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弟弟,”她说,“你认为我会跟这个东西坐在一张餐桌上一道吃饭吗?”
“我求你别使用轻蔑的称呼,戴弗斯夫人!我告诉你,她真正是我的妻子,我凭什么要让她受到不好的对待呢?如果你允许她喜爱你,她将会永远喜爱你和尊敬你的。”
“说得对,说得对,我确实会的,夫人,”我说,同时举起了双手。
“我不能,也不愿意跟她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她说,“帕梅拉,我希望你并不认为我愿意吧?”
“夫人,”我说,“如果您弟弟允许,我真愿意退出去,独自一人吃午饭;但他是我所尊敬的保护人,我不愿意他姐姐由于我在这里吃饭而感到不自在。”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她答道,“那就让她离开这个房间吧。”
“夫人,您确实是违反常理了,”她的男亲属说,“就事论事,那样做是不对的。”
“不行,夫人,不应该那样做,”主人说,“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摆两张餐桌;你和你的外甥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我的帕梅拉和我在另一张餐桌上吃饭;但是那样一来,亲爱的戴弗斯夫人,请想一下,你将会显得多么荒谬可笑呵!”
她似乎犹豫不决;她的弟弟把她扶到餐桌的次席上坐下。第一道菜端进来时,主人担心她会说出一些对我不尊敬的话来,就嘱咐男仆退下去,让朱克斯太太进来。“沃登,”他说,“请你侍候你的夫人;朱克斯来侍候我们。”
“你想你要坐在哪里?”她对我说(不过这时男仆已经走了),“你要我把位子也让给你吧,妞儿?”
“喂,喂,”主人说,“我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本人在餐桌的首席坐下,并把我安排在他的左手,“亲爱的,请原谅我,”他说,“这一次请原谅我!”①
①餐桌首席本应是家庭主妇坐的,因此B先生请帕梅拉原谅。
“啊,真可恨,”她说,“你这样巴巴结结地对待这样一个——”
“嘘!戴弗斯夫人!嘘!”他说,“听到你轻蔑地说到她,我是忍受不了的!你暴躁、任性,很不合适,为了迁就你的这些脾气,我已对你作出了这样的妥协,这已足够了。”
“H先生,”他又说,“请在你文雅有礼的舅妈身旁坐下。”
“沃登,”她说,“既然一定要这样,那就请你在帕梅拉身旁坐下;我们将全都十分亲密友好地相处!”
“我衷心地尊敬妇女,”主人答道,“当我坐着的时候,我不愿意让那些身份极低但内心高尚的妇女站着。”
“你说得很好,坏蛋,”夫人答道,“你已经把一位身份极低的女人提高到跟你平等的地位了!但你一向都是这样想的吗?”
“并不一直是,戴弗斯夫人。就跟家中其他高傲的傻瓜一样,我过去并不是一直都知道,身份低下的一些人们具有的美德是许多身份较高的人们都无法夸耀的。”
朱克斯太太走了进来。
“戴弗斯夫人,是不是让我帮你夹一块鲤鱼?”她的弟弟问道。
“去帮助你心爱的人吧!”她说。
“谢谢你的好意!”他答道。“现在,亲爱的,让我来帮助你。”
“非常好!”她答道。但她坐到一边,好像要转过身子避开我似的。
“亲爱的舅妈,亲爱的戴弗斯夫人,”她的男亲属凑近她的耳朵说,但声音并不很轻,“请让我们看到你们相互接吻,成为朋友吧。既然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一味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请闭上你那愚蠢的嘴吧,”她说,“从昨天到现在,你的语气就转变得这么快吗?”
“从昨天?!”B先生说,“我希望昨天在我妻子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做出什么冒犯她的事情来。”她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请接受这一巴掌吧,冒失无礼的弟弟,”她说,“在她自己的家里,我将行使你妻子的权利!”
她似乎还有些担惊;但他却情绪愉快地说,“谢谢你,姐姐,谢谢你,只是我已很久没有挨你打了。”
“当着上帝的面发誓,先生,”她的男亲属说,“谢谢您这样和善地对待这件事。夫人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女性,但我本人也曾被她打过好多次。”
“我可不能就此了事,”主人说,“除非您让我确信,您曾看到她这样对待过她的丈夫。”
我把我的脚压在他的脚上,轻轻地说,“别这样,亲爱的先生!”
