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丫头并不认识唐缺,此时乍见内院儿里竟然走进来个年轻男人,当即“呀”的一声叫出声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规矩……”,正兴致勃勃看着唐缺书房的毒寡妇扭头间看到笑吟吟站在书房门口的唐缺后,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两个随我到前院灶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兰姐眼神儿似笑非笑的溜了唐缺一眼后,带着两个一脸懵懂的丫头出了院门,随着“吱呀”一声关门的响动,毒寡妇凝视着唐缺的双眼中蓦然摇荡起一层熠熠的流波。
“你来了?”,许是连着几个月没见的缘故,书房中的气氛竟有些生份。
听唐缺的语气有些硬,毒寡妇双眉微微一蹙,脚下上前两步已偎到了男人怀里,“你……你还在怪我?”。
第五十八章 怜卿薄命甘做妾!
妇人的双臂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唐缺微微一怔后明白她说的该是当日买奴仆的事儿。
“兰姐儿是没出过门的,我怕她眼光不好买错了人,所以才吩咐她先请示你再说。这宅子虽是不大,总要有几个下人才能照应的过来”,毒寡妇偎在唐缺怀里低声解释道:“我实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以一介妇人之身独自支撑一份偌大的家业,毒寡妇骨子里的性子素来就硬,唐缺对此是早知道的,眼下若不是真在意自己,又何至于如此款曲解释。
穿越以来,除了唐张氏两口之外,唐缺接触最多的就是毒寡妇及兰姐两人,且这两人对他都是极好的,唐缺人非木石,早也对她们有了感情,虽然直到现在他也难以明确分辨这份感情中到底是那种成分最多,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人对他的重要性就是仅次于父母的身边人。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如此介怀?”,唐缺安抚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妇人的后背,心下却不愿再说此事,乃转了话题道:“不是说春种忙完后就来,怎么耽搁到这个时候才到?”。
“我……我忙着归拢庄中的田产,今后就长住城里了”。
他这一说却让唐缺不解,“噢?”,
“村中田产原就不是我的产业,我一直是帮着四娘舅代管的”,随着妇人娓娓道来的解释,唐缺才明白原来庄子周围的田产虽在毒寡妇名下,其实真正的主人却是赵县尉,“四娘舅一家都不善经济营生,加之舅舅又是个官身子,我外祖母家原是穷家小户,说起来这些田产都是舅父进衙门后陆续置办下的,让人知道总是不好。因是如此,才寄放在我名下代管。”
这一说就清楚了,那些地都是赵县尉用“灰色收入”置办的,他也不愿太扎眼,加之侄女儿也善于经济营生,所以就想了这么个遮掩的办法。
说着这些的时候,藏在唐缺怀里的妇人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他的脸色,见他没说话,毒寡妇心中蓦然一沉,他怎会如此?莫不是听到我财产大减……
唐缺因听了赵县尉的事而片刻分神,醒神之后没见毒寡妇说话,再一低头看她脸色沉重,眼光闪烁的样子,略一思忖后也即明白她的心思又用到了歪处,“你又在胡乱寻思?”。
“嗯?”。
唐缺将妇人偎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推开些,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脸色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有多少家产,怎么处理这些家产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既不会问,你也不用跟我说”,唐缺制止了脸色突变后急着想说话的毒寡妇,“咱们相处也快有一年了,你多少也知道些我的为人,我若娶你肯定就是因为感情,而这份感情与你有多少家产无关”。
言至此处,唐缺淡然一笑,话语中陡然增添了几分自信,“我现下虽穷,却自信将来不会再穷,你也不用天天算计着家私,两人在一起就该融心相处,你若天天想着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这番话说的妇人脸生红霞,既是尴尬,但尴尬之外更多的却是惊喜,以至于连解释的话都没顾得再说,“阿成……你……你真想过要娶我?”。
“我也该娶亲了,家中二老为这事茶饭不思的,尤其是我娘都快急病了!”。
