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也笑了。
叶舞又道:“你喜欢她。”
“嗯,很喜欢很喜欢,她是我这一生第一个喜欢也最难忘的女孩子。”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和她心爱的人一起离开了永江,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传言他们去了天缘,但也许是大古的其他国家,我曾经不顾一切想要留住她,可是,她还是走了,她一直是对的,选择对的人,对的人生,一想到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虽然难免心里会伤感,仍会为她祝福,我唯一后悔的是,她只知道我恨他们,却不知道,经过了这些年,我只想他们能够幸福快乐。”
玄夜的眼睛湿湿的,当少年情事,重新提起,岁月涤尽了最初的怨怼与不平,回首当初,唯有祝福。
叶舞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想了许久,突然问道:“那你,是真心爱萍妃的吗?”
第九章:忆往昔(2)
玄夜的脸,宁静而怔忡。
半晌,方轻轻道:“她是这宫中除了母后之外,唯一真心关心我爱护我的人,并不因为我是国主。她原来就是母后宫中的人,母后也很喜欢她。所以我们在一起时,母后并没有反对,反而也有意促成。萍儿为人善良,又纯真,曾陪过我度过很多艰难的日子。
前几年我与朝中大臣们的矛盾不合达到了最高峰,冯高二贼联合否定我的一项项决策,朝中所有大臣都支持他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那时候,我真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是她在,她一直默默站在我身边,后来,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做一个傀儡皇帝,我认命了。
不过我仍然感激她。但我越是对她好,她反而越不幸,所以,我也很愧疚。我曾和她讲过‘如有机会,朕一定让你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就是皇后么。
这个答案,在叶舞的猜测范围之内。
玄夜又道:“我只想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人欺负,让她每天都可以很开心,可以昂首挺胸地做一个体面的妃子,和我站在一起。让我这个孤家寡人,不再那么孤独。”
叶舞知道,玄夜说的都是真话,可是这话中,却隐约有了些寂寞的味道。
这一种寂寞,大概连玄夜都还未曾觉察。
每个九五至尊,都有属于他不同的寂寞,玄夜的寂寞,还不是“高处不胜寒”,他还未曾走到最高处,或者说是未曾走向真正的至高点。他的寂寞,是“攀登”所产生的孤独感,在内心有了攀登的渴望,而又无论如何走不到想到的位置时,那份不足与外人道的无奈,已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所以叶舞也相信,萍妃曾了解玄夜。
至少有过一些时刻,她给过他温柔抚慰的怀抱。
“放心。”叶舞冲他一笑:“我们会胜利的。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这次春季狩猎,永王爷也会去吗?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他,虽然只是入宫那夜与他匆匆一晤,但感觉他对你很重视。”
“他重视的只是李家王权,如果没有冯太师与高左相这些人,朕只怕他早就策划第二次逼宫了。”提到永王,玄夜总是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叶舞纳闷地道:“第二次逼宫?他已经逼过你一次?”
玄夜道:“没有,十年之前,父王还在位时,永王与当时的四王宰相等势力相均衡,为了争夺皇位,他们先后中了父王的计谋,叛乱被提前扼杀,四王死后,宰相逃离永江,永王母妃自缢于琼华宫,妹妹摩云公主远嫁镜城,而永王自已,则被发配至西望群山极荒凉之地,一直到父王临死前,才突然下旨,让他回京,重掌军权。
我本来一直奇怪,父王为什么要把他叫回来,现在却有些明白。不管怎么说,永王始终是李姓子孙,是他的儿子,权力太多分散在外臣手里,他不放心。”
“可是——”他又道:“有他在,我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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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看蚊子(3)
叶舞笑着摇头:“你们啊,呵呵,哈,唉——”她又是笑又是叹气,也不知心里究竟想到了些什么。
“我们怎么了?”
