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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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三部全-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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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无话,回到居处,路过回廊之时,宁大将军随手一抛,扑通一声,北魏诸将准备已久,精心书写的战帖就此落入昔日长公主府的湖中。
  吹了一路的冷风,皇帝早已酒性,闻声回头一看,惊讶道,“你素来嗜武,多年来求一对手而不可得,如今怎地轻易抛却了比试的机会?”
  宁不寂道:“陛下安危重要,夷人多倚蛮力取胜,臣观席间诸人,亦无高手,不足与之浪费时间。”
  这话极为自大,偏偏由他口中说来,却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席间诸人,是连皇帝一同算进。
  听者忍耐着反驳的冲动,最先那句“陛下安危重要”的感动全抛去了九霄云外,只喃喃道,“到了明日酒醒,你必会后悔。”
  “臣到现在,都是清醒的。”两人一同踏入门中,宁不寂续道,“之后,就未必了……”
  一说完,他就扶着门框踉跄了一下,先前被内力强自压下的酒意悉数涌上,模模糊糊就着床的方向,一头栽倒。
  宁大将军素来酒品极好,一醉便蒙头大睡,毫无给旁人添麻烦的意思。
  睡相也好,一旦睡死,决无胡乱翻身之举。
  赤焰军中,知其习性者,皆交口称赞。
  如今换了一个人,却对他这一良好习性恨之入骨。
  先前因他脚步不稳,皇帝出于善意,伸手扶了他一下。
  这一扶,却正好被倒下的宁不寂连手带人,大力的压在床塌之上。》_《
  皇帝一惊之下,本能的就想去推身上之人,不料双手被一同压住,半点挣脱不得,醉鬼自顾自酣然大睡。
  三更半夜,又不好大声呼救。
  冷冷的呼喝了十几声,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皇帝瞪着身上睡得一脸安然的男人,转过头,哭笑不得的看到对方出于习惯,放在他脑后的手臂,恨恨的望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一脚将人踹开的举动。
  宁不寂一觉睡到中午,醒来之后,尚带了一夜宿醉的头痛。
  皇帝早已睡醒多时,好容易见他睁开眼,立刻白了他一眼,问道,“感觉如何?”
  宁不寂起身,就着木架上的清水洗了把脸,甩了甩右手道,“无事,只是右手有点麻而已。”
  随即,他奇怪的看了一眼皇帝,“日上三竿,陛下怎么还不起来?尚未睡醒?”
  皇帝望了望天花板,闷了半天,无力道,“朕全身都很麻,当然起不来。”
  “这……”宁不寂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臣昨晚做过什么?为何全无印象?”一脸的懊恼,还带着些遗憾。
  话刚落,当头就是一只玉枕砸来,其势甚急,显然对方愤怒之下,在其中灌注了不下七成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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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接下了直直砸来的沉重玉枕,手腕一翻,轻巧的卸去了其中的力道,随手往身旁一放。
  抬眼望去,对面的皇帝早已坐了起来,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没做。”
  宁不寂莫明其妙:“既然臣什么都没做,陛下缘何生气?”
  他骨子里终究带了点恶劣的心性,想了想后问道,“正是因为臣什么都没做,陛下才生气?”
  “……”皇帝已经不是单纯的瞪他了,望着他的目光中蕴含着强烈的杀意。
  他反应甚快,在对方出手前,迅速的抢过清泉剑,丢到一旁,快速的换好衣服,几大步就跨出了内室,临去前自语道,“不知这算不算被说破后的恼羞成怒?”
