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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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三部全-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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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皇帝萧蕖躺在榻上,在几声剧烈的咳嗽过后,费力的抓住儿子的双手询问,“中洲那边;可有消息?”
  萧翰低下头,用力的反握了一下病人枯瘦的手指,硬邦邦的回答,“尚无。”
  “翰儿,”萧蕖叹了一口气,虽多年未曾执政,病弱的老人依旧有着为政者所独有的犀利,“你可是在怨恨为父下的旨意?”
  “儿臣不敢。”依然是干脆简洁的回答,望了一眼重病的老父,高大的皇长子垂下头,“父皇会同意老太保的谏言,因是儿臣太过无能,不足相托的缘故……”
  萧蕖伸出干枯的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这个动作萧翰小时他常做,此刻方一伸手,已然长大的儿子即刻意会。
  萧翰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暖意,“父皇,儿臣已派人去寻访名医,天下之大,一定有可以治好父皇之人。”
  年迈的帝君摇了摇头:“为父自知时日无多,有一件事,再不说于你听,只怕他日被有心人探知了大做文章,恐怕会对你不利。”
  他看向素来性子强硬的儿子:“翰儿,你可知,你早逝的萧昙皇姑,并非庶出,而是为父嫡亲的皇妹?”
  萧翰惊讶的抬头:“怎会……”若皇姑是嫡长女,便与父皇和皇叔有同样的继承权,又何须费劲心机前去中洲卧底,以至于卷入中洲的宫闱斗争而英年早逝?
  像是知晓儿子的疑惑,萧蕖再度咳嗽几声,止住儿子的发问,“先听为父说完。”
  老人的目光中露出几许哀思:“当年你昙皇姑出生之时,正是樊氏一族在朝中鼎盛之际,樊老将军当年助先皇登记,立有大功,先皇夫妇感激之下,便与樊家定下婚约,若生下皇女,便嫁入樊家,永结秦晋之好。”
  “当日先皇许下诺言,原有笼络之意,然而之后几年,樊家族人屡建军功,权势日大,先皇便担心有继承权的皇女嫁入樊族,异日在樊家人的支持下登基,他日我萧氏将会皇权旁落,甚而被樊家取而代之。”
  “在这层忧虑下,先皇在孩子未出生之前,便秘密遣人请来了神巫卜挂,卦象显示,‘将诞生的皇女与帝星有缘’,神巫言道,‘此乃天命,不可扼杀’。由是先皇放弃了扼杀婴孩的念头,只是在你皇姑出生后,将之送往他处着人抚养,对外宣称皇女胎死腹中。”
  “若干年后,樊氏式微,先皇临终,将此事告知你皇叔与为父,嘱我弟兄二人照料你皇姑,并择适当之人婚配,以避天命。”
  “为父与你皇叔商量,昙妹毕竟为我萧氏皇女,须认祖归宗,先皇违诺之事亦不便公开,只得公布消息说,萧昙为流落在外的先皇私生女。”
  “你皇叔不喜与女子分享权位,又烦恼于神巫预言,瞒着为父说服了萧昙去中洲皇室卧底,承诺若是建立大功,便主动让出摄政王的位子。”
  “昙妹改名萧琳,果然成功的接近了中洲的皇帝,也算应了与帝星有缘的天命,你皇叔尤不放心,毒杀了注定引发宿命的皇姑后,又派人刺杀了他的丈夫,正松了一口气之时,神巫临终前却传信过来,说卜到了帝星的所在,正是中洲皇宫的方位,原来先前所言的帝星之缘,并非指夫妻,乃是母子之缘,这帝星,便是如今执掌中洲的李承业。”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安排,你歧皇叔一生机关算尽,毒杀亲姐与其丈夫,自身亦没逃过被人刺杀的命运,所以天命如此,为父自当顺之,以免他日天道循环,报应于吾儿。”
  他吃力的说完这一切,怜爱的拍了拍听得呆住的儿子,“当年我与你皇姑虽然相处时日不多,对她坚韧的心性和处事的能力却是印象深刻,她教养出来的独子,便有三分像她,亦是极为能干,何况这孩子独自守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愣是花了十年的时间造就得国富民强,虽然内忧依旧,亦不过是缺少一个彻底解决的时机,这样的才干,当得起帝星之名。”
  萧翰回过神来,不服气道,“父皇属意于他,更甚于儿臣?”