“虽然还没有开始兄弟相斗,不过看情况,未来的两大斗鸡似乎要呼之欲出了。”叶舞调侃地笑着。
玄夜一楞,随即也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大概是在笑我们,李家王室不但和外人斗,而且还窝里反。其实自古至今,有多少朝代更替,没有哪一朝哪一代能避免得了这种情况,王室宫外并不是没有势力,只是他们是不会管我的死活,因为玄夜一直以来,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朋友,和后台。”
他虽然在笑,可分明已笑得有些凄凉。
他明明才二十七岁,可这一刻看起来竟如百岁老翁般沧桑风尘。
叶舞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了握他冰凉的手:“加油,玄夜。你会给永江带来新的局面,你会为苍生造福,成为一代名君。你可以的,相信自已。你并不孤独,会有人支持你,追随你。”
她的手,温暖轻柔。
她的声音,让人信赖。
她的眼神,澄澈而明亮,像太阳一样,炫晕了玄夜的眼神。
他呆了许久,时光仿佛到此凝止,不知人间何时何地?
许久,他方抬头,回之灿然一笑:“我会的!”
叶舞抽回自己的手,又重复了先前的话题:“永王这次会去的对吗?”
“他会去的。”
“先稳住他,眼下对付冯太师和高左相为主,不要太早防备他,如果他有意帮忙的话,不妨好好利用。这次护驾的人确定了护国大将军于镇么?听说他是大公主的驸马。”
“是,大公主很早就嫁给于将军,虽然我和她不熟,不过,我相信她,也相信于镇。”
“唉——”
“你又叹什么?”
“你这样的古代帝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做事从不用眼睛,都凭感觉来判断吗?你和人家不熟,凭什么相信他们?”
“好大胆子,丫头你是在指责朕吗?”
“就当是吧——虽然你早就做了国主,可也不能不谦虚一点,若是独断专行,只凭自已的感情喜怒办事,我只怕将来就算别人不害你,你自已也成不了明君,就算大权回到你手里,也只是给历史上多了个昏君而已——”
叶舞的声音,虽然调侃的成份居多,玄夜的脸色却变了。
他冷冷地道:“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朕决不会因为与你合作,便能忍受你如此嘲讽!”
叶舞楞了半天,嘲讽?她有吗,就算有那么一丝一点。但她讲的,并没有错。她冲他眨了眨眼,“你生气了,这就生气了?这就忍不住要发火?玄夜,这怎么行!成大事者,需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的苦,况且我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并未说你一定就会是个昏君,你这就受不了么?”
玄夜铁青着脸:“我知道,但是,对,我就是受不了了!”
叶舞呆呆望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把头一歪,索性也不去看他。任由他把一张脸摆成霸王,雕塑,岩石,刀锋。。。。。。她就是不看。
玄夜“呼”地从她身边站了起来,她也不看。
玄夜大步朝厅外走了出去,她还是不看。
玄夜的脚步声又重又沉又快,渐渐远去了,她还是歪着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小灵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娘娘,你在看什么?”
“看天花板啊。”
“看天花板做什么?”小灵大惑不解。
叶舞一本正经地道:“看上面有没有蚊子,夏天还没到吧小灵,这有人的脾气,已经比三伏天还要暴燥酷热了。”
第十章:夜半情思(1)
玄夜这天晚上,并没有来望月楼。
叶舞仿佛知道他不会来一样,早早打发宫人去闭了院门,遣下其他人,只是叫小灵陪着,自已撑了灯,歪灯下一张软榻上读玄夜前一段派人送来的书籍。
一本《冥苍地理志。永江篇》,她看了许久,合上书,望着坐对面专心练字的小灵发起了呆。
小灵的身后,就是雕琢精美装饰华丽的一张床。
平常玄夜来的时候,她在软榻上读书,玄夜便躺床上和她讲话。等到她读完书,玄夜就会把床让给她让她休息,自已每晚都会在软榻上将就到天亮。
“想不到你这个古代人,还挺懂得女士优先的优良传统。”第一天晚上她躺下时对他笑着说。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一天他突然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这软榻睡得朕浑身不舒服啊。”
“哦。”她装做没听懂,还好心地劝他:“那你别睡软榻了。”
他大喜:“那我睡哪里?”
拿眼睛瞥了瞥地上,曰:“那里——”
他学她眨眼睛:“那里是哪里?”