“什么,”她说,“这东西在给我说情,使我免受侮辱吗?如果我采取了良好的态度还不能使他不冒犯我,那么我将不会把他的克制归功于你,妞儿。”
“戴弗斯夫人用‘侮辱’这个词用得真好!”主人说,“不过,来吧,让我看你吃,我将宽恕你,”然后他把餐刀放在她的一只手里,把叉子放在她的另一只手里。“我希望活下去,”他说,“所以我对你的孩子气感到难为情。”
她切了一小块,但又把它放在盘子里,“我不能吃,”她说,“我不能咽,如果我试一试,那就一定会堵塞我的喉咙。”他亲自从餐桌边站起来,离开去倒了一杯葡萄酒。这时,我们之间的座位空着,她就转对着我,“厚颜无耻!”她说,“你竟敢挨着我坐?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去从那个属于你的人手里把杯子接过来?”
“仍旧坐着,亲爱的,”他说,“我来帮助你们两人。”但是我站起来,因为我怕挨她打,我说,“先生,请让我来帮助夫人吧!”“当她高兴接受你的帮助时,你应当这样做,”他答道,“而她是应当接受的。戴弗斯夫人,”他说,一边向她献上一杯葡萄酒,“请接受我亲手献上的这杯酒。”“这是要侮辱我吗?”她说。“不,确实不是,”他答道,“而是想劝你吃。”
她接过杯子,说,“邪恶的坏蛋,愿上帝宽恕你今天这样对待我!这有一点像你过去经常对待我的样子!我以前得到过你的爱,但现在已经改变了;为了谁呢?这使我生气!”她哭了;没有喝就放下了杯于。
“你做得不好,”他说。“你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弟弟对待,也没有把我当作一个成年男子对待。我像以前一样爱你。但是,就一个应当明白事理的女人来说,你完全像个傻里傻气的孩子一样行事。好啦,”他接着说,并把杯子向她举过去,“让你曾经爱过的弟弟来劝你喝这杯酒吧。”于是她就喝了它。他握住她的手,“愤怒是怎样把最高贵的心灵给毁伤的啊!”他说,“姐姐通常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使人感到愉快,你不应该完全丧失它。让我劝你镇静下来,重新成为我的姐姐!”因为戴弗斯夫人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女性,她有着贵妇人那种威严的风度,就像她弟弟有着绅士那种威严的风度一样。
然后他把我领到我的座位上,并重新坐在我们中间;当第二道菜端上来时,他说,“朱克斯太太,只怕外面可能需要您,就请男仆们进来侍候吧。”我又碰了碰他的脚尖,但他没有理睬它;我看到他是正确的,因为夫人这时似乎已镇静下来,举止也显得有些得体;但是她不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一声抽噎。
她要求给她倒一杯葡萄酒,就跟她刚才所喝的一样。“我是不是再来给你倒,戴弗斯夫人?”她的弟弟说,同时站起来,走到餐具柜那里,给她倒满一杯。“我喜欢我的弟弟安慰我!”她说,“为你的健康干杯,先生!”
“亲爱的,现在我来照顾你了,”主人对我说,“我来给你倒满一杯!我必须对你们姑子与弟妇两人一视同仁!”她向男仆们看了一下,仿佛他们妨碍她讲话似的,然后对主人说,“先生,你现在怎么了?你好像不知道在干什么吧?”他凑着她的耳朵说,“别当着我仆人的面向他们的女主人表示轻视;我让她当他们的女主人,她是当之无愧的。事已定局,无可挽回,请考虑到这一点吧。”“是的,”她说,“正是这一点要了我的命,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给了我一杯。“为夫人的健康干杯,”我站起来说。“那不行,”她说,一边稍稍向我探过身子,想要喊我妞儿、东西或这一类的其他名称。主人看到亚伯拉罕朝她看,她的眼睛是红肿的,就说,“戴弗斯夫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为这件事把自己弄得这么苦恼了。”“为什么事?”她问。“为你丈夫没有到这里来呀,他是答应要来的,”他答道。他坐下来,她轻轻地打着他的肩膀;“啊!邪恶的人,”她说,“那也不行!”“唔,毫无疑问,”他接着说,“像你这样才貌兼备的女人,如果真要受到轻视,那是会生气的,但是你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摇摇头,说,“你就惯于耍弄这种伎俩!①你居然会这样害怕真叫人吃惊!”“谁!我的勋爵被抓住②了吗?”他说,“不,不!他很聪明,不会被抓住!但我以前从没有听说你爱争风吃醋。”“你现在也没有理由这样想,”她说,然后她对男仆们说,“诚实的朋友们,你们不需要在这里侍候了;我们需要什么,我的侍女会帮助我们。”“不,让他们在这里侍候,”主人答道。“亚伯拉罕,请给我倒一杯葡萄酒,喂,”他说,“我代戴弗斯勋爵敬你一杯,夫人。我希望他会小心谨慎,不会被人发现!”“你真是气人,弟弟,”她说。“我希望你像戴弗斯勋爵那样,是个善良本分的人,有他一半善良本分就好了。不过不要把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唔,”他说,“我承认,这是个敏感的问题;我的玩笑是开得太过分了!”
