情,泰半还是为了整个中洲免于动乱,但这并不能抹杀他抛下诸多弟兄的事实。
  他既自觉愧对兄弟,亦认为无颜再与诸多生死弟兄把酒言欢,孑然一生,浪迹江湖,已是必然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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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便背过身,自顾自安心的睡去,不再多加烦恼,先前真气耗尽的彻底,连带滞留于任督二脉的那一团乱息都不见踪迹。
  方才那一口血呕出,正是解开了最后的滞郁,想来是远离了走火入魔的境遇,不得不让他心中暗道侥幸。
  昏昏沉沉的睡到傍晚,只觉得胸口窒重,仿佛连吐息都困难,宁不寂疑惑的睁开眼,便看到皇帝趴在他未曾受伤的肩头,睡得正香。
  俊秀的脸带着浅浅的微笑,睡容前所未有的安详,仿佛放下最大的心事,全然的无忧无虑。
  然而一个身系国家安危的人,怎可能这般的全无心事。
  隐约间,宁不寂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承业。”既然交还了兵权弃了官职,他索性连恭谨都省了,直接摇醒熟睡的皇帝,“你做了什么?”满脸的焦急和担心。
  “什么都没做。”根本没睡醒的人敷衍的拍了拍他,安抚道,“只是留下来陪你罢了。”
  “陪我?”宁不寂的目光忽而深幽起来,一双手不怀好意的探入怀中人薄薄的夏衫之内,低声询问,“确定要陪?”
  出乎他意料,皇帝却并未曾挣扎脸红,反倒抬起眼,笑吟吟的望着他,“只要你行,定然奉陪。”
  “……”宁不寂无言的抽回手,重伤未愈,纵是他内力深厚,内息流转间真气已渐渐充盈,终究也只是凡人,有力所未及之处。
  他心中知道,数日前那一场混战,北魏已是元气大伤,纠其祸首,虽说源于萧氏兄妹泛滥的野心,亦不乏皇帝推波助澜之功。
  北境之忧虽已缓解,尚有南齐在边境虎视眈眈,年前慕容溱虽说是按兵不动,驻扎在边境的军队,却是一人未撤。
  当此时,若是皇帝失踪的传言落入那南齐之主的耳中,只怕又一场战事,避无可避。
  这些情况,他俩皆心知肚明,如今居住在这荒凉的北境山村,又显而易见是为了隐藏行踪。
  宁不寂有些头疼的发现,他竟完全看不出满脸轻松的那个人,此刻在打什么主意。
  皇帝依旧微笑的看着他,耐性的端着热过的小米粥喂他吃饭,什么都不说,就等着他按捺不住的发问。
  不想等了半日,喂了近三碗粥,对方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沉默的任由他喂食。
  到第四碗,喂食的人终于有些泄气,试探的问,“你猜到了?”
  宁不寂摇摇头,表示确然不知,只说到,“若不便告知,亦无妨,待到伤势痊愈,我自能外出打探消息。”
  皇帝闻言,顿觉十分没劲,有气无力的放下陶碗,揭晓真相,“其实也没什么,朕在离开中洲之时,预留了诏书,若有不测,便请皇兄继位,主持大局。”
  “皇兄?”
  “不错,皇兄姓李名衍。”他顿了顿,稍稍离伤患远了一些,才沉声道,“字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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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不寂一愣,深思了起来,许久都未曾说话。
  他这样的沉默,多少让原本带点幸灾乐祸的人心头忐忑。
  皇帝安静的收拾好碗筷,起身道,“朕明日便启程回京,吏部尚书之子徐赜已平定了六藩之乱,此处他正派人守着,若你伤势痊愈,便可自行离去。”
  说完,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盘,伸手将对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却始终低着头,未曾去看明显在打量他的那个人。
  农舍的卧房并不宽敞,几个大步,轻易的就走到了门边。
  正待出门,宁不寂带着揶揄的低沉的嗓音,却清晰的传了过来,“弃了皇位,不须君无戏言,便可任意的出尔反尔,你倒是轻松许多。”
  “谁出尔反尔了?”皇帝颇不服气的转身,正待反驳,却豁然想起方才曾说的,“朕留下来陪你。”
  他实在太过惊讶,不自觉的低下头,正对上床头养伤的人含笑凝望的双眼,心中却惊疑不定。
  欺骗了十年,隐瞒了十年,这人都不生气,不愤怒吗?