  “该死的混蛋!”被独自留来房内的皇帝咬牙切齿的起来梳洗,心中暗自诅咒,“朕不该拖的,当时就该答应了萧家父子……”
  正在恼怒,府里的下人敲了敲门,送上几张烫金绸面的正式拜帖。
  当先一张,便是撰写公文,邀请他来争夺继承权的北魏太保陈书榆。
  萧昙当年因故被送出北魏皇宫之时,收养之人,便是这老太保夫妇。
  陈书榆夫妇一生无子无女,在不知萧昙真实身份的情形下,就对这位长公主视如己出,爱若珍宝。
  萧昙曾对儿子言道:“母妃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便是不知自己真实身份之前。到了认祖归宗,反而处处艰辛。”
  皇帝那时还小,对于母亲的话回答的很直率,“那可以不要认祖归宗啊!这样就可以保住幸福。”
  萧芸破天荒的一呆,待到反应过来,儿子早已跑得老远。
  到了晚间想起来,伸手就捏儿子的脸颊,“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凡事逃避,活着若如此窝囊,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捏死……”
  萧昙下手很重,皇帝一直对儿时这段恐吓记忆犹新,连带的记住了抚养母妃长大的陈太保夫妇。
  他记性极好,细细的看了一遍拜帖的内容,和印象中的那张送达中洲的北魏公文对照,确认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走出门外,果然见大厅里或坐或站的几个人中,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看到他走来,老人的目光中现出一抹激动,有些混浊的眼中,竟隐隐现出模糊的水光。
  这是极为真切的感情,不只皇帝,连在座的同样投了拜帖的北魏诸臣都能感受到。
  这些人沉默的行了礼,识趣的退了出去。
  皇帝站在老人面前,其实有一丝尴尬,论辈份,这算是长辈,论身份,这是臣子,他一直不知母妃当年回了宫廷,是如何称呼这位养父的。
  沉默许久,为了逝去的母亲,曾经的幸福时光,他微笑的唤了一声,“外公。”
  老者明显的怔愣了一下,像是不确定耳中听到的,蹒跚着向前了一步,又想起于礼不合,匆忙间退得太急,几乎撞到身后的柱子。
  “小心。”皇帝上前几步,扶住老人,低声再度唤道,“外公,母妃有和朕提起过您。”
  “昙儿她……”老太保抬起袖子,拭了拭泪,“老臣失态了,昙公主,她在中洲之时,过得可好?”
  一个全无身份背景的弱女子,独自在敌国宫廷生存,能好到哪里去呢?
  皇帝并不欲欺骗,只轻描淡写道,“朕出生时,母亲已被封为贵妃,此后父皇未曾再纳新宠,对于一个普通女人,算是如意了吧!”
  老太保叹了口气,显然也知道这是皇帝的安慰之词,萧昙当年卧底中洲,于两国毕竟是敏感之事,亦不好多提。
  他不提,皇帝自然也不会说到。
  随后几个时辰,因为萧昙,这一老一小,倒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家常。
  这时,在外头的宁不寂,却在练完剑之时,在府中的花园,收到了一张极为奇怪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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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帖的瘦小男子獐头鼠目,长相猥琐,递上来的请帖,也不过是一块简陋的绢布,布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极为潦草。
  凝神辨认了片刻,宁不寂才勉强认出那绢书的内容,“有要事与阁下相商,午时三刻,悦来客栈相候。”
  “家主人言道,大将军见到此物,必然明白。”送信的男子躬着身,递上一束长长的剑坠。
  宁不寂接过来细细打量,只见那由丝线织成的绳结,年日已久,原本鲜丽的明黄,已褪成了接近米白,末梢的流苏上,沾了几滴褐色的暗点,看上去相当的不起眼。
  “小人先行告退了。”送信之人恭敬的行了礼,一转身,利落的翻过墙头,身手相当的矫健。
  宁不寂目光一凝,纵身展开轻功,追了出去,待他翻身掠过墙头,几个起落,立在府外之时,早已失却了那送信者的踪影。
  抬头望了望天,旭日当头,正是午时,昔日的长公主府内,赤焰军和禁军守卫森严,跟随陈太保而来的几个随从皆是下盘虚浮,不像是身负武功。
  那悦来客栈又距此不远,想来当不至于是个圈套。
  他握了握剑坠,抬脚步出了朱漆大门。
  门外不远处,烧饼摊的小伙子飞快的和对街卖糖人的老人打了个眼色,老人点了点头,背起干草扎成杆子,大声吆喝着,慢吞吞的跟在出门的人身后。
  走了不过数十步,老人将一个漂亮的糖人递给了贪吃的孩子,小小的孩子一路啃,一路绕着街跑来跑去。
  宁不寂从出门,到悦来客栈,不过走了短短数百步的距离,追踪的高手,就接连换了十来个,方才隐下踪迹,未曾给他发觉。
  一踏入客栈,掌柜的就殷切的迎了上来,”贵客请这边走,秦公子已在二楼的包厢等候。”
  宁不寂点头,也不问掌柜的怎会一眼将他认出,秦轩行事向来古怪,想必事先已对掌柜的形容过他的长相。
  走进包厢,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眼疾手快的侧身避开。
  站在面前的男子修眉凤目,身材高挑,一袭明艳的紫衣和黑亮的披肩长发相得益彰,全身上下,都流露出华贵的韵致。
  “大将军,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抱了个空的紫衣人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的张开双臂,又扑了过去。
  宁不寂眉头一皱,长腿一伸一勾,绊得对方乖乖的坐倒在长椅上,出言呵斥,”大好男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啧啧啧,这话说的?”对方不赞同的摇头,随即做恍然大悟状,故意曲解道,“敢情陛下不是男儿,竟然是女子?”
