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跟合作化有关?’朱明又问。。有点关系。‘李月辉点头。」35’一般人家还是平静的。‘邓秀梅继续
说道,’到第二阶段,就是个别串连的时候,估计事情要多些,但究竟会发生一些什么问题,现在还看不清楚。
‘邓秀梅说完以后,李月辉接着汇报丁清溪乡党团发展的近况。他把这段工作中的积极分子一一分析了,并且说
明,党的发展对象,会计李永和,团的发展对象,盛淑君和胨雪春,已经培养成熟了。盛淑君的宣传队在全乡起
了很大的作用。
下面是梓山乡汇报。这个乡的农会主席,头上挽个大大的自袱子,青布袍子上拦腰系条蓝布腰围巾。他没有
笔记本子,单凭心记,讲他乡里的情况。他站起身来。朱书记做个手势:。坐下说吧。‘’坐下说不好。‘’那
你就站着说吧……。我们乡是个落后乡。这回合作化,我们那里,起了谣言。
说是有一条黄牯,有天在山里,忽然对它主人开口讲人话。它抬起脑壳,鼓起眼睛,伶牙俐齿,说得根清楚。
…∥朱书记听到这里,打断他的话。这样一描写,好象你也在场看见了。这话是哪个传出来的?‘’张志斌。‘
’什么成份?‘。上中农。’‘来历清楚吗?’‘他是土生土长的。’‘j08 ’请讲下去。‘’牛说:你家来了
客,还不快回去。‘这人吓得张开口,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暗想:我刚从家里来,没有看见客人呀。’牛好象猜
到了他的心事,告诉他说:咻前脚出门,他后脚来的。还提了十个鸡蛋,两盒子茶食,不信,你回去看看。‘这
人慌忙把牛吊在树杆上,飞跑回去,果然看见家里来了个亲戚,手里提个腰篮子,里边装十只鸡蛋,两盒茶食,
跟牛说的,一模一样。他客也不陪,跑回山里,双膝跪在牛面前,牛正在吃苴……。
‘它不是神吗,怎么吃起草来了?’朱书记问得大家都笑了,自己并不笑。白袱于主席继续说道:。对牛叩
了一个头,他恭恭敬敬说:‘你老人家未过先知,不知是哪方神道,下凡显圣?下民叩头礼拜,恭请大仙,指点
迷途。如今政府要办农业社,你看能入不能加’牛摆一摆头,摆得吊在颈根下边的梆子当当地响了几下。它说‘
你切莫入,这个入不得,入了会生星撤的。’说完这话,牛再不开口,吃草去了。‘’你追根没有?‘朱书记问。。
治安员正在调查。’罗家河的主席汇报时,说那里的群众难发动。有个贫农,名叫胡冬生。解放前,穷得衣不沾
身,食不沾口。因为原先底子薄,如今光景也不佳。土改分来的东西,床铺大柜,桌椅板凳,通通卖光吃尽了。
左邻右台,说他是懒汉。他早晨困得很晏才起来,上山砍柴禾,到了中午时节,他回家去,吃几碗现坂,再背把
锄头,到田里挖一阵子,太阳还很高,他先收工了。
j0,他住在山坡肚里一个独立的小茅屋子里,家里只有一床烂絮被,一家三口,共同使用。他连门板也卖了,
到十冬腊月,堂客用块破床单,扯在门口,来挡风寒。老北风把破布吹得鼓鼓囊囊的,飘进飘出,远远望去,活
象趁风船上扯起的风篷…‘’你讲发动的事吧。‘朱书记切断他的仔细的描绘。
‘我去发动过。头一回,我一进门,他就起身,掮起一把小锄头,满脸陪笑说:对不起,你坐坐吧,我要挖
田塍去了。’弦也投弹就走了。第二回去,承他的情,没回避我。我们交谈了几旬。他眼睛看着地上,说道:社
会主义,我也晓得好,我们贫农本来应该带头的。不过,我的田作得太瘦,怕入了杜,别人讲闲话。我打算今年
多放点粪草,把田作肥点,明年再来。‘两回都进不得锯。第三回,我自己没有出马,特意找了一虚跟他台适的
人去了。他才把心门敞开,顾虑打破,仔细倾吐,他讲:手长衫袖短,人穷颜色低,怕入到社里,说不起话。’
他朋友笑道:说不起话,不说。‘他叉叹道:怕人讲我一无耕牛,二无农具,入社是来揩油的。’朋友告诉他:
这个用不着操心,政府会撑腰。‘他又悄悄地说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入了社,是不是不自由了?听说要敲梆
起床,摇铃吃饭,跟学堂里一样。’朋友解说了半天,他才答应入一年试试……