她悠悠地道了两个字:“地上。”
“哦,那个,朕还是睡软榻好了,至少不会得风湿。”他说,飞快抱着被子躺了下去。
……
想到这些相处合作的点点滴滴,不知觉间,叶舞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
“娘娘,你在笑什么?”小灵瞪大了眼睛望着叶舞,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笑。
叶舞一手放书于胸前,一手支着脑袋,笑道:“还能有谁,笑那个突然像吃了火药的人。这样脾气的人当领导,做他下属的不定要多倒霉。所以呀,要帮他改一改。”
小灵益发糊涂了,她呆呆地道:“娘娘你在说谁?对了,国主人呢,今晚怎么不见他来?往常没有事,他可是早早就来陪娘娘你读书聊天了。”小灵真觉得奇怪了,不知道白天叶舞到底和玄夜讲了什么,当她走进厅里,玄夜人就不在了,然后,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叶舞把双手一环,放在脑勺后,枕着双臂躺了下去,轻吐了口气,微笑道:“他么?你猜——”
小灵把小嘴一撅,不满地道:“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们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你这个丫头!现在越来越大胆了,有你这样和主子讲话的么。”话虽如此,叶舞却一点也没有责怪小灵的意思。
小灵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笑嘻嘻地放下手中的笔,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跑到叶舞面前,道:“我的胆子大么?如果我的胆子真大的话,那也只能怨你,都是你给惯坏的。”
“哼。”叶舞伸手就刮了她一鼻子:“小蜜蜂拿字给我看一看,有没有进步。”
“正要向你请教。”小灵乖巧地把纸递了上去。
叶舞仔细打量了两眼,上面满满一纸,只是写着一个黄字,虽然那些字写得歪歪扭扭,叶舞仍是赞叹了一声:“写得真好,比我写得好多了,小灵,你从前只是不识字,现在学起书法,却真的进步很快。”
“真的吗娘娘?”小灵开心地道:“比你还写的好,你一定在糊弄我!我怎么可能比你写得好!”
叶舞把纸还给她,笑道:“怎么就不可能比我写得好?要知道叶舞姐姐在现代社会,哪里练习过什么毛笔字,一向都是电脑打字天天敲键盘,一分钟最快三十字……”
不知为什么,提到现代,她突然就住了口。
有些事,如果想到就是烦恼,那么就不去提,不去想,就可以假装并不那么在意。
将近初一,一轮明月破空而出,漫天清辉,从打开的窗前洒了进来,叶舞静望着那一角清辉,风花雪月,本身并不是浪漫的,只是在文人的笔下,才变得多情臻美。
月亮本身,原本是寂寞的。
有诗为证——
“高处不胜寒”。
“关了窗子罢,我们早睡早起。”叶舞吩咐小灵,虽然告诉自已别再想了,却仍是忍不住往外瞥了一眼,玄夜现在还在生气吗?
他会不会真的放弃了两个人的计划?
他还是已经不气了,只是不好意思再来找她……
御清宫门前,数十盏宫灯照得这一带宫室如笼白昼之下。
灯光里,玄夜劲装打扮,空手与四大侍卫及禁军大统领洛阳过着招,四大侍卫分别是飞言,周毕,莫可,曲蓝。前两人本是先王近卫,玄夜登基后便一直又保护着玄夜,莫可,曲蓝是侍卫中的新秀,年轻,武功高强。
只是他们的高明武功在玄夜面前,却俱都无了用武之地。这并不是因为,玄夜是国主,他们不敢太尽全力,而是就算他们尽力,也不是玄夜的对手。甚至洛阳,一个人也不是玄夜的对手。
“嘭嘭”数声,四大侍卫四散跌倒在地上,玄夜并未收手,挥掌向洛阳打了过去,洛阳后退一步,沉声道:“主上,您今天到底怎么了?已经从下午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废话,接招!”玄夜厉声道,“呼”地一掌拍向洛阳左肋。
第十章:夜半情思(2)
从没有人那样说过他,虽则高冯两位权臣一直制肘着他的君王主权,可他们,包括任何一个朝中宫中的人,没有一个像叶舞那样直接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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