  宁不寂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他自是不同。”
  他这话说得极为随意,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紫衣人闻言,唇角边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修长的身形靠在雕木椅上,一径的陷入沉默。
  半响,两人都未曾说话,宁不寂想起那束带着陈年血迹的剑坠,叹了口气,率先开口,“秦轩,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紫衣人将脸埋在摊开的双手中,闷声道,“说我是想见你,才遣了人来,想必你也不信,不如就实话实说吧!我是来讨人情债的。”
  宁不寂失笑:“你倒是坦率。”心道,“不愧是有真小人之称的齐王幼子。”
  秦轩昂起头,理所当然道,”当年潼关一役,我率军运送救命的粮草,千里来援,与赤焰军并肩作战之际,受的伤,痕迹至今犹在,有机会,自然要来讨还。”
  他撩起宽大的长袖,雪白的肩上,果然刀痕宛然,又指了指桌上的剑坠,“看,信物也在,你休想赖掉。”
  宁不寂一时哭笑不得,当年秦轩于他于赤焰军,都有大恩,不管这是不是市恩,该还的,他总是不会赖掉,于是微笑道,“你待如何讨还?放马过来便是。”
  紫衣人狡黠的笑了笑:“此话当真?”
  “这个自然。”
  秦轩的眼中忽然带了妩媚之意,一闪身,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吹在对方身上,“如果,是要阁下以身相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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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不寂直立不动,并未如秦轩所料想的那般,避之唯恐不及,又碍于诺言,左右为难。
  他始终态度从容,即使全身都在冒鸡皮疙瘩,依旧镇定的问,”内廷中有不少六藩的耳目,宫闱之事,你们想必都探听的一清二楚?”
  “不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探听了一些。”秦轩微笑;”阁下这是顾左右而言他?”
  “非也。”宁不寂并不争辩,只说道,”既然都探听到了,想必也知道,在下一回朝,陛下必会下旨免朝三日?”
  紫衣人起初尚在思索,对方何以突然岔开话题,听到此句,忽然意会过来,脸上露出踌躇之色。
  却听宁不寂续道:”陛下身负上好武功,尚且需在榻上躺上三日,换了是你,可经受的住?”目光灼灼,似在评估他的身体。
  秦轩被他看得心头一寒,心知宁不寂素来高傲,若是逼着他还人情,自是不会拒绝。
  只是这本该两厢情愿的事,借着人情,迫着他来做,对方若是一狠心,下了重手,倒是债清事了,他白白受一番折腾,又是所谓何来。
  想到此节,霎时收起了绮念,神色间亦正经了许多。
  说话之时,宁不寂一直在暗暗观察对方的神情变化,眼见紫衣人收起了戏谑,心中暗道,”惭愧,秦轩行事素来放浪不羁,以让人为难取乐,非得脸皮比他更厚,方才压得下去。”
  他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倒无趁胜追击的意思。
  紫衣人一直对他抱有好感,多年来为他在六藩之间奔波周旋,这番情意,不该拿来践踏,于是开口道,”若有正事需要相助,但说无妨。”
  秦轩做事虽有些不择手段,轻重却也拿捏的住,嬉闹了一番,见自己占不了上风,也就乖乖的偃旗息鼓。
  他整了整衣袍,正色对着宁不寂拜了下去,”在下此来,是奉父王与诸位王叔之命,请宁将军救命的。”
  宁不寂听着,神情凝重起来。
  秦轩乃是中洲六位藩王之一——齐王的幼子,六藩多年来与他誓不两立,若不是头壳撞坏,当不至于出此下策,请他救命。
  只不知紫衣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不动声色,淡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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