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坪里,追问盛淑君:。么子事呀?‘’没有什么事,你忙你的吧。‘盛淑君边走边说,叉添一句:’你这也
是正经事。‘’到底有什么事呀?还不快说……
盛淑君停了脚步,回头笺笑:‘其实你有事,不去也行。妇女队开会,大家要求你去讲讲话。’‘同你一块
去。’‘还是陪一陪她吧,杀了她的猪,心里一定不暖和。’。这个小鬼,偏生你晓得I 她有什么不暖和?她正
高兴呢……
‘哟,还没结婚,就这样替她争气,讲了她一句,你看你急得这个样子。’。大春不在,你这个人越发词皮
了。好吧,我一定要写信告诉他,叫他设法管教管教你。‘。哪一十也管不了我。’。赌么子狠?见了大春,活
象老鼠见了猫,寂寂封音,动都583 不敢动。‘。你莫臭人家,好啵?’两人一路闲扯,不知不觉,到了社里。
会议室里,盖白灯下,挤满了妇女。她们不抽烟,房间里空气非常地明净。刘雨生一走进门,大家鼓了一阵掌。
他和盛淑君小声商量了几旬,就走到桌端,讲了几句话。他表扬了大家的干劲,要她们继续发挥积极性,把插田
工作赶快忙完……妇女半边天,我们是晓得你们的力量的。不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想想在这样的场合,
下边的话,该不该讲,考虑的结果,还是讲了:’你们也要遵守上头的嘱咐,不要抢做过重的功夫,不要霸蛮。
重功夫有男子们顶住。‘’你这不是教会我们学坏样,功夫只拣轻的吗?‘盛淑君含笑插嘴。
‘对于妇女要有点照顾。’刘雨生接着笑遭,‘平均主义决不是社会主义。男子们吃得多些,理应做得多点,
这叫做各尽所能,也叫做八仙漂海,各显其能。八仙里边的何仙姑不一定会挑担子,她有她的事。’‘我们社里,
男人们往往没有妇女们齐心。’盛淑君为女子争气,挑出男人的一点毛病。。这个我承认,并且请你们多做宣传
鼓动的工作。我希望你们,尤其是你再起几个早,到山上多唤几回,推动大家,不要泄气,一股劲把秧插完,把
单干远远扔在我们的后面。你们有这个信心没有?‘末尾一句是问大家。
回答象打雷。刘雨生结束讲话,先离开了。妇女们又议论一阵,规定宣传、劳动两不误,就散会了。
58」
由于杀丁猪,也由于妇女们的干劲和宣传,全社的男子,不论老少,也都忘命地干了。常青社的全部早稻田
比原先的计划提前两天插完了。这件事情出乎菊咬筋和秋丝瓜的意料之外。他们两家的田都还只插得一半。
胜利地打完了插秧一仗,男女老少都有些疲倦,起床晏,出工也迟了,人们头脑里普遍滋长了松劲的思想。
‘禾在田里长,人在路上仰,自古以来是这个样子。’插秧圆功的那天,谢庆元对人得意地说。他很想趁此
农闲,懒散几天。不料到断黑,李月辉来通知他,晚上开支部大会,中心乡朱明同志要来出席,专门讨论他自杀
的错误。‘你要好好地准备检讨,要不,党籍会靠不住了。’李月辉l 临走,这样警告。谢庆元又低下脑壳了。
他是晓得朱明的脾气的。
刘雨生晚上参加支部会,白天忙着调摆各色各样的功夫。
在他亲自带动下,社员忙着收小麦,割油菜,插中稻,育晚稻的秩,都起早贪黑,不得一天闲。
转眼之间,禾苗长得翡青青,迎风舒展的禾叶,封了行子,人们看不见田里的水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功
夫:点安蔸灰,扯夹蔸稗,还要踩草。出工和收工,是两头黑。盛佳秀常常四五天,看不见刘雨生的影子。
禾快装苞的时节,一连下了好几天暴雨,河里涨水了。李月辉和刘雨生在县里开会,都非常着急,怕山洪暴
发,冲坏禾苗。两个人商量决定,李月辉留下开会,刘雨生先回家去。他连夜冒雨赶回清溪乡,屋也不落,邀合
几个积极分子,连管水的亭面糊在内,到田里看水。雨正落得顿得竹篙住。溪水大涨,平了溪岸,黄浊的波浪,
滚滚往下泻。有的地方,堤岸冲垮5 断了,溪边的小树,电冲涮掉了。水还在涨。刘雨生戴个斗笠,赤脚草鞋,
带领一帮人,沿堤巡察。横风猛雨,迎着他们打,衣服都淋得精湿,脸上水直流,都不介意,只看着溪里。
