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忽然走来一个侍卫,请她去高副将的书房。
她纳闷的看了侍卫一眼,侍卫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就没有多问,站起身,身后跟着几个丫头,一起走到了高副将的书房,进了门,沈婵儿当先行礼。
“高伯伯。”
高副将正在伏在案边看着什么,忽然听到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怅然。
“侄女快进来,跟伯伯还这样客气。”
沈婵儿淡笑一声走到他身边去,才看到高副将正在看一些兵器,有些兵器上面血迹斑斑,看似已经擦不干净,有些已经被他擦的很亮,他像是坐在这里很久了。
高副将细心的打理着这些兵器,像是自己的稀世珍宝,沈婵儿淡然出声道。
“这些都是跟随伯伯南征北战的兵器吧。”
高副将拿起一柄剑来,一边用白色的擦布擦着上面的痕迹,一边静静的道。
“这些都是你父亲留给我的。”
沈婵儿浑身一震,眼睛落在那些兵器上,有的已经残缺,有的甚至被硬生生折断,在这些兵器上似乎能看到当年血染沙场的惨烈,一声声跑马嘶鸣的声音震耳欲聋,战场拼杀,冲锋陷阵。
看她发呆,高副将拿起一把匕首,指着上面的缺口道:“这一把匕首,当年,你父亲用它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沈婵儿将手伸出去,兵器上冰冰凉,泛着金属特有的刚硬光芒,她轻轻摸着那把残缺的匕首,像是感觉到当年的兄弟情义,心中怅然。
接着,高副将一把又一把的给沈婵儿介绍这些兵器的来历和纪念意义,沈婵儿仔细的听着,这里面的故事有些她听过,有些也能对上号,也有些是新鲜的,但是却很惊心动魄。
高副将说着说着,有些老泪纵横,擦着一把铜剑,唱起战场的战歌来,沈婵儿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深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怆。
高副将唱着唱着像是唱不下去了,仰起头怅然长声道:“将军,是属下对不住你啊……”
沈婵儿红了眼圈,走上前一步,对高副将道。
“高伯伯,这或许是我父亲的命,不过这样也挺好,可以安享晚年了。”
高副将摇摇头,痛心疾首的道:“你不了解你父亲的雄心壮志,他就是一只雄鹰,你见过大漠雄鹰被关在笼子里的吗?他会死的,最终郁郁而终。”
沈婵儿被吓住了,紧紧咬着下唇,眼神里闪动着恐慌的泪光,高副将抬起头看她,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忽然又是勉强一笑,叹口气道。
“不必担心,或许真像你说的,你父亲会度过这一关的。”
沈婵儿点点头,咬着牙告了辞,慢慢走向外面的骄阳,高副将眯着眼睛瞅着她的背影,慢慢收起了那些珍贵的兵器。
到了晚上,高副将与沈婵儿吃饭之时,将南荣锋发了疯找她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沈婵儿挑了几粒米放进嘴里,头也没抬,疲惫的问高副将。
“高伯伯,你今儿告诉了我这么多,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高副将眉头一动,夹了一箸炭烧鲈鱼放进沈婵儿的碗里,然后才放下筷子,瞅着沈婵儿笑道。
“侄女不愧是我们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沈婵儿笑了一声,放下筷子,抬起头直视高副将的眼睛,高副将迎视她的眼睛,很好,看到了斗志,看到了仇恨。
他像是横下一条心一般,正视沈婵儿道:“高伯伯想让你回去,回到七将军身边。”
沈婵儿紧紧皱着眉头,清楚的道:“不回。”
高副将抓起她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命令她直视他的眼睛,坚定的道。
“婵儿,你父亲的位置被人抢夺了去,你却这样胆小如鼠,真是让高伯伯失望!”
沈婵儿颤抖着双手,抬起眼睛看着高副将,毫无力气一般,道:“高伯伯让我回去,除了利用,就没有别的目的吗?”
高副将怒道:“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只有你回到他的身边,既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当你的七少夫人,多么风光,还能帮高伯伯和刘伯伯说说话,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婵儿,我知道你恨他,若不是他把你折腾成那个样子,我和你刘伯伯可能还不敢告诉你这些。”
沈婵儿抬起眼睛瞅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们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玩真的?怪不得我在牢里苦了那么长时间,什么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们可有问过我的感受?我在你们心里还是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高副将叹口气道:“那也是不得已而为止,我们也只是为了你父亲,为了你们沈府。”
沈婵儿突然心灰意懒起来,瞅着高副将,冷漠的道:“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吗?”