  北魏皇帝笑了笑,并不解释,只言道,“待到他来,你便会了解为父之意。”
  病重的老人咳嗽了几声,忽然道,“这殿内真是闷得慌,翰儿,替为父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着人将这些碍眼的炉子都搬出去。”
  萧翰大急:“可是父皇,太医们说……”
  “别管那么多,照朕的旨意做,为父还活着,你就敢抗旨?那些混账扬言朕活不过夏日,朕就活着让他们看看,开窗,开窗,都快入夏了,还会受什么寒?”
  萧翰无奈,命宫人拿开了堵住窗缝的布条,方开了一小扇窗,春日所特有的清草气息便扑面而来。
  年迈的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忧心的儿子保证道,“吾儿放心,朕会活到昙妹儿子到来的那一天,顺带立你为皇储。”
  “立我做皇储竟然只是顺带?父皇你病糊涂了吧?”萧翰无言的垂下头,默默的望向红漆地板。
  09
  月余之日,转瞬即逝。
  春日的尽头,桃花绽放的尤为娇艳,片片浅粉开在错落有致的嫩叶间,满目的旖旎绚烂。
  皇帝恋恋不舍的望着御花园中难得开得繁盛的桃树,在他终于稍有空闲能欣赏这美丽的春色时,却是在这即将出行的清晨。
  从御林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心侍卫们正在宫外守候,皇帝拍了拍正替他牵着马的禁军统领,“阿旋,朕此番出行,归期尚不可知,朝中若有变故,你可去到赤焰军中,找奉天商量。”
  宇文旋惊讶的抬头:“这,若有变故,不知会宁将军……先去找他的军师,是否会惹他不悦?”
  皇帝摇头:“宁不寂不是会在意这等小事之人,这点勿需担忧,你只管照朕的意思做便是。”
  宇文旋应一声“遵旨”后,将缰绳递给伸手过来的皇帝道,“陛下一路珍重。”
  皇帝颔首,转身踏出宫门,下一瞬,原本酬躇满志的微笑便僵硬起来,眼前正站着很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高大男人。
  他质问道,“为何你会在此?”
  宁不寂一身行装,并不理会皇帝语中的责怪之意,从容道,“臣在此相候,自然是为了护送陛下前去北魏。”
  皇帝满脸惊讶,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这个不要命的男人,“赤焰军和北魏征战近十年,现下你说要跟朕同去?”
  这些年,死在赤焰军统领手中的北魏大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萧氏上下,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竟还有胆送上门去。
  像是明了对方的想法,宁不寂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名字;“萧歧”,便成功的阻止了皇帝即将出口的拒绝。
  北魏的摄政王萧歧并非像外界所传言的因疾病薨逝,乃是在潜入边境之际,被当今的中洲皇帝派人刺杀。
  宁不寂的言下之意很简单,你这个杀人主使都敢去受害者家中了,我有何不敢?
  皇帝沉默片刻,依旧不肯同意,“你若同去,赤焰军群龙无首,外敌来犯,如何是好?况且这五千侍卫,同时要兼顾你我二人,只怕人数不够。”
  “无妨,赤焰军中有奉天,”宁不寂却似早有准备,一声响哨,传令官上前禀告,“启禀陛下,五千赤焰军将士已在城外,随时可以出行。”
  望着对方坚持的目光,皇帝极为无奈,虽则明了对方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不顾生死的要同去,但确确实实,宁大将军是最不适合同去之人。
  若早知宁不寂要同去,他便不会动这个念头,眼下回复的公文早已送达北境,追之不及,自是无法再改变主意。
  虽然希望不大,他还是试着说服比石头更顽固的大将军,“北魏素重孝义,朕以探视重病舅父之名出行,天下皆知,萧氏便不好出手扣押,脱身亦容易,你若同去,反倒身份尴尬,不如留在京中,稳住局势,莫忘我中洲尚有六藩和南齐之忧……”
  皇帝难得多言,不料才说到一半,便被对方打断,宁不寂言道,“无论如何,陛下独自出行,臣不放心,需知前日夜里,陛下尚无丝毫气力。”
  他指的本是随时会发作的软魂散,没想到一提,两人却同时想起夜里纠缠之状,一时间,当着五千禁军的面,同感赧然,气氛便诡异起来。
  这一搅合,皇帝忽而想起一事,沉声问道,“你是何时打定主意要随朕同去北魏的?”