‘只怕河里也涨了水了。’在雨声里,亭面糊说。。那还用说?快要上街了。‘刘雨生回答。。我早已料到
今年会涨太水的。’亭面糊说。
‘你怎么料得到?’陈孟春同。
‘大年三十夜里,大家都睡了,我在守岁,。亭面糊揩揩脸上的雨水,’下半夜,我到阶矶上,看见天上有
一点发亮,我晓得不好了,今年一定有大水。‘。天发亮,就有大水?天黑才没有水么?见你的鬼。’陈孟春冒
冒失失,骂了一句。
‘盂春你这个混账东西,没大没细l ’陈先晋斥骂他儿子。。你投年没纪,晓得么子?‘亭面糊边走边讲,
’老班子传下来的话,说是大年三十夜,要匝地墨黑,才有年成,天上有点亮,就怕发水。不信,你看,这不是
发了水吗} ‘。这里出事了,你们快来呀!’走在前头的李永和在雨里太叫。
划雨生奔跑上去,别人也跟上。。哪里?堤冲垮了吗?‘刘雨生最耽心的是堤被冲塌。。你看这丘田,还甩
冲垮堤?’李永和指着溪岸隔壁的一丘黄水大涨的水田。
‘水从哪里过来的?’刘雨生边看边同。。就是从堤下那根管子灌进来的……
剂雨生望着这丘田,水还在涨,快要装苞的翡青的禾苗只6 船剩一些尖尖漂在水上了。水还在往田里流灌。
管口近边,水象煮开了一样地翻滚,快要挫过田塍,淹没别的田地了。情况紧急,刘雨生枯起眉毛,略一沉思,
连忙跑到近边一个茅屋里,搬出几捆草。
‘你干什么t。李永和闻。。下去塞管子。’刘雨生一边回答,一边挟一捆革,跳进田里。
‘不行,这边塞不住……亭面糊说。
果然,草捆刚塞进管口,就被溪里来的大水冲走了,再试一回,也是一样。刘雨生只得爬上岸来,脱下棉袄,
带一个草捆,就往溪里端。。下去不得呀,。亭面糊提出警告,‘这水是龙水,你这一下去,龙王老子会请你去
丁……
刘雨生没有听这警告,h 通一声,扑下水去了,腋下挟着一捆草。一个大浪把他吞投了。雨还在落,水还在
涨。黄浊的、汹涌的浪头一个接一个,雨点声里,夹杂着猛涨的溪水的奔腾澎湃的巨响。被大浪吞没的刘雨生一
直没起水。岸上的人都着急丁。陈雪春慌忙跑到盛佳秀家里报信去了。
约莫过了两分钟,雨越下越大,溪里水势更汹猛,上游冲下一些木头,竹子,屋草,篱笆,还有桌子和凳子。
人们猜到,一定冲毁什么房屋了。田里的管子日还在鼓水。刘雨生没有上来。许多人说他没有人了。
‘不会,。亭面糊不同意大家这一个猜酬,’如果死了,人不浮起,草会浮起的。‘’草冲到下边去了。‘
陈先晋说。
58,又过了一两分钟,田里管口不再鼓水了。管子塞住了,岸上的人都拍手欢呼。
‘塞住了,管子塞住了。’盛淑君笑着跳起来。
‘我的天爹爹,把我急得呀……亭面糊说。。你急跟没急一样。’陈盂春笑笑顶他。?^ 、呢?‘陈先晋提
醒一句,大家才发觉,刘雨生还没有起水。这时候,盛佳秀和陈雪春飞跑来了,后头跟着李月辉。他是从街上才
赶回来的。昕到刘雨生还在水里,不知死话,李月辉动手脱衣服,李永和早已跳下水去了,盛淑君把两条辫子盘
在头上跟着跳下了,李月辉最后下去,他们都沉到了溪底。他们都是会水的,但也有好久敉有浮上水面来。盛佳
秀大哭起来,扑到靠近她的亭面糊身上,揪住他的淋湿了的棉袄,边哭边叫道:。我只晓得问你们要人,你把人
还我。’。怎么问我要人呢?‘亭面糊想挣开身子。
‘不问你们问哪个?是你们这些没得良心的,自己站在千岸上,怂起他下水。’盛佳秀服泪婆娑地号哭,缠
住亭面糊不放。接着,自己要往水里扑,被面糊一把拖住。劝阻她遭:‘下去不得呀,这号龙水,他们会水的都
没有起来。’‘看那下边是什么?’陈盂春眼尖,瞄见下游水上露出一个黑点子,大家一阵风一样,往下边赶去,
堤上泥滑,盛佳秀和陈雪春都连扮几交。跑了一段赂,人们望得见,水流很急的下游的黄浪里,冒出一个黑发精
湿的人的脑壳。
‘雨生,你快上来呀。’盛佳秀映着。
‘快往对岸游,快,快……亭面糊发出忠告。
588 水里的人还是随着波涛一直往下淌,时常抬起精光的手臂,划着水,想靠拢溪岸。但才拢去一点,又被
大浪推到了汹涌的狂流的中心。两个刚来的民兵后生子,脱光上身,跳下水去了。一来都是年轻力壮的生力军,