‘可见贫农也有好多的顾虑。’朱书记说)‘罗家河的这一位贫农,如果不是叫他的好朋友去劝,会劝不转
的。这叫做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邓秀梅听到这话,低声地跟李月辉说:‘我们那里,也应该注意陈先晋这号户子。’‘他倒不怕别人看不起,
他是怕社搞不好,又舍不得那几j38 块土。’李主席也低声地说。
‘我们也要用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邓秀梅说,声音还是非常低。。开陈先晋这锁,要用一把熟铜钥匙。’
李主席说。
屋里电话铃响了,朱书记起身进去,回来的时候,他跟地委和县委来的同志们商量了一阵,就说:。我讲几
句……‘大家知道,这就是结论,都寂寂封音,坐得拢一些,拿出本于和钢笔,准备记录,只听他说道:’听了
大家的汇报,可以看出,各乡运动的发展不平衡。有的乡还在宣传阶段,有的进到个别串连了。在整个运动中,
我们要坚持三同一片的传统的作风,深入地了解并设法彻底打通各家的思想。思想发动越彻底,将来的问题就越
步。发动时,首先要对症下药,对象害的什么病,你就用什么方子,不要千篇一律,不要背教条;其次,要注意
去做说服工作的人选,要选派合适的人去傲这个工作;第三,要尽先解决发动对象的迫切的问题。‘说到这里,
朱书记引用他在天子坟乡深入一点的经验,他说:’这里有一个贫农要讨堂客,女家催喜事,他连床铺都无力备
办,你想,他有什么心思谈入社的事呢?工作组拜访几回,他都躲开了。后来,我们给他找了一挺梅装床,趁着
他满心欢喜,我去找他谈,只有几句话,他就满日答应了,接接连连说:饿入我入,我堂客也入。‘其实,他堂
客还没有过门。
他想,只要有了床,他们就是夫妻了,他就有充分的资格代表她来说话了。‘大家笑起来。朱书记自己没笑。
他是个一本正经的男子,J39 难得说笑话,就是说出来的事情本身有一点趣味,引得人家都笑了,他也并不和大
家同乐。现在,他抽一口烟,严肃地又说:’舍作化运动是农村的一次深刻的革命,个体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
旧的生产关系和新的生产关系的这番剧;i}l 尖锐的矛盾,必然波及每一个家庭,深入每一个人的心底。现在已
经有些家庭吵嘴了。为了防止出乱子,我们要特别注意。要发动一切可能发动的积极的因素,共同努力,把社建
好。‘朱书记接着谈了处理具体问题的一些原则。举凡投资数额、土地报酬的标准、以及耕牛农具折价等问题,
他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告诉大家,要禁止偷宰和私卖耕牛。他说:’我们这区,耕牛本来就不够,如果再减
步,纵令只一条,也会严重影响台作化以后的生产运动。‘。入社农户的耕牛一律归公吗?’李月辉提出一个问
题。
‘折价归公,私有租用,都礼’朱书记回答。
‘犁耙怎么办?’李主席又问。
‘犁耙跟牛走……
‘定产的标准怎么样?’白袱于主席发问。。这倒是个复杂问题。‘朱书记枯起眉毛,翻了翻记录本子,然
后才说:。入社产量决不能按三定0 的标准。要依据查田定产运动订下的产量,再把这几年来的实际产量扯平一
下,作为参考。天水田0 的产量要减低一些,瘦田作肥了的,补它。蒜i :荔i ;?嚣盏品毒i !;:雾’‘’
‘’圆夭水m 没有水* ,靠女藩■的日地。
J4口一些肥料费。‘’这个问题不筒单。‘白袱子主席笑着说。
‘搞社会主义,哪个问鼯简单呀?现在的工作,比土改不同,我们必须要细心,要好好儿地动脑筋,一点也
不能粗枝太叶。原则只是个原则,我们要按照各乡具体的情况,灵括地运用。’朱书记重新点起一枝烟,继续说
道‘根据各乡今天汇报的形势,大家再努一把力,我们全区的入社农户,跟总农户的比例,可达百分之七十。请
大家注意,这个百分之七十,就是区里要求的指标……
邓秀梅听到这里,特别用心。她把这个指标郑重记在本子上,并且在下边连连打了几个圈。听朱咀又说:。
