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她晕过血,如今怎莫名怕上血来了?真是坏了她作为医者的名声。怕归怕,但也不能让她亲亲相公命丧黄泉,还是失血过多而死。林之夏当即撕了裙摆为他包扎止血,可还未弄到一半,那边不知死活的黑衣杀手又开始进攻。宫书煜也只能将伤口的事暂搁一旁,提剑与他们打作一团。
不知打了多久,宫书煜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想必是伤口裂开,失血太多了。眼瞅着那一个个围上去的黑衣杀手就要被全数消灭,这时候慕容鹤蓦地飞了进去,局势更加麻烦。林之夏站在金柱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相公势单力薄,自己又不能离开柱子,只能站在柱子上咿咿哇哇。倏地,一团黑漆漆被扔出战乱,直向林之夏。她吓得手忙脚乱,不知是该接还是一脚把它踢开。可幸的是,她既没接也没踢,因为那个被打飞的黑衣人只及她脚下,便狠狠撞在了金柱的龙头上,那得一个惨呀。黑衣人惨叫一声,掉入了黏糊糊的不明液体中,片刻功夫,那团黑漆漆便被化成了一滩血水,与池里的液体融为一体。林之夏倒抽一口冷气,庆幸地抚了抚胸口,还好刚才她没掉进去,不然……啧啧啧……
正当她回身再观察战况时,只听“噗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进池里了?她左看右看,才发现是龙嘴里含着的夜明珠不见了。
不见也就不见吧,反正她又不喜好这些玩意儿。刚想着,她直觉脚下在微微晃动,若不小心,根本不能稳稳站在柱子上。因为地处比他们高,所以摇晃感要强烈很多。她蹲下身,紧抓着柱子上的龙头,抬眸一看,大殿四角已开始裂开。她蓦然反应过来。
这殿要塌了!
再看看下面打斗的人,他们根本还未发觉!林之夏惊呼,才使得宫书煜突出重围,一把将她抱起,往殿外飞。等他们逃出暗室时,整座祠堂已坍陷,除了他们俩,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也不知道慕容鹤那家伙到底是被埋了还是逃了?”放下手中的纱布,林之夏细致替他穿上衣服。
“逃也不是不可能,他内力深厚,仅仅我一掌还不足以丧命。”
是哦,他是祸害遗千年?林之夏瘪瘪嘴,收拾了满桌的药瓶,疲惫也席卷而来。想是昨晚没休息,今天又一早替他处理伤口,怕是累着了,干脆睡一觉好了。
“我的好相公,忙得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说我不明了的那些事呢?”她胡乱蹬掉绣履,爬过他身体,睡到了里面。宫书煜半依靠在床柱上,肩上有伤,也只能半靠着。他替她掀开被褥,示意她靠过来。林之夏自然也不客气,钻进被窝,将头枕在他腿上。“你说吧,我听着。”她眨着星眸,看着他端正的五官。说实话,自从他相公变了后,没了那份傻气,看上去也有凶巴巴的,但也是个绝美的男人哩。嘿嘿,她的眼光就是不差!
林之夏对他痴痴一笑,引来两道狐疑的目光。“什么事这么高兴?”他低低吐着气息。
“没、没!你说。”她赶紧打哈哈,掩饰自己的尴尬。总不能跟他说她看着自己的相公犯傻吧?宫书煜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只不过看她的目光总是透着柔和,大掌不觉抚着她铺散的青丝,薄唇微启,低沉磁蕴的声音道着他的曾经。
林之夏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心疼,因为他的过去,也因为他的家人。她从小就跟着亲爹,没有娘亲疼,小时候同村子的孩子会拿她开玩笑,总说她是没娘要的孩子,当时会很生气,但长大后,她也就习惯了。习惯和亲爹斗嘴、习惯用娘亲来压她亲爹的火爆脾气。从未知晓,在这世上能有一个亲人陪伴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起身,与他四目相交。“相公,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话落,她飞快在他唇上映了一下,本想乖乖缩回被窝里,美美睡上一觉,只是还未等她离开他的唇,后脑勺便被紧紧扣住。
火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教她顿时涨红了脸。直至衣衫被解开,她才蓦然反应过来。“喂,你现在有伤,不能……唔……”尾音消失在他嘴里。
“喂,快住手……”她在唇间咕哝。
“喂,你听见没……”
“没有。”男人终于放开,仅仅说了两个字又继续。
没有?!那刚才说的是啥?!