二来水性也确实高明,他们凫到那人的身边,一点也不费劲地把他带到了岸边。
‘这叫做驼子作揖,起手不难。’亭面糊说。
盛佳秀抢先跑到那人的身边,一看不是刘雨生,是李支书,她又哭起来。人们低声地议论:‘看样子,一定
冲得老远了……。管子塞住了,人倒没有了。’。一个好角色,真可惜了。‘两个民兵叉要下去,亭面糊说:’
这样宽的水面,到哪里去找?。
大家正没有主意,陈雪春又叫:吓边又浮起一个人来了。‘人们往下游奔去。在溪水的一个湾里,他们又发
现水面冒出一个人,接着叉一个,盛佳秀没命地奔跑过去,发现一十披头散发的女子,那是盛淑君,还有一位和
尚头,是李永和。民兵扑下去,把他们都救上岸来。
‘找到社长吗?’亭面糊问。。投有,管子旁边没有人了。‘李永和一边用拧干的湿衣揩抹身上,一边这样
说。
盛佳秀伤心地哭丁。
‘又浮起一个。’这回又是陈孟春首先看见,‘那里,看见投有?’6 卯‘是的,是一个人,这回定是社长
了。’陈雪春说。人们远远地望去,在波浪里,有一个人,一会儿冒出了水面,一会又沉下去了。两个民兵相继
跳下水里去。
人救上来了,真是刘社长。他的肚子鼓起了,喝了不少的浑水,已经人事不知了。盛佳秀跑来,跪在他身边,
接着又扑在他的胸口上,伤心伤意,痛哭起来。她哭刘雨生,也哭自己的命苦。盛淑君和陈雪春都在一边擦服泪。
‘你们只奠哭,’不大讲话的陈先晋现在开口了,随即跪在社长的身边,摸摸他胸口,说道:‘还有热气,
你们不要急。’‘是呀,哭做么子?有主意都给你们哭得投有了……亭面糊说,他其实并没有主意。。快去牵一
只牛来。’真有主意的脒先晋吩咐他二崽。。要牛做么子?‘陈孟春反问。
‘叫你去牵就去牵,问傲么子?’先晋胡子生气了。
‘= 哥你去嘛。’陈雪春催促她二哥。
陈盂春只得服从,走到近边牛栏里,牵来一只大水牯。听从陈先晋的指挥,大家七手八脚把划雨生抬起,横
摘在水牛的宽厚的背上,肚子朝下。陈先晋爬上牛身,骑在刘雨生背上,用力一压,这位快要淹死的社长的嘴巴
里和肛门里两头出水,肚子马上见消了。人们叉把他抬下,平放在泥巴地上。过了一阵,他‘哎哟。一声,身子
动一动,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周围一下,又闭上了。。阿弥陀佛。’盛佳秀失口念了一声佛。
‘这下不怕了。’亭面糊说。
‘快去取块门板来,把他抬回去,生雨子淋多了不好……臃铆先晋说。
几个后生子找门板去了,一身精湿的李支书蹲在刘雨生身边,两手握住他右手,叫道:‘雨生,感觉怎么样?
’刘雨生又打开眼睛,问遭:。管子不出永了吧?。
‘不出水了,塞住了。’李月辉回答。
到这时候,看见刘雨生已经清醒,盛佳秀自己也清醒过来,不再哭泣,有点怕丑了。只有到这个时候,她才
想起,她跟刘雨生还不是正式夫妻。她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虽说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了。
‘你在水肚里搞么子去了?’亭面糊笑着发问,‘把人急得个要死。人家问我要人呢?我赔得你起1。门板抬
来了,但刘雨生已经站起。他不要人抬,自己能走了。盛佳秀从附近人家借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远远丢给刘雨生。
他抱了衣服,走进路边一个牛棚里,换去满背泥浆的湿衣,一身洁净,走了出来。
‘人家有人疼,我们是没有人管的。’李月辉边笑边说。。给你衣服……正在逮时,李月辉堂客打起一把伞,
赶来送衣服,并且骂逋:。看你冻得这个鬼样子,天这样冷,还往水里钻,去找死呀,你?还不快去换衣服。‘。
骂得好,骂得真对,。亭面糊笑着赞美,。他正在发你的牢骚,说你没有送衣服来昵……
‘他有么子好话讲?’李月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