自打唐缺到县学以来,毒寡妇日日想着的就是此事,前次的试探惹得唐缺生了气,她还以为这辈子注定要没名份的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此时听唐缺说的肯定,惊喜之下脸色愈发的涨红,只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重又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隐隐嘟囔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阿成,你真好……真好”。
妇人半生坎坷,唐缺能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搂住她,二人就这样相拥沉默。
良久之后,从惊喜中平静过来的妇人从唐缺怀里钻出头来,“阿成……我比你大这么多,何况名声……家中二老能……答应吗?”。
对于穿越者唐缺而言,毒寡妇的年龄实在不是问题,后世再加上在唐朝生活的一年,他自己的实际年龄也跟毒寡妇差不多。但是想到唐张氏两口子,他也是为难,若想让他们同意自己娶毒寡妇,这事还真不容易呀。
“此事怕是有些为难”,唐缺也没想着要瞒妇人,毕竟这是两人的事情,也需要两人一起面对,“不过万事总有办法,我爹娘心疼我的很,好生跟他们说,未必就没有机会”。
“恩”,毒寡妇出乎唐缺意料的沉静下来,“既然决定长居县城,我早打定主意,你若不娶我,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别宅妇’,心下虽这般想着,却总难免有些委屈,今个儿听了你这番话我欢喜的很!若真能明媒正娶的嫁你,那是老天爷不忍看我太苦,额外赏给的福分。你毕竟是县学士子,有脸面的人,正室我不敢求,若二老能容我以妾的名份进唐家,我就感激不尽了。阿成,你回去在二老面前就这么说,许是他们一心软就同意了也说不定”。
妇人的语调虽是欢喜,但这欢喜里总隐隐带着些凄苦的味道,唐缺伸手揽她入怀,柔声道:“你也不用想的太多,等我把这阵忙过去,一等松闲些后就回一趟家。无论如何,我总要让你体体面面的进唐家的门”。
“恩”,怀中的妇人答应的极轻,慢慢的唐缺就觉自己胸前传来一股热热的湿意,不知何时,妇人已是泪流满面……
当天中午这顿饭气氛极好,不论毒寡妇还是兰姐儿的兴致都很高,所以席面上就热闹非常,唐缺既已打定主意要将毒寡妇娶进门,在席间也就任由着兰姐她们改了称呼。毒寡妇新买来的两个丫头本对唐缺还陌生,但接触之后见他性子和善,慢慢的就放下心来,“少爷,少爷”叫的极其顺口。
中午给毒寡妇接风,兴致又高,唐缺难免喝了几杯,下午到县衙的时候就比平时略晚了一柱香的功夫,他刚走进厅房,却意外的看见张县令竟然也在里面,正由姚清国陪着巡看进度,照理也应跟随陪同的姚主簿却不在。
两个多月不见,张县令比上次下去巡查时明显的瘦了一些,脸上也没有上次爽朗,眉眼间隐隐堆积着一层忧色。
张县令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见是唐缺进来,原本正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到县学了?”。
闻言,唐缺心底一叹,姚清国眼神猛然一缩的举动虽然小,却也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看来这次是注定要得罪他了。
自打到县衙里帮忙后知道张、姚不合的事情以来,唐缺心里隐隐就在担忧这样的场面。毕竟县衙地方有限,加之他们做的又是这等重要的事情,张县令于情于理都会过来看看。照面是免不了的。
担心虽然担心,但像这种事情的主动权却不在他手上,所以也没什么办法。今天事情真正挑开之后,唐缺心底一松反倒坦然了,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个心事,“到县学已经两个多月了”。
“好,能被林学正抽来此处帮忙,看来他对你在县学的表现倒甚是满意!你且先忙就是,晚上散班之后到后衙找我说话”。
第五十九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原本唐缺心里还有点遗憾,倒不是寡情,实在是他如今位份太低,究其本心并不愿碍了别人的眼。
此时见张县令以一县之尊在众人面前对他如此,唐缺倒为自己刚才的心思汗颜不已,舍了那些别样的想法,他抬头笑应道:“好,学生也正想与县尊大人手谈两局”。
张县令闻言给了唐缺一个“深知我心”的笑容后,便继续在厅中巡看。
唐缺到自己座位的途中,不消说能感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只不过这些目光与前次姚主簿来时不同,刀笔吏们多是惊讶,而同来的学子们除了惊讶艳羡之外,更多的倒是幸灾乐祸,有些人看看唐缺,再看看姚清国与张县令,随后再扭头过来看看他,脸上的表情颇堪玩味。
毕竟来县衙也有一段时日了,谁不知道姚,张之间的争斗?张县令虽然占着位份的优势,但现下除了坐衙问案之外,其实已被架空了。姚主簿的名份固然低些,但他是实力派的地头蛇,再说满县衙里谁不知道姚主簿跟本州马别驾关系极好。别驾老爷!那可是仅此于刺史的金州第二人!有这么个后台在,姚主簿在名份上的劣势也足可抵消。
唐缺在如此形势下还往张县令身边靠,岂不是自找不自在?风水轮流转,这小子近来得意久了,也该是他倒霉的时候到了!
