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织比他起地晚些,饶是过了一夜,她走路依旧还是有些不自然。
由小青服侍着刚梳洗完。就有下人在外面排着队要见七织给她贺春,年前那几天里可有一个下人敢当面找七织要赏钱的?今天早上可好,这些个下人们行礼说完贺春的吉利话儿之后,一个个毫不扭捏的开口讨要喜钱。
七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微微晕红着脸给了之后,那些个下人们当即改了口,夫人夫人的不知叫的有多亲热。
尽管七织从小生活得环境不同,不比一般的闺阁女子那般脸薄。但碰上这场面也依旧是个害羞,“呆瓜地死唐成,准是早算计好了有这事所以才躲的那么快”,七织一边派着喜钱,一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着,只是刚刚嘟囔过后,她却又趁着回身从小青手上接钱的功夫打了打自己的嘴,一年之始地大日子,这个无心的“死”字实在太不吉利。
呆瓜死唐成现在正走出韦播府,以他现在的身份。这走礼的第一家自然是要到抚远大将军府的。到了之后才知道韦播天没亮的时候就已经上朝去给天子贺春去了。
跟管家寒暄了着相互说了几句吉利话儿之后,唐成就辞出了。随后他又去了韦睿府上,程序也是一样。
这两家跑完。唐成放慢了步子,悠悠闲闲的到了张亮府上。
张亮虽然不用上朝,但他家里也着实热闹,来给他贺春的可不老少。
见是唐成到了,张亮笑着打发了面前那人后,当即向下人吩咐道:“知会门子一声,再有人来就说我出去走礼了,让他们改日再来”,说完之后,拉着唐成就往外走,“无缺呀,你来地再好没有了,我这脸都笑烂了,走走走,书房里清清静静的说话去,等中午的时候我再好生邀你几大觥”。
“既然来了,我中午就没想着要走”,唐成笑着道:“不过明之你就不用走礼?”。
“今天是大朝会,在京六品以上官员都去大明宫麟德殿了,至于亲族里我这一支辈份最高,今个儿想走也走不成,改日再说吧”,张亮说着说着拍了拍唐成的肩膀笑道:“无缺你虽然年节里客居京城,但这几日既有佳人在怀,总该能一谴寂寞了。说吧?”。
“说什么?”。
“给七织赎身哪”,张亮很是豪气的重重一拍唐成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无缺,你放心,只要你说,为兄我再没个不准的,另外还附送一份大随喜”。
要是没有七织昨晚那番话,唐成现在还正好顺杆子就上,顺杆子就爬是他拿手儿的本事,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七织既不愿赎身,当下就是想说也不行了,偏她那番话还不好当着张亮说,是以唐成就只是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就此掩了过去。
张亮只当他还没得手,或者是读书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是以嘱咐了两句要给七织赎身随时可以,少年人当风流则风流的话后便也不再就此多说。
两人在书房里坐定,唐成将近日在韦播手下做地事情给说了,他这儿刚把话说完,就见书房门被一身严正朝服地张给推开了,张人还没进来,带着怒气的声音已经先到了,“图穷匕见,这回真是图穷匕见了,窦怀贞无德,祝钦明无耻”。
第二百章 朝会三事
见是张进来,张亮当即起身迎了过去,“哥,无缺来了。‘‘。‘‘”
唐成闻言笑着起身向张一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进的房来的张向唐成还了一礼,脸上勉强出了个笑容,“好,我听三殿下及舍弟提到过你多次,都说是少年英才,随意吧”。
因是要清净说话,张亮就没在书房外留下人,“哥,元正日的大朝会不过是例行文章罢了,还能有什么大事竟至于把你气成这样?”,口中说着,他边将倒好的茶水递了过去。
“哼”,张将接过递来的茶盏重重往身边的案几上一顿,“怎么没有大事,今天大朝会上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张亮正要说什么时,一边的唐成笑着接过话头儿对他道:“明之,先吩咐厨下送些吃食过来,凡参加大朝会起身就早,起的太早未必就有胃口,这么长时间下来张大人想必也饿了,不拘什么先上着点儿垫补垫补也好。此外,找个人服侍张大人把朝服换下来也是正经,这么一身严严正正的,不说张大人穿着,就是我们看着都觉得累。”
