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复杂的看着王均等人狠命地用牙齿把手上的绳结抽的再紧更紧,突如其来的不可思议之事,静默凝重的场面,旁观的护卫及下人们在最初的震惊疑惧过后,眼神之中终于开始出现了兔死狐悲的悲哀。
见王均等人把自己捆好后,脸色泅红,双眼隐泛血丝地唐成向旁观的护卫及下人们缓缓的环视了一周,“上路!”。收回目光的唐成一声低吼,再不回顾地昂首当先走去。
这支小小的队伍从大门处向内走去,虽然仅仅只有二十一人,但其所散发出的悲壮气势却足堪比拟当日被他们所鞭打的那两队百人的万骑军。目睹他们渐走渐远,旁观地护卫中突有一人快步捡起了一段丢在地上的绳子,一边手口并用的绑着自己,一边跑着向唐成等人的小队伍追去。
有人打了头,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护卫站了出来。最终旁观的护卫中一个不落的都绑着双手加入了唐成的队伍。而那些旁观地下人们则如同送葬的队伍一样,静默无声地跟着护卫们向第三进院落的跨院儿挺进。
韦府很大,下人众多。由一进院落到二进院落,不断有看到地下人低声向人群探问进而又成为人群中一个新的部分。
大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地亲戚,多多少少都有血缘关系的,这戍不能不管,这宅子里现在地主子就够多了。也要不得动辄就拿手下开刀的人来帮着当家!
堪堪走到三进院门时,走在人群最前面的唐成猛的停住了脚步。院门里得了下人报信儿的韦播正急匆匆从跨院儿书房走来,在他身后的恰是韦睿及其扶着的一个老人。
气喘吁吁地韦播到了院门处站定之后。诧异地看了看对面几乎集合了半府人地一片黑压压人头。满脸愠怒道:“唐成。王均。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属下等是为领死而来。拜领将军大恩无以为报。我等愿为将军死”。唐成深深弯下腰用绑着绳子地手向韦播恭敬拱手一礼后。语调悲怆道:“将军但有所需死不足恨。只求将军念及追随之功。保全我等死后清白名节”。
唐成话音刚完。身后地王均已抢过话头悲愤声道:“有死而已。将军一声令下就是。无需费事再寻什么错处。请将军成全”。
“请将军成全”。压着王均地话尾。众护卫同时向韦播弯腰行礼。五十双已经紧紧捆好地双手就这样触目惊心地亮了出来。
看着身前五十一个弯下腰地人。看着那五十一双捆好地双手。韦播心中既是愠怒又觉火热。其间更夹杂着对王仪地愤恨。从王均地说话里他已听出书房中地机密会商已泄。此时否认地话说不出口。其它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看着下面这片黑压压地人头。韦播嘴唇翕张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
韦睿扶着年纪老迈地韦振随后而来。一时也被眼前偌大地阵仗给惊地一呆。及见韦播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地韦睿猛然跨前一步手指唐成厉声道:“窥探大将军**在前。蛊惑他人以奴逼主在后。就凭这两条。唐成你取死有道”。
“这就是七将军给我找的错处?”,韦睿一开口,唐成的腰立即就直了起来,一脸讥嘲的冷笑声道:“我有没有窥探大将军**,王均知道,列位兄弟都知道”,唐成这话刚一说完,同样直起腰来的王均冷眼看着韦睿大声道:“七爷怕还不知道吧,这消锨我通知的唐公子”。
韦睿脸色一变,唐成却不容他说话已接口继续冷笑声道:“七将军大义凌然的指责我窥探大将军**的时候,想必是忘了柯昌明三人吧,早在大将军赴任羽林之初,七将军就将这三人分别安插到万骑军及抚远大将军府,却不知这又算什么?做贼的喊捉贼,七将军果然是颠倒黑白的好手!”。
唐成此言一出,不仅是那些随来的下人们左右环视,议论蜂起。站在院门台阶上的韦播更是脸色陡然一变。
眼见着脸色变化地韦睿就要张口否认,唐成用捆着的手掏出怀中放着的那份记录轻轻摇动道:“位列三品,身份贵重,而今大庭广众之下七将军可不能乱说话,否则一旦被人当众拆穿,七将军一日之间可就成长安笑柄了”。
看着唐成手中捏着的记录,韦睿脸上青红一片,“你……你竟敢监控本将军”。