  宁不寂理所当然道:“自是陛下提出之时,臣便做了决定。”
  这是属于情人之间同进退的体贴,亦是君臣二人共患难的忠心。
  不远处,隐约听到两人谈话的禁军们难得的,对这位他们眼中不可一世的镇国大将军起了极大的好感。
  明知前路多艰,亦肯誓死相随,真不枉陛下十年来对此人宠信有加。
  此时,本该最为感动的皇帝陛下却是一脸的咬牙切齿,凑近众人敬仰的大将军,忍耐着揪起对方领子的冲动,低声道,“你既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要同去,为何一声不吭,害朕……”
  他说了半句,忽然反应过来,此处大庭广众,实在不适宜聊私事,只得狠狠的瞪着占尽便宜的某人,拼命的抑制心头的怒意。
  宁不寂却极有默契,完全听懂了皇帝的半句话,开口释疑,“陛下既然都说了要还二十五的赌约,臣自然不敢抗旨。”
  他说得落落大方,毫无愧色,“况且赌债这种东西,欠得时日越长,利滚利之下,还得越多不是?”
  众禁军听得面面相觑,全然不明白宁大将军在说些什么,便不约而同的看向和他对答之人,却惊讶的发现,皇帝竟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被气得拂袖而去。
  10
  萧蕖年过花甲,又是宿疾缠身,饮下御医熬制的汤药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年轻的皇子服侍完父亲,整了整衣冠,步出殿外,白玉雕龙的马车正在宫外相候,他却无心乘坐,只是吩咐宫人传令车夫先行回府,独自沿着街角,走了回去。
  街头商铺林立,往来行人川流不息,吆喝的商贩和驻足的行旅,讨价还价声织就了整条街的喧嚣繁华。
  萧翰遍身华服,冠冕镶嵌着贵重的宝石,本就极为引人瞩目,他又生得高大英挺,俊逸的五官轮廓分明,极富男子气概,走在路上,回头留恋凝望的少女,不知凡几。
  他本人却对此浑然不觉,只是皱着眉,边走边思考着如何打发掉府中的不速之客。
  翰王府中,厚着脸皮在别人家蹭吃蹭住了几日的南齐王爷慕容鸿,依旧带着一脸比夏日阳光更耀眼的笑容,端坐在大厅中,等待着北魏皇帝嫡长子的回来。
  连续几日的游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得出萧翰虽然未曾松口,却已有了动心的迹象。
  他有自信,说服这个曾经与继承权失之交臂的皇子,布下死士,剿灭前来北魏送死的中洲皇帝和镇国大将军。
  正酝酿着今日的说词,萧翰已大踏步走进门来,脸上有坚定的神色,似乎已做下了决定。
  “探子来报,翰王每日一早便入宫侍奉父皇,至晚方归,今日如此早回,不知这北魏老皇帝对他说了什么?”慕容鸿揣测了半响,试探道,“不知翰殿下对前日本王所提之事可曾考虑?”
  “不用考虑了,”萧翰凝目注视着面前看似无害的青年,“本王已有决定,现下就可给你答案。”
  他神情端肃,对着慕容鸿期待的目光,鄙夷道,“那中洲的皇帝,到底是本王的表弟,我堂堂北魏,绝不会似你南齐皇室这般,不择手段的为了皇位,做出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丑事。”
  慕容鸿闻言,脸色一变,几乎想破口大骂,心道,“你的皇叔萧歧当年遣人毒杀亲妹,年前,你心目中的好表弟更是以牙还牙,派遣大批刺客,刺杀了他的亲皇舅,你来指责我南齐皇室,也不过是秃头骂和尚。”
  想归想,到底人在屋檐下,他亦不敢直言冲撞,拾起满脸的笑容做面具,退而求其次道,“既然翰殿下顾念兄弟之情,不肯对那李承业下手,那么同来的镇国大将军呢?”
  萧翰低下头,沉思起来,他并非像慕容鸿所言顾念那些劳什子的兄弟之情,跟这位表弟素未谋面,何来兄弟之情?
  他不过是忆起父皇殷切的目光,不想让父皇失望而已。
  至于那个战场上杀敌如麻的镇国大将军,就这么让他堂而皇之的走进北魏的皇城,再大摇大摆的回去中洲,未免太过便宜了他。
  萧翰看着这位南齐出名的闲散王爷,心下暗自盘算,“南齐与北魏之间隔着中洲,多年来既无邦交,亦无战事,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得罪了他们,也不会怎样,如今可相互利用,那是最好。”
  “如何,翰殿下可是爱屋及乌,爱惜表弟尚要推及他的大将?”慕容鸿笑着揶揄,“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哪!连多年战场上的恩怨都可以放下。”
  萧翰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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