……
天可真是越来越凉了,可屋里正热着哩。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心绪放松下来,人就很容易安眠。
林之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睡竟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现下已四更天,可身旁却空无一人。她支起身子,手触摸一旁的被褥,早已冰凉。
想必昨晚入夜后就不在了吧。她拢了拢被褥,重新缩回被窝里。圆溜溜的黑眸盯着帐幔发呆,了无睡意。“又不是小孩子,为何就不顾惜自己些?受了伤还四处瞎跑。”
刚抱怨完,门被轻轻推开。林之夏心中一惊,紧紧盯着帐外的黑影。他步伐有些沉,喘着粗气,慢缓缓扶着桌缘坐下。
无力翻翻白眼,林之夏坐起身窸窸窣窣开始穿衣服。桌边的人也意识到她起身,微勾唇低声道“吵醒你了?”
“早就醒了,就等着帮某人缝伤口呐!”不冷不热的语气引得他低笑,很显然他得仔细他妻子的用药了。
点燃灯火,林之夏才看清他此时的狼狈样——几缕青丝挂在眼前,不知是沾着了什么,好几缕发尖已经扭成一股。肩上的伤口早已裂开,染红了雪白的里衣,浸透青色的外衣,更深一层。
林之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翻出药瓶、白纱布,再剪开他的衣袖,为他缝补伤口。而自始至终,宫书煜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愠怒的俏脸。
终于,他打破了沉寂。“我昨晚去了慕容府。”
“……”谁理你。
“我去查了一些事。”
“……”关她何事?
“慕容鹤没有回府,慕容老爷怕已挨不过明天了。”
缠纱布的手明显一顿,但没有过多停留,她依旧无声忙活着手中的事。
“从府中出来,半路上遇上几个黑衣人,就和他们绕了几圈。”
是哦,绕几圈结果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林之夏抿紧唇,系好纱布,埋头帮他脱下染了一片猩红的衣服。
“之夏?”他蓦然抓住腰间的纤手,语气中尽是无奈。她抬眸,火光闪动,映着她黑眸中泪光闪闪。
“怎么了?”他抬手,轻拭去挂在她眼角的泪珠。好半响,紧抿的红唇松开,抖动的字音道着她心中的恐惧。“可不可以……放弃那段仇恨?我真的、真的好怕,有一天会因为这些而失去你……”她虽是神医的后人,可也是区区一个凡人,没有高超的起死回生术,也不像判官足以改变他的寿命伴她永远。每每见他受伤,她总是面子功夫做得十足,可心中却在颤抖。她害怕救治他,怕他最终会在自己手中离她而去。曾经她并无这些念想,遇上他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我不奢求荣华富贵,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相公,我们回家好不好?反正慕容老爷大限将至,慕容鹤生死未卜……就这样了结,不报仇了,行吗?”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忐忑等待他的回答。
宫书煜深深看着她,大掌覆在她脸蛋上,倾身一点一点吻干泪痕。久久后,低沉的声音滑过她耳畔。
“好。”
……
天际已泛白,集市上逐渐喧闹起来。
床榻上,林之夏紧闭着双眸,偎在宽厚的怀抱里。宫书煜低眸,盯着沉睡的小脸若有所思,紧环在腰际的健臂微微收拢,越发将酣睡的人拥紧。
蓦地,柔情的瞳眸变得冷凝,宫书煜沉着脸,警惕着越来越近的声响。
叩叩——
门外响起几阵轻微的敲门声。怀里的人儿依然安睡,他轻轻将她抱进床榻内侧。突来的动静引得贪睡者一阵咕哝,吧唧吧唧小嘴,又沉沉睡去。细心替她掖好被子,他才下床着衣。
咿呀——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儿站在门外,在看到宫书煜时明显怔愣了一下,想必是被他的冰块脸吓着了。“公子,有人找你。”男孩儿颤微微道。
“在哪里?”
“楼、楼下。”
宫书煜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儿,反手将门关好,这才随那男孩儿下楼。
一下楼,宫书煜眉头便拢紧。背对着的身影似乎并没发现宫书煜的靠近,兀自忙着喝酒吃菜,活像饿死鬼投胎。
“你来做什么?”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饿死鬼先是一愣,立马回身,惊喜道“呀,师兄!可算找到你了!”