“没有大将军手令。就是我有这想法手下也不会执行,七将军太高看我了”,唐成看着气急败坏的韦睿微微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怪只怪七将军对大将军和万骑军太上心,手又伸的太长。手莫伸,伸手必被抓!”。
唐成嘴里说着,手中拿着的那份记录已被走下台阶的韦播一把抄了过去,见状唐成又是一笑。接茬刚才地话逼问道:“还是借着刚才的话头儿,七将军安插人手窥伺大将军公事与私宅机密在先,继而出言蛊惑大将军斩杀属下与家人在后,就凭着这两条,不知七将军又该是个什么罪过?”。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唐成驳的无话可说,王均等一干护卫又像盯血仇一样盯着他,更别说那些个下人们看他的眼神了。以韦睿如此身份岂能受得了这个,脸上滚过一道红之后眼瞅着就要发飙。“鼠辈敢尔”,这边他刚开口说了四个字。就听一阵咳嗽声响起,刚才一直站在后面地韦振上前了几步。“误会,都是误会。哎!这世上多少始是因听岔了话以讹传讹闹的不可开交。没想到这次又是如此”。
韦振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锦帕揩了揩嘴角后复又温言道:“至于柯昌明等人,老七操切老五的戍也是有的,就是亲戚之间也还喜欢相互探问不是,本就是兄弟情深的事情怎么能跟窥人私隐扯到一处?老五,你要明白老七这份心意”。
咳咳地又咳嗽了两声后,韦振板起脸来扭头呵斥道:“老七,以后做事不可如此孟浪,就是关心你五哥有什么事也该直接问他,背着他这个主子算什么事
“侄子知错了”,韦睿规规矩矩的答应了一声后,又向正翻着记录的韦播道:“弟弟做事有什么不妥帖处,也都是出自一片真心,还请五哥念在兄弟情分上原谅了弟弟这一回”。
危机危机,危险里蕴含机遇,要学会从危险里发现并把握机遇,这原是唐成从金州孙使君身上学到的最重要一点。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就是如此,可能的杀身之祸背后,当唐成拿到那份记录时他已明确的看到了机遇——一个使二韦兄弟彻底决裂翻脸地机遇。
如今唐成在韦播军中该做的铺垫工作都已经做地差不多了,只要消除了韦睿这个不确定因素,那以后的事情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调控着节奏并最终配合李隆基的临门一击就行了,甚至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只要能抓住眼前地机会能使二韦决裂,韦播以后不会再生变,那唐成此刻所作的一切就基本结束了。
这些想法都是电石火花间地灵光一闪,在快马奔往韦府时唐成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此番前来他就是两个目的,一个危,一个则是机,以退为进消除可能的杀身之威胁,进而把握机会使二韦决裂。
前面的进展倒也顺利,但此时眼见着一场能让二韦兄弟彻底翻脸的大事就此要被韦振几句话给消弭无形,唐成心中急转之间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位便是韦三太爷,好一个误会,王均,若是我开始没听错的话,要寻个错处杀了咱们祭旗的主意就是三太爷给出的吧?”。
眼前的一切可谓都是由王均听了王仪的话而起,韦振轻飘飘一句误会说的容易,但对于王均来说此时若不加辩白,那事后所有的黑锅和套子可都得他与王仪来背,这时节就是唐成不说这话,他也不能不为自己剖辩。
“三太爷说的真是轻巧,好一个误会”,王均上前一步咬牙笑道:“此前三太爷长年在陇右边军效力,我还敬重你是条好汉,却没想到三太爷竟是连说出的话都能吞回去。敢说不敢认的好汉,嘿嘿,就是街上地讨饭花子也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大名鼎鼎的韦三太爷连个讨饭花子都不如?”。
听着王均的话,唐成心中真是窃喜不已,没想到啊没想到,往日看来甚是粗豪的王均竟然有如此辞锋。
韦振一辈子要强。如今老了老了却被王均这样一个身份鄙贱的下人当众指责,这让他如何受得了,“你……”,刚一开口。气怒攻心之下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后面地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均住口”,韦播话刚出口的同时,韦睿已经再也忍不住心中憋火的从三进院门处大步走了下来,“贱奴找死”。