闻言,张亮抚额自责道:“还是无缺想的周到”,就连张也听得笑了笑,“换换衣服是正经,至于吃食嘛,二弟你交代一下不用太费事,来碗热热的汤饼就行,要多放些葱,无缺不说还好,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就唐成这么一插话的功夫,屋里的气氛好了不少,等张换好常服出来后,明显已没了刚才的激动。
张亮又给他换了一盏热茶递过,“大哥。大朝会上到底出啥事了?”。
“按朝廷仪典,元正日大朝会上凡群臣贺春之后当是由殿中侍御史奏报天下祥瑞,帝子有德,天降祥瑞以嘉之,这祥瑞历来便是应天子而生,谁敢僭越?可今天倒好。桩桩件件竟全是冲皇后去的”,张轻呷了一口茶水后继续道:“先是出自知太史事迦叶志忠的祥瑞,言说其近日在长安城中常听小儿歌谣,这歌谣地头两句便是桑条韦也,女时韦也,可笑,这样的歌谣你二人可曾听过?”。
小儿歌谣在后世算不得什么,但在中国古代可就了不得了。每逢乱世有朝代更迭时这样的歌谣必定遍天下流传,“十八子”就是一个最有名的例子,因歌谣最易口口传唱,也最被普通百姓信服为天意所诏,是以对于收服民心实是威力巨大。也因此就多有仿造的,久而久之,造童谣就成了纬术中很厉害的一个杀招。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朝历代地朝廷都对此监管甚严,一旦发现有造此歌谣者,即以十大逆之首的谋反罪论处。却没想到这大唐好好地竟然就出了韦皇后的歌谣。
“哥,这话能当真?”,张亮说了一句后喃喃念起“桑条韦也,女时韦也”这两句歌谣来,历来凡是这样的歌谣都得绕个弯子才能明白它的意思,以此故作高深的拙劣法门愚弄百姓。
“明之,不用多想了。韦乃是皇后的姓氏,皇后掌蚕桑,桑条韦也这句该是赞颂皇后母仪天下,亲自养蚕,植桑以教导天下妇人,合起来理解就是说皇后贤德已得上苍认可,张大人,未知我解的可对?”,见张点头,唐成展颜笑道:“这词儿编地实在拙劣。比之先皇后未建伪朝前就天下传唱的《妩媚娘》可差的远了。”
“什么词不要紧。重要的便是无缺你这最后一句,先皇后临朝称制之前。《妩媚娘》先已遍传天下,黔首百姓人人争相传唱。今日朝会上那迦叶志忠也进献了十二首《桑韦歌》。奏请传唱天下,陛下……竟然当殿准了!”。
“韦氏这分明是在试探民心,进而收取民心,陛下……”,张亮后面的话实在无法再说,最终归于兄长刚才的长叹。
看到他们这样子,唐成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前朝之鉴历历,尔今韦后不过是在照猫画虎而已,如此明显的伎俩方今天子竟然视若未见,当皇帝当到他这份儿上也真是够意思了。
“不止于此,此后又有韦党将去年宫中传出的五彩祥云旧事给翻了出来,言说皇后衣裙中腾起五彩祥云乃是天降吉兆,应传诏画工据此绘《祥云图》以记之,陛下也准了,并当殿口谕此图成后先在皇城传阅,随后绘制多份遍传天下道州”,张越说声音越低沉,“最多不用两月,天下百姓就该尽知皇后娘娘身上出祥瑞了”。
至此,唐成与张亮彻底无语了,静听张继续说道,“祥瑞之事后,韦党继而又上了一本奏章,言元正之日请为陛下及皇后加尊号,照旧是当殿照准,而今陛下已被尊为应天神龙皇帝,皇后则被尊为顺天翊圣皇后”。
正在这时,下人送来了汤饼,也即后世的手擀面,张亮边亲自接过汤饼递予张,边闷闷声道:“好一个天皇天后,与前朝高宗皇帝与则天皇后并称的天皇天后何其相似?”。
此时读书人吃饭讲究个事不言,寝不语,张吃面时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唐成把玩着手中地茶盏分析着刚才的这些信息,比之刚来长安时听到的那些,韦后的步子明显是越迈越大了。
借着前废太子宫变之事出现的高层空缺,韦后接连将自己的族人韦温、韦安石、韦巨源及从武三思处接收过来的亲信宗楚客都塞进了政事堂,以至于如今地政事堂中位列宰相的多达七八人,政事堂已是如此,那其他安置到皇城各部寺监的族人更不用提了。经过一年多的调整完成内政的布置后,韦后随即的大动作就是一个多月前的撤换羽林大将,羽林两卫四军地将领在一夜之间悉数尽被撤换。
一内政,一兵事两边布置,但这相对于整个天哮言。毕竟还都算仅发生在长安的内事,但在这两件事布置完毕后,趁着这次新年后的第一次大朝会,韦后正式开始了向外拓展地步伐。原本仅在长安皇宫内传播地皇后祥瑞遍传天下,此时的民间百姓们原本就对这些歌谣符语五彩祥云之类地事情没什么免疫力,再加上又是以朝廷的正规渠道传播地。这就为此更添了一份官方色彩的可信度,老百姓就是想不信都不行了。与此同时皇后加天后尊号的诏书再一颁行天下……这不一个活脱脱的唐朝版造神运动嘛!