高副将忽然站起身,心情不错的样子,瞅着沈婵儿高声笑道。
“婵儿冰雪聪明,我高某没看错你,你们沈府可真是后继有人!”
沈婵儿冷笑一声:“高伯伯过奖了。”
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不懂得利用的人?还有没有不值得利用的人?或许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没有点利用关系,怎么维持联系?她也没必要苦闷,她与南荣锋之间就是从相互利用开始,又是以相互利用结束,这中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都说不清楚,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哪个表情是真的,哪个表情又是假的?
这个问题很没有头绪,直到沈婵儿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别庄院子里,她还没有弄清楚明白,已经想的头疼,何必再想。
“夫人,将军在前院接待客人,夫人可要过去吗?”
是阿满出来迎接,沈婵儿恍恍惚惚的缓过神来,看了眼热闹非凡的别庄,淡淡的问。
“今儿是什么日子?”
阿满明白她问为何举办这么隆重的宴会,一句两句还说不清楚,只能道。
“最近军营里不是很顺利,幸亏这些功臣良将们坚持,将军只是款待一下众位。”
沈婵儿点点头,这还真不太像南荣锋的性格,高副将和刘副将已经去了前院,她嫌那里太吵,索性就道。
“我回房间吧,想睡一会儿,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阿满躬身道:“是,夫人。”
沈婵儿进屋去,立马迎来两个丫头的热泪盈眶,两个丫头震惊之下扑到沈婵儿身前,拉着她的胳膊连叫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沈婵儿本来心里没什么感觉,但是经她们两人这样闹腾,心里也亮堂了一些,情不自禁笑道。
“你们两个可有想我?”
两个丫头开心的将沈婵儿拉进屋里去,将从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激动的对沈婵儿道。
“将军昨天就过来吩咐过,夫人今儿要回来,命令我们准备好接待的东西呢。”
沈婵儿嗯了一声,心中冷笑,没想到高伯伯那么迫不及待。
正当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叙旧时,刘副将从门外走了进来,沈婵儿赶紧站起身,敛衽行礼。
“刘伯伯。”
刘副将走进屋去,身后的侍卫直接站在了门外,跟沈婵儿的侍卫大眼对小眼的站着。
第八十一章:大战在即
刘副将进门先看了看沈婵儿住的环境,方才啧啧道。
“还说七将军不宠着你?你瞅瞅你这一屋子的金碧辉煌,看的我这个老头子都羡慕了。”
沈婵儿腼腆一笑,请刘副将坐下,刘副将却摆摆手道。
“我来请你去前院,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能一个人躲起来,那多伤人心,跟伯伯来前院。”
说着,朝沈婵儿伸出手,沈婵儿本就不喜欢那种场合,更别提跟一些武将们一起豪气冲天,她想一想都觉得很累。
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前段时间闹的厉害,现在忽然出现有些尴尬。”
刘伯伯却不依不饶,拉着沈婵儿笑道:“小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有刘伯伯在,婵儿不怕。”
沈婵儿无奈,只能被他拉了出去,跟在刘副将身后款款走到前院去,入场之后觉得有点眼晕,这场面上的军士像是一眼望不到边,为了在别庄宴客,南荣锋竟然将院墙向外扩了十几米,原来放在院子里的热带盆景也不知道被搬到了哪里去,现在这里只剩下青石台阶与正对面的戏台子。
“好!唱的好!”
四周军士好不容易狂欢一把,都肆无忌惮的吆喝,沈婵儿一阵阵头疼,想要转身回去,却又被刘伯伯给准确的抓个正着,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他们两人从众位士兵身后朝前走去,正前方就看到南荣锋的背影,他还是那个样子,歪歪斜斜的仰在椅子上,右腿放在左腿上,正跟着戏台上的曲子哼唱,而他身边坐着的身影却异常的刺眼,大红色的衣裙裙摆铺开在身后,金玉满头,显得雍容华贵。
沈婵儿慢慢朝前走,她路过之处,身后的士兵顿时愣住了,连叫喊声都戛然而止,纷纷站起身,结果沈婵儿出现之后,整个场面渐渐变得很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仰望一下这位闹的满城风雨的七少夫人。
坐在正前方的两个人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只有周娉婷转过头来看,正巧看到沈婵儿一身清丽的妆扮,袅袅婷婷的朝这边走过来,周娉婷勾了勾嘴角,眼波流转看向南荣锋,只见他轻轻皱起眉头,目光仍是直视前面的戏台,分明已经知道沈婵儿正走过来,就是没有回头。
高副将起身,很热情的老远就打招呼。
“世侄女路上辛苦,可解过乏来?”