年轻男子赶紧跳到他身前,涎着一张脸,非常欠扁。宫书煜淡淡瞥了他一眼,越过他来到桌边坐下。“师父应允你下山的?”
“呃……当、当然!”年轻男子咧了咧嘴,赶紧献殷勤替宫书煜倒了满满一杯酒。
宫书煜凝觑端在手中把玩的酒杯,云淡风轻道“你偷跑下山,不怕师父责罚你?”
“……呿,这你也知道。”年轻男子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话还没聊上几句,宫书煜蓦然起身,刚回身,便听见楼上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来。年轻男子顿生好奇,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已撞入他师兄怀里。
这这这怎么回事?!一口酒全数喷出,年轻男子目瞪口呆看着这大白天拥成一团的俩人。
“怎么不穿好就下来了?”轻轻地,男人出声了。看似责备的话语,可透着的满是温柔。
这下年轻男子不是什么目瞪口呆,而是大跳至桌后,战战兢兢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正常!太不正常!他那冰块师兄怎么可能会说出这般柔情的话?!
这边还未搞清楚情况,那边女人开口了。“我、我以为你走了……”林之夏紧紧抱着他,拼命将脸埋进他怀里。宫书煜轻笑,打横将她抱起上楼回房。
“喂,师兄!你去哪儿?”年轻男子在楼下咿咿哇哇,既好奇宫书煜怀里的女娃儿,又不敢跟上去瞧个究竟。
真是折磨人!
“等会儿把包袱打理好,我们今天就回去。”宫书煜一边把她放到床上,一边吩咐道。
“今天?你的伤口……”
“只是赶路,不碍事。”他替她套上外衣,理好衣襟。“为什么突然急着离开了?我担心你的伤口会裂开。”她担心凝视他。
“来了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林之夏一愣。什么不速之客让他如此不待见?
“欸?你们这是打算上哪儿?”年轻男子见他们下楼,赶紧跳起来挡在他们前面。
林之夏一脸困惑,看着这冒然横在他们跟前的男子。高高的,瘦瘦的,感觉比她大不了多少,一脸稚气,不管是说话还是行动,都像个没长大的娃儿。
她扯了扯宫书煜袖口,小声嘀咕,“相公,他是谁呀?”宫书煜似乎很嫌弃他,不屑道“黎轩,跟我一起学艺的师弟。”黎轩向她咧嘴一笑,更好奇她与冰块师兄的关系。
“见过师嫂。”
“是,见过……师嫂?!”后面俩字几乎是尖叫。“你什么时候成亲了?!……那师妹怎么办?她那般难缠。”
“她的婚姻大事与我无关。”宫书煜斜睨身旁的人儿,蹙眉冷哼。
师妹?特别的字眼!林之夏狐疑看向身旁的男人。“原来你早有婚约?”
“不过是同门学艺,我与她只是师兄妹而已。”他低眸,深邃的眼眸映着她的俏脸。林之夏勾唇,抬臂抱住他,“好吧,我相信。”她在怀疑什么?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他的真心吗?她爱娇在他怀里蹭蹭,一睁眼,便看见一张大脸挡在眼前。“看什么?”
黎轩躬身,黑眸无比好奇打量着矮自己两个脑袋的女娃儿。“根本就是个小丫头嘛!”感叹无意从嘴里呼出,却引得一阵娇喝。“喂,你说谁是小丫头呀?!我已经十七岁了!”林之夏挣脱怀抱,怒气冲冲叉腰瞪着他。
“十七呀,唔……比我师兄小九个年头耶!”
“那又怎么样?!你羡慕、嫉妒吗?!”
“呿,我才不会找你这种黄毛丫头当媳妇儿,像带个小娃儿似的。”话一出,一道犀利的掌风立马横来,好在他灵敏,闪得快,不然就惨了。
“师兄,我错啦!求求你放过我吧?”客栈大柱上,黎轩被五花大绑束着,两道乞求的目光可怜巴巴瞅着即将跨出门槛的夫妇。“谁叫你欺负我,活该!没让你尝尝我的毒针就万幸了。”林之夏哼哼,转身就走,身旁的男人未出声,揽着妻子一同离开。剩下被捆在柱子上的人独自流泪。怎么可以这样?他好不容易才偷跑下山,特意来找冰块师兄的呀!
……
“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了?恐怕杂草丛生了吧?会不会进了盗贼?唔,应该不可能,家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