  仗着对方受伤甚重,当无力有过激举动,他索性抛下了所有的顾忌,坦率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宁不寂并不理会他的惊讶,只说道,“我与奉天相识十五年有余,倾心相交,肝胆相照,江湖比武,战场厮杀,互相救过对方无数次性命,这份交情,绝无可能是假的。”
  皇帝点头,忽然静下心来,微笑的倚着门,听他述说。
  宁不寂又道:“然则事无巨细,无一例外,他始终站在你这边,先前我只当他是昔日神武将军麾下,有忠君之心,今日方知,他是你兄长,这也在情理之中。”
  他奇怪的望着皇帝:“你兄弟二人一个救过我数次,另一个也未曾害我,些许事未曾言明,自有你们的苦衷,我又缘何生气?”
  说完,外头正好一阵强风,哗啦一声,吹开了墙侧的木窗。
  窗外,是一大片北境的晴空,前所未有的湛蓝明朗。
  皇帝自知自己绝无可能放这个男人独自浪迹江湖,然则十年相识,爱恨参半,他心头多多少少,残留了些许芥蒂。
  只是那些许的芥蒂,碰到这一番听来寻常的话语,却如阴霾挨上了阳光,浮云遇见了强风一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朕答应了留下来陪你,就不会离开。”
  窗外,闻讯赶来迎接的禁军统领宇文旋听到屋内隐约的对话,对多少知晓一些内情的徐赜摇头道,“陛下当真大量,三言两语便轻易的恕了宁将军多年不敬之罪。”
  徐赜笑了笑,低声道,“昔人有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宁将军如此胸襟,确然让人心者,陛下又岂甘落后。”
  说完,徐赜拍了拍禁军统领的肩,“此处有你守着,已可放心,我尚待去寻一个人,这便先走一步。”
  宇文旋了然的点头,想起那素来任意妄为的紫衣人,心中对这从小相识的好友便有一些同情。
  宁不寂受的伤极重,然并不致命,三个月后,已可下床行走。
  奉天在京诸事繁杂,却始终未曾继位,皇帝亦明了以兄长的个性,是决不容他一张诏书敷衍了事,无可奈何之下,依旧得启程回京。
  一路上,未免舟车劳顿,不利于宁不寂的伤势,商议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走水路。
  晚间,从来共眠的两人依旧同榻。
  长夜闲聊,秉烛夜话,江湖轶事,一个说得意兴飞扬,一个听得兴高采烈,竟全然不知破晓将至。
  每每睡到午间方醒,出了船舱,禁军统领便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昔日的大将军。
  皇帝疑惑了许久,终于在即将靠岸的前一日询问起枕边人,“怎地阿旋看你的目光如此奇怪?”
  宁不寂闻言,朗声长笑了半响,方才收住。
  他亲了亲因为得不到答案略微恼怒的皇帝,“他误会了一些事?”
  “何事?”
  “便是此事。”
  说话间,他一翻身,将疑惑的人压在身下,亲昵的吻了吻抱了十年,却对床笫之事依旧纯真的情人,“三人成虎,已被误会了数日,多半你也解释不清。”
  深宵帐暖,一夜云雨。
  次日,皇帝依旧睡到午时方起来,总算明了了禁军统领暧昧的目光所谓何来。
  -完-
  《诗经·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番外一切的缘起
  寒冷的冬夜,後宫的妃嫔们总是早早的便各自歇息。
  值夜的宫女们无聊的打著瞌睡,聊著各种琐事,很有默契的对彼此服侍的主子闭口不谈,以免一言说错,传到有心人耳中,惹来恼人的是非。
  说著说著,话题不知不觉的就引到了宫墙外头,侍卫大哥出宫办事回来,总会带回一些江湖轶事,
  那些飞檐走壁神话一般的江湖人,永远有著说不尽的故事。
  “韩大哥昨天说了,衢州那边,有个姓宁的江湖人士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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