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回家了,爸,天儿接你回家!”
“姥姥,咱们回家了,舅,跟笙丫头回家了!”
“奶奶……爸……”
一声一声,即使阎狼这样冷情的男人,心里泛着阵阵酸,两个瘦弱的背影走在前面,今后的路彼此依靠着,胸前四四方方的黑盒里承载着两人最重的遗憾!
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村头,聚集的人群,看着俩丫头怀里的黑白相框里的人,抽泣声此起彼伏。
昨儿还跟自己聊天儿的人说没就没了,相处了一辈子的老邻居谁不心痛?
村民们自发行动,简易的灵棚里举行的是最真诚的悼念仪式,傍晚,乔老太的二儿子,三儿子以及大姑娘赶了过来。
“我的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年纪轻轻的哥啊,哪个挨千刀的做的孽啊,怎么就不死了他啊……”
大姑乔守容掐着脚脖子坐在地上干嚎,眯缝着的小眼睛盯着陪在狄笙身边的阎狼。
她一开腔,二舅妈,三舅妈那小嘴也不是盖得,一编一套,哭天喊地的叫唤着。
“谁的主意,我们还没到,怎么就把人给火化了?我娘还没看到肇事人受到处理,怎么能安心?”
老二义愤填膺若有所指的看着狄笙。
“我可怜的老娘,一定是你这个害人精,你说说,你到哪哪能得了好,我可怜的老娘,你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
老二媳妇跟风而上,还想要说些什么,咯噔让阎狼给冷冽的眸光给下了回去。
话里话外,在场的人谁听不懂几人的意思?狄笙鄙夷的笑了,老三一看着急了,这是个什么意思,自己这边说了这么多,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一点用都没有:“我娘跟我哥两条命不得赔偿百八十万……”
“就是,你想独吞?老娘啊,你看清这个白眼狼了吗?”
老三媳妇猛一个起身,蹭地拍着棺材板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见话头扯开,老二也不再含蓄,“天儿还小,这份钱理应我这个做二叔的保管!”
这话说的,好像钱就在眼前似的。
“老二,你啥意思?”老三一听,脸蹭地青了,感情一帮人给他服务了?
“就是,老二凭什么你保管?再怎么说娘的这份是我们大家的,怎么该你来保管?天儿我家养着,你一大老爷们养的好吗?”老姑可不乐意了,主意她早就打好了,她对象是镇里的小学老师,听她对象说,好多地方都争着抢着要乔天儿,说是要培养她,只要谁给的钱多,她就把人给哪家?这样不又是一笔?
她真想不通就他家大哥那木讷样儿,能生出什么好妞,还挣着抢着要,不过,只要能挣钱就行。
“大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俺家老二是个男人,可再怎么是男人,他始终是天儿他叔,是自家人,可你家姐夫那可是外姓男人,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论说,要是我家老二不同意,老娘的这份钱你也得不了!”
老三是个赌徒,见钱眼开的主,少只香炉少之鬼,这样安排正合他心意。
“二嫂说得对,来祭拜,贡果三鲜儿什么的一样不能少,姐,咱不能因为关系近少了礼数,你说是吗,姐夫,您是搞学问的,这礼道之说您比我懂!”
一身灰色条纹西装,红色的领带似乎有些过紧的勒在脖子上,带着眼睛的大姑父文质彬彬,不急不躁的松了松领带。
“礼数自然是少不得的,可有些话你你们确实不懂,从法律上来说,岳母的遗产是每个子女共有的,不存在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说法,再说,论家庭环境,乔天儿跟着我们确实合适……”
“……”
起初,狄笙没开口,她只是觉得,老太太心里应该还是想看到孩子们都来送她的,而此刻,乌乌泱泱的争吵声,徒留亡人心寒。
“老村长爷爷!”狄笙从人群众看到了德高望重的上任村长,也是他们这村子里备份最高的同姓人。
“唉,孩子,不伤心!爷爷都知道了!老大,你回家把你乔奶奶家的脱离关系的文书拿来!”
那是老村长这辈子第一次写这样的文书,他失常拿出来看,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报?他乔兄弟跟媳妇都是多好的人,行了那么多好,怎么就不见得好呢?
此刻,众人才停止了争吵,村民们恍然大悟,对了,十六年前,这三家就跟老太太划清关系了。
“村长叔,你啥意思?”老二心里咯噔一下。
老村长家就住隔壁,村长儿子匆匆拿着一张泛黄的纸走了进来。
“爹,给!”
“这是你们几个签字画押的,乔守荣,乔守国,乔守成自愿跟秦明秀脱离母子(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我,我不承认!”
老三一看算盘就要落空,开始耍起了无赖。
老二白了眼没有出息的弟弟,“叔,年轻谁都有不懂事,我妈如今没了,还剩天儿这么个半大孩子,以后上学,出嫁事儿少不了,咱不能不问,您说是吧!”
一句‘年轻不懂事’轻松抹掉了过往的一切,阎狼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就是他小女人打小要面对的人?她是怎么在这群人的白眼中长大的?
老村长向来仁慈,一句软话投到心底,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狄笙确实没有立场说什么,在老三一家眉头高扬喜笑颜开的咧着嘴的瞬间,纪宇刚要开口,阎狼一个手势止住了他。
“我已经满十八周岁,各位,费心了!鹦鹉大叔,手机借用一下?”
清冷,淡定,一句话戳中要害。
本来郑航还对这个‘鹦鹉大叔’的称谓十分不满,结果愣是被人清冷的气场给拿下了。
“要手机干什么?”
“报警!”