①B先生胡编了一些话,转移男仆们的注意力,使他们猜不到戴弗斯夫人生气的真正原因。
②英文becaught可理解为感到害怕,感到进退两难,也可理解为被抓住。裁弗斯夫人说B先生害怕,B先生却故意误解为她的丈夫偷情,被她抓住,说她争风吃醋。
由于这些善意的安排,这顿午饭进行得比我预料的要好。当男仆们退下去以后,主人依旧坐在我们两人中间,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戴弗斯夫人。这个问题是,你要不要陪同我到贝德福德郡去?我打算明天动身到那里去。如果你要与我们一起去,那我将听随你的意愿。”
“你的妻子(就像你称她的那样)是不是跟你一道去,教友?”她问。“毫无疑问,她将跟我一道去,我教友会的姐姐①,”他答道,并拉着她的手,微笑着。“是不是要我跟她在一起,一路炫耀给大家看?嗨!同时为她的扈从增光?嗨!请告诉我,你是怎样计划这件事的?我是不是要按照你的意图去做,诚实的教友?”
①教友会:基督教的一个教派。B先生称戴弗斯夫人为教友会的姐姐,是因为她讲话时称B先生为教友,而不称弟弟,而且她刚才使用的某些英文词语也和教友会使用的一样。
“唔,我将告诉你我想要怎样来安排这件事。你和我的帕梅拉将——”“如果你想要我耐心地坐在这里,那么我就要求你把我的两个字去掉。”“不,”他说,“我不能去掉。如果你愿意,你和我的帕梅拉将一起乘坐你的马车,你的外甥和我有时骑马,有时到我的马车里去,跟你的侍女在一起。”
“你是不是喜欢这样,东西?”她对我说。“夫人,如果夫人认为这对我不是太大的荣幸,”我说。“我认为是的,”她答道,“我是个有爵位的夫人,我认为这对你将是太大的荣幸。不过,然后怎样呢,先生?”“唔,然后当我们回到家里时,我们将请戴弗斯勋爵到我们这里来住一两个月。”“如果他来了又怎样呢?”“唔,从伦敦将送来一些衣服款式,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有很好的鉴别力,我想请你为帕梅拉判断一下好坏如何。”“叫人生气的坏蛋!”她说,“现在我希望我只管我自己,不去干预别人的事情。”“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惹你生气,”他说,“也不应当那样做。但是我告诉你我已结婚了,那么我们就得添置一些新衣服,难道这不是婚后必然要做的事情吗?”
“这类谦和有礼的话语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如果我们在教堂里在众人面前露面时,你肯赏光陪我们去,”他答道,“那么我将赠送你一件值得你接受的礼物。”“如果我想要你的礼物想得要死,得不到它就要活不下去,那我才会接受它。你是个坏蛋!”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但他抓住它,她的男亲属说,“亲爱的戴弗斯夫人,我对你真感到奇怪!哎呀,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嘛。”
我请求允许离开;当我走出去时,主人说,“请看那容貌!请看那身材!请看那可爱的样子!啊戴弗斯夫人,如果你是个男人,那么你也会像我一样喜爱她的。”“是的,”这位没规矩的夫人说,“要是那样我就把她当作我的妓女,而不是当作我的妻子来喜爱。”我听到这句话,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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