就连本组组长老刘,在经过唐缺身边时都忍不住低声一叹。
一时张县令巡查完毕,姚清国送他出去后,转了个身儿便向县衙中姚主簿的公事房而去。
静听姚清国说完张县令巡查的事儿,姚主簿见他还没走,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县学士子唐成……”,想到自己少不得要吃一顿责骂,姚清国说话间就有些迟疑起来,但他知道叔叔的脾性,又不能瞒着不说。
姚主簿最见不得侄子的就是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点男人的果决都没有,将来还想入流品接自己的位子?再开口时已带着些不快,“唐成怎么了?”。
“这个唐成似是跟张县令关系不浅”,姚清国硬着头皮将刚才所见都说了一遍。
“我让你查查唐成的底细,怎么去的县学,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他师父乃是州学告老的教谕,林学正看在这个情分上才放唐缺到的县学”,”至此,姚主簿脸色已完全沉了下来,“唐成是小事,倒是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办事还这么毛躁?连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将来还能有多大出息?”。
“是,侄儿知错了”。
“哼”,总算姚清国的恭顺让主簿大人消了些气,“暂不要动他,下去仔细查清楚这个唐成所有的底细,记住,我是说所有的”。
这天下午,唐缺感觉日子极不好过,说的倒不是劳累,而是别人对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好像他突然得了能传染的瘟病一样,个个都避着他。外人倒还好,本组人也对他如此就实在难受了,本来干的就是个累活儿,干活的环境再不好,这就变成了加倍的难受。
世态如此,古今如一。唐缺见到这种情况,对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再没了半点情绪,得罪了姚清国,他辛辛苦苦在此劳累就没了任何价值。
打定主意后,唐缺本有些焦躁的心重又宁定下来,一如昨日般做着自己手头的应份差事,直到散班之后,他才单独跟老刘说了自己要走的心思,一并谢过他这些日子的关照。
“你呀你!”,事情至此,老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叹息了一番后才道:“你就是要走也最好多等几日,否则不定别人怎么说你,晚两日好歹面子上好看些”。
“随他们说去”,唐缺笑着拱手一礼后,就转身去找柳随风了。他是这次学子们的领队,自己要走总得知会他一声,介时好从县学里再补人过来。
柳随风神情淡淡的,似是早知道他会如此一般。唐缺跟他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完正事后就出了正厅往县衙后宅而去。
许是嫌郧溪地方荒僻的缘故,张县令的家眷并没有随同赴任,只他一人单住在后衙小院里,跟着两个长随和粗使丫头照顾饮食起居。
唐缺由长随领进房里时,见张县令正对着书房墙上的郧溪县山川地理图愁思,而他眼光落处,正是在县城东北的二龙寨,那里依稀可以看到几个掐的深深的指甲印。
见唐缺到了,张县令这才从山川地理图前转过身来,随后也没多余的话,两人布枰对弈。
张县令毕竟心事太重,心不定下起棋来路子就不稳,中间更莫名其妙的下了好几手臭子,结果棋力本高的他却最终以四目的差距落败。
一局既罢,张县令看着己方一片狼藉的棋枰一声长叹,随后便欲收子再来,却被唐缺给止住了,“弈棋是闲情,大人一心难定,再下无益,还是约以来日吧”。
听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