山里人见识浅薄,最怕的莫过于警察了,一场闹剧由此而终,即使再愤愤不平,可始终自己不占理。
夜静了下来,灵堂上,狄笙絮絮叨叨跟不再有声音的两人聊着小时候的事情,不知疲倦。
“狄笙,听话,回去睡觉!”
“我不,姥姥好久没见我了,她想我了,我得跟她说说话!”
山里夜间气温低,阎狼拿过薄毯包住她,耳畔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半年前,姥姥突然不让我回家了,中间我想她,回来了一次,可她始终不见我,姥姥是个主意很坚定的人,她不让你回家,你就不能回来,回来她也不会见你,后来我才知道,是他回来了,她怕我难过,想瞒着我,可是我早就不在乎了,她怎么这么傻?”
阎狼好奇狄笙口中的那个‘他’吗?好奇,可他没打算问,这样的场合不合适。
“嗯,你该休息了,听话,要不然姥姥也会担心的!”
“会担心?我就要她担心,担心就活过来啊……呜呜呜”
阎狼的焦急跟笨拙让旁边的乔天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姐,回去休息吧,累垮了身子谁照顾我啊!”
她伸手拉住狄笙的手,同样的冰凉,却心心相通。
“对,我不能垮了,我答应了姥姥要好好照顾天儿,走天儿跟姐姐休息去!”
更深露重,乔天儿从房价里走了出来,无声地站在灵堂中间,没有悲戚,没有苍凉,完全不是一个十**岁的女孩该有的沉着冷静。
她难过吗?
她害怕吗?
是的,她很难过,在别人看来,她是狄笙的支柱,可谁又知道,狄笙是她的魔,没有狄笙她一样会垮。
灵堂上,黑白照片上的乔老太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了解她的每一个孩子,天儿看起来谁都不在乎,可她仿佛就是那菟丝花,需要有所缠绕方能活下去,而狄笙就是她的藤,绕着她,她就有所牵绊。
“谢谢你!”
阎狼静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他似乎能看得懂的女孩。
她只是孩子,心性简单的孩子,你不能带着承认该有的眼光绅士他,若你只是把她当成孩子,那她真的很简单。
“不要跟她说那件事!最起码,这时候不要说!”
阎狼一震,如果他没记错,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应该在学校?
“你知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他们坐车是急着还卡吧?虽然事情这样,可我还是要代替奶奶谢谢你,不要内疚,时也命也,不是今天或许就是明天,该来的,永远躲不掉!这是我奶奶常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是狼哥……”郑航实在是对这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奇葩同学太好奇了,这会儿睡不着,正好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乔天儿看了眼‘鹦鹉大叔’转头看向灵堂。
“奶奶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去景上?不用说,是找姐姐,可为什么不打电话,应该是发生件电话里说不清的事情,遗物里,这张贵重的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就是那件说不清的事情吧?
言谈举止间,姐姐并没有做这些,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内疚,而一个第一次跟姥姥见面的你,眼睛里却包含着浓浓的歉意,我分析的对吗?
最重要的是,接我的人是你的人,而姐姐来之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事发后,第一个电话通知到的人是你,说明,你有让人关照他们,是这样吗?”
“是!”
“我想一个人静静!”
阎狼转身进了东屋,15瓦的灯泡苟延残喘地驱逐着小屋里的黑暗,他静静地看着蜷缩在小床上的女人,她依然紧紧抱着布包,如婴孩般没有安全感,第一次,他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是的,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让人给老太太送卡,老太太就不会去景上,如果不去,一切就不会发生,他的小女人依然会娇滴滴的埋在他胸口,慵懒的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快乐,绝不像此刻的绝望痛苦,乔天儿说的对,他什么都不能说,他的小女人此刻受不了这种打击。
夜凄冷难耐,可黎明破晓却是它的天敌,翌日,乔天儿找了老村长主持了葬礼,隔天下葬。
看着两座凸立的新坟,狄笙心里的洞越来越深,那种空虚似乎要将她湮灭。
中午,姐妹俩挖开了床腿下的砖,咖啡色的老瓷坛子里,一层层油纸包裹着的崭新的两张红色存折里,满满的,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老太太浓浓的爱,最后一行,六千六百六十六元钱是多么明显的祝福?
捧着存折,狄笙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那种闷痛生生压着自己。
返回之前,她一个人静静在坟前跪了很久,什么都没说。
回来之后,阎狼知道,他的小女人挺过来了,回程的路上,她紧紧拉着乔天儿的手一直到上飞机。
“狄笙,让天儿回去休息,嗯?”
“天儿,去吧!”
看着走开的乔天儿,狄笙良久才转过头,“阎狼,谢谢你!”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他,她的姥姥怎能走的如此安心?
“傻瓜!”
初冬的暖阳洒满大地,狄笙透过一尺见方的窗口微眯着眼睛看着云层,是的,她该振作了,她不再单纯的是狄笙了,她是乔天儿的姐姐狄笙!
起初老爷子给她安排的学习,说实话,恐怕就算是去,她也是打算混日子,而现在……
“乔天儿说,她要住校!”
阎狼端着一杯温水坐在了狄笙身旁单手把人揽在肩头,他想用行动告诉她,你还有我,我的肩膀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嗯,听她的!”这样也好,她不想她生活在阎家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
“我知道,你不放心她,在京都大学附近,有套我的公寓,我过户到了天儿名下,以后,那就是你跟天儿的家!我跟爸说,礼拜六,礼拜天我们在外面住,好吗?”
能不好吗?
他想的有多周到,她就是再傻也知道。
京都大学,半年后,她的天儿就要上大学了,那里离天儿最近,方便她回家,她的傻大个儿如此用心良苦,她怎么感觉不到。
她侧身搂住阎狼的脖子,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低声呢喃“阎狼,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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