以前看历史书中对韦后的评价都不高,有的恨不得把她写成个蠢蛋,但亲自穿越来唐目睹她这一着连着一着,先朝堂再羽林,先内后外地一环连着一环的布置后,唐成对后世史书中的说法真是嗤之以鼻了,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蠢蛋能干的出来?
现今就看南郊祭天大典了,看韦后的布置,只要参加完这次大典,她头顶上“天命神授”的光环就算在天下臣民面前稳稳当当的套上了,这也意味着她所有的前期布置都已完成,此后什么时候发动……
靠,早知道会穿越这么一回,后世里就是学历史再不好找工作,上大学的时候也非报这个系不可了!
眼见着张的一碗汤面吃完,唐成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地问题。“今天朝会上南郊祭天大典的时间定了吗?”。
放下碗的张正要回答,书房外又传来了脚步声,随即下人来报,言说三殿下到了。
“东波,我听王毛仲说你出了朱雀门后往西走了,就知你定是到了明之这儿,果不其然哪”。李隆基含笑向张说完后,扭过头来道:“无缺也在这儿,这倒是赶的巧”。
唐成闻言一笑,张答话道:“散朝之后属下见殿下同相王府其他几位殿下结伴而行,知是有事,遂就先走了”。
“每年一次去给诸位叔父及姑姑们走礼,这戍有大哥在就行,本王去不去也无碍什么,是以跑了两家后就先溜了”,言至此处。李隆基朗朗一笑的摆手道:“走。屋里说话”。
因刚才的说及的内容太揪心,唐成三人间地气氛有些沉闷。一身英气的李隆基一来,朗朗一笑之间倒把书房中原本的沉闷气息冲淡了不少。自从见面这么长时间以来。唐成见到的李隆基是一个很四海的少壮,每一次见面都能感觉到他的爽朗与真诚,由此唐成又总结出了他的另一个优点,即拥有极强的亲和力。
李隆基是唐成押上全部身家的投资对象,所以每一次只要有机会见面,唐成总是抓紧机会观察并进行分析,有大志,敢于出头任事,能虚心纳言,再加上极强的亲和力,虽然眼前朝局大势不好,但唐成却通过对李隆基地观察补充了更多地信心。
经过前朝武则天对李唐宗室的大肆杀戮后,方今老一辈存留下来地不多,且还多是如相王一群安闲保身之辈,唯一一个杰出的太平公主还是个女身。老一辈没指靠了,年轻一辈则多是被幼年目睹地宗族杀伐给吓住了,个个年纪轻轻想的也是如何全身避祸,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隆基的大哥李成器。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皇室两代的男人里面,李隆基确乎是鹤立鸡群式的人物,投资在这个人身上,值了。
唐成想着这些的时候,张亮轻声问道:“殿下来找属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本王于近日想安排几场马赛,名单嘛自会与东波及幽求等人商议,至于这场地之事就劳明之受累了”。
“马赛”,听到这个名目,唐成随即反应过来李隆基此举是翁之意不在酒,其时打马因为天子的喜好与提倡实已成了风靡天下的运动,就连唐成自己在山南上学的时候都跟着练习过。山南已是如此,长安的兴盛就更不待言了。
大正月里以李隆基的身份若是四处拜会人倒实在不方便,而通过这样的马赛与目标交往就正常的多了,在去岁大唐与吐蕃地马赛中,大唐以四对十完胜对手,李隆基就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