随后就听“啪”的一响。站在后边地下人闻声急忙踮脚看去时,却见韦睿急怒之下的一巴掌正好扇在快步挡在王均前面的唐成手上。
“这里是抚远大将军府,下人们就是做的再不对,要杀要打也是大将军说了算”,唐成寸步不让的紧盯着韦睿几欲冒火地双眼,“在抚远大将军府又是要杀又是要打,七将军置大将军于何处?嘿嘿。好一个兄弟情
韦睿打小就是在大家族里长大,对于他这等人来说。那些个奴仆其实跟马厩里的大牲口没什么区别,几十年来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饶是他平日颇以沉稳自诩。但此刻被这些从心底里瞧不上眼的人一再讥讽撩拨,世家子弟的习气全然发作之下。整个人几乎是气疯了心,一次被挡之后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老七……不……咳咳……”。韦振阻止的话刚一出口就被一连串的咳嗽声给盖住了,便在这时,蓦然便听一个冷笑着女声响起道:“呦!七将军好大地威风”。
唐成本就防着韦睿,焉能真让他打到身上,双手一抬便将这一巴掌给挡了下来,与此同时转身厉喝了一句道:“王均住手”。
说话声中,便见从三进院里出来了一大群泪眼婆娑的妇人,被这些妇人拥在正中间地恰是脸若寒霜的王夫人。
“嫂子”。
“夫人,你怎么也出来了?”,被眼前场面闹地是头疼不已的韦播一见到这位出来,顿时就觉得整个头又大了一圈儿。
这边儿正自招呼地时候,那些个拥着王夫人出来的妇人们一见到自家男人手都给捆起来了,一时又急又怕之下刚刚收起地泪眼顿时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流起来,这些妇人一边哭一边往自家男人跑去,先是将男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伤没痛之后,妇人们噗通一下就在男人边儿上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喊着大将军开恩,夫人开恩,整个场面真是凄惨闹腾到了极处。
“都给我闭嘴,人还没死,嚎什么丧!”,显然这位王夫人在府中威权甚著,她这一声下去,那些个妇人们顿时不敢再哭,强忍着抽泣起来。
王夫人喝住了那些个又哭又嚎的妇人们后,面向韦播敛身一礼道:“大官人问得好,妾身也是来领死的,这些人都是我的亲族,妾身初嫁进来时,偌大一个韦家竟没几个能靠得住的族人支撑府邸,妾身没办法只能不顾兄弟姊妹间耻笑从娘家带了人来,妾身这些族人虽然愚笨,但这些年伺候着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今大官人听信人言要将他们杀了以搏军心,妾身是个妇人又怎能违逆夫君?只是夫君一旦杀了他们,妾身实也再无颜面去见诸多亲族,左也是难右也是难,不如索性随着他们一起去了干净”。
王夫人此言一出,韦振、韦睿及韦播脸上都是一变,“好好的,夫人怎么说这晦气话,他们这不都是好好儿的,我何曾说过要杀他们了?”。
王夫人闻言浅浅一笑,没再跟韦播说话转向韦振敛身一礼,“三叔,这些年我这做侄媳的可有什么对不住三叔的地处?”。
“贤侄媳何来此言?”,这一刻,刚才都还是一脸镇静的韦振却是老脸一片通红。
“也是啊,自打妾身进门那日,夫君就一再念及三叔当日的情分,这些话妾身不敢有一日或忘,这么多年来,每次年节妾身安排的第一家走礼处必定是三叔家,唯有看过三叔之后妾身才敢归宁以见父母,就不说这些,单是妾身那几个不成器在外做官的兄弟回到京里时也少不得要到三叔府上走走,韦郎生而不幸幼失父母,其实在妾身夫妻心里,这么多年一直将三叔视之如父,自问没有半点亏心亏礼之处”,一口气说到这里后,王夫人敛身之间又是一礼,“三叔是长辈,妾身不敢多说什么,只求三叔念在侄媳这么多年尚算恭敬的情份上饶过这些族人,夫君对三叔的话素不敢违悖,有三叔您老人家发句话,侄媳就算是放心了”。
说,韦振又能说什么?
见状,一边站着的韦睿打了个哈哈,“嫂子……”。
“七将军这称呼妾身当不起”,接过韦睿的话头,刚才对着韦振还甚是恭顺的王夫人此时已是满脸寒霜,“七将军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