不过这运动越到以后,矛盾越深刻,复杂,我们还不能逆料,各乡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会平静无事,也许会发
生意料不到的事故。反革命残余的趁火打劫,也可能会有。总之,我们既要快,又要稳,要随时随刻,提高警惕,
防止敌对分子的破坏。有电话的乡,每天跟我打一个电话。没安电话的乡,隔天写个汇报来。剐才跟地委、县委
来的同志们商量了一下,再过十天,我还要开一次这样的战地会议。今天的会,到这里为止。‘散会了。人们正
要动身走,区里秘书,一个双辫子姑娘连忙站起来叫遭。同志们,没缴粮票莱金的,请嫩清再走。’一二离婚在
回乡的路上,邓秀梅和李月辉心里,同在考虑百分之七十,好久都没有开口。邓秀梅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在
区上,由于小数点后面的一个数字说不清,当人暴众,受了区委书记间接的抢白,至今想起,还存余痛。但心思
一旦转到工作上,她就完全忘了个人荣辱,只想如何迭到区里规定的百分之七十的指标了。
回到清溪乡,他们当夜开了一个支部会,传达了区委的精神,并且决定扩大积极分子的队伍,来搞思想发动,
个别串连。
支部分析了没有发动的那些农户,把顽固的几家,分给了比较强些的干部。晦先晋归邓秀梅包干,李主席答
应去和菊咬打交道,秋丝瓜由陈大春串连,刘雨生协助谢庆元,去傲李盛氏的工作,防止她辅脚。分配工作的时
候,邓秀梅私下跟李主席商量:‘只怕大春性子躁,方式简单,不是秋丝瓜对手,不如叫刘雨生去。他细致一些,
办法也多点……
李月辉听了笑道:‘也要叫大春锻炼锻炼。’‘我们还是要帮他一手,斗智说理,他不是行角。’」42。放
心,翻了船,不过一脚背深的水。‘散会时节,快到半夜。李月辉和邓秀梅叫住刘雨生,问他对谢庆元组了解得
怎样?
‘投有去了解。’刘雨生枯起眉毛说。
‘为什么?’邓秀梅问。
‘我老鎏提出离婚了。’刘雨生眼泪汪汪,低下头去。。离就离呗,你有了青山,还怕没得柴砍吗?‘邓秀
梅斩钼切铁地说。
‘你们那一位,实在也闹得够了,这样散场,对你只有好处,没得害处。’李月辉劝慰他道。。你们怎么闹
开的?是不是跟办社有关?‘邓秀梅寻问。
‘有关系。一听要办社,她绞了我吵。昨夜里,她提出来’替我解决吧,拖也是空的。‘我没有做声。她转
身冲出了房间,我赶了出去。’‘赶她傲什么?’邓秀梅问。。外头墨漆大黑的,我怕她叫野物咬了。‘刘雨生
说。
‘她太寡情,你太好了。’李月辉笑着说。
‘我还怕她寻短路,吃水葬藤……荆雨生说。
‘你这是多余一虑,这号女子,水性杨花,哪里会去寻短路?’‘我跑出去,四围找了一个够,没见她影子。
回家去时,孩子醒了,在床上直哭,可怜他成了没娘崽了。’‘她回娘家去了吧?’李月辉同。
‘是的。先前借她妈的阴生,回娘家去过一次。后来我亲自请她才回来的。这回……’。她的娘家在哪里?
‘邓秀梅问。
ln。就在本村,她就是秋丝瓜的老妹。‘。呵,难怪,难怪。他们真是两兄妹。’‘看我伢子的份上,你们
两位去劝劝她吧。’刘雨生恳求地说。
李月辉看看邓秀梅,问道:。怎么样,秀梅同志,你有兴趣吗?‘邓秀梅对于任何扫女的任何事情都感到兴
趣,而且,她觉得这事跟台作化有关,正需要了解。她答应明天去看刘雨生的这位坚决提出离婚的妻子,秋丝瓜
的妹妹张桂贞。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邓秀梅跟李主席一起,到了张家。秋丝瓜夫妇早已出门了。堂屋里,一个小小巧巧
的女子勉强出来迎接着客人。邓秀梅晓得,这是张桂贞。她偷眼看着这女子,瓜子脸上还略带睡意;黑裎浸的头
发莲蓬松松的,好象还没有梳洗,她的眉毛细而弯;眼腈很大,耳上吊双银耳环;右手腕上戴个浅绿色的假玉镯
;身上穿套翡青的线布棉紧身,显得很合身。她嘟起嘴巴,对客人说:。他们出去了……
‘我们是来看你的,贞满姑娘……李主席笑嘻嘻地说。’看样子,你不欢迎,是不是?‘。哪里?’张桂贞
顺手搬出一条高凳来,懒心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