沈婵儿不说话,刘副将边走边笑道:“她可累的很,是我这个不讨好的,硬是给拽来了。”
说着话就走到了正前方,躬身给南荣锋行礼,南荣锋只是抬起放在下巴上的手,点了点,算是叫刘副将免礼。
沈婵儿淡然走过去,行礼如蜻蜓点水一般,冷淡的叫了一声。
“将军。”
南荣锋转头瞟了她一眼,将眼睛又转回到戏台子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坐吧。”
沈婵儿向四周看了看,这四周除了几位极其重要的陪客能坐的位置之外,似乎并没有能给她坐的地方。
忽然听到周娉婷清脆的声音,她抬起头来。
“姐姐坐这里吧,我正好累了呢,想去休息一下。”
沈婵儿的眉头稍微皱了皱,便扬起笑容来,承接了她的好意。
“谢谢。”
说完便坐了上去,周娉婷在丫头的陪同下,走出了前院,底下人传出夸赞周娉婷大方的声音出来,沈婵儿低头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将眼睛落在了戏台上。
她与南荣锋一直这样坐着,谁都没有看谁,谁也没有当先说话,四周的侍卫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又纷纷坐下看戏,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左右副将纷纷聊起天来,喝茶吃水果,十分的惬意,似乎只有南荣锋和沈婵儿像是两尊不会动的雕像。
忽然,南荣锋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沈婵儿的眼神动了动,却也没有转头看他。
“你还敢回来?”
沈婵儿轻轻勾了勾嘴角,笑的如此云淡风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南荣锋觉得刮起了一阵冷风。
她道:“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任人宰割。”
南荣锋瞟了她一眼,看到她消瘦的侧脸上,爆发出明艳照人的光彩,但这种光彩却让他觉得十分的扎眼。
南荣锋忽然冷哼一声,起身拎起马鞭子,快步走过士兵们让出来的小路,从后门走了出去,场上又一次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前后的看,看看沈婵儿,又看看南荣锋消失的方向,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侍卫起身问沈婵儿:“夫人,这戏……”
沈婵儿笑道:“接着看,让兄弟们玩的开心些。”
沈婵儿的话远远的传了出去,军士们纷纷爆发出激动的掌声,兴致勃勃的接着看戏,沈婵儿渐渐收回脸上的笑容,看着戏台,不知所云的又听了一会儿,也站起身,吩咐了阿满关照好兄弟们,也出门去了。
为了避免跟南荣锋撞见,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从后门上了二楼去,进了门,两个丫头都不在屋里,她关上门,却是虚掩着。
渐渐的传来楼下的声音。
南荣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负手上,眯着眼睛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身前的高刘两位副将,笑了笑道。
“两位可是我岳父大人的老部下,平时都难得一见呢。”
高副将爽朗一笑,走到放在客厅左侧的酒架上取下一小瓶上等女儿红,倒一杯酒,又向南荣锋摇了摇杯子,南荣锋摆摆手道。
“高副将自便。”
高副将一边倒酒一边道:“将军可是说到我等的心坎里去了,我和老刘被曾经的沈将军派往别处镇守,怎么能擅自离岗,这边关的一兵一卒都有他的岗位,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道理七将军晓得吧。”
在南荣锋身边,似乎还无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这高刘两位副将仗着自己手中掐着镇南军一部分精锐兵力,颇不把这位年纪轻轻的七将军放在眼里,在他们眼中,这一片江山是他们浴血奋战,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突然蹦出来这个毛头小子算是老几,就算是他背后有南荣府撑腰,他还是一个心机老成的人,但恐怕也很难撼动他们两个人的根基。
南荣锋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两人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轻笑了一声,双手手肘支在扶手上,十指相扣顶在嘴唇边,闲闲的咬了咬下唇,像是请教一般的道。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