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朱克斯太太跟我一起吃晚饭。她说我这样不摆架子,我们坐在一起时我对她又十分随意自如,她感到十分高兴;我从她的态度中可以看到,她回想起她过去对我的某些邪恶行为,心中感到羞愧。她低垂着眼睛,坐在椅子的边沿上,声音十分温柔,“是,夫人”和“不是,夫人”几乎是她仅能说出的话。可怜的坏女人!我有时怜悯她。但愿我有能力用善意来感化她!如果我觉得这可行,那我的善意是不会缺乏的。不过我担心,她改变态度主要是由于她尊敬我现在的地位,而不是出于道德上的信念。不过地位优越者的良好榜样是有很大力量的。我希望,我不会不树立出良好的榜样。
我多么渴望能做些好事!然而过去所有的好事都还是亲爱的主人做的。
愿上帝满足我的愿望,让他平安地回来!自从我和他不见面之后,每个钟头过得似乎都像十个钟头那么长久。如果他不认为我的爱是讨厌的,那么我不仅会非常顺从他,而且还会非常爱他;我确实怀有真正感激的心情;我也应当怀有这样的心情,因为除了我对他的爱之外,我认为我自己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星期一早上,七点钟
刚才我从我最好的伴侣那里收到一封信。下面是一个抄件。由于怕被捎信的仆人知道我们已经结婚,所以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的是我结婚前的姓名。
“最亲爱的宝贝,
“我曾对你说过,如果我在昨夜十一点钟还没有回家,那就请你别再等待我;因此我希望我不在你身边没有使你感到不安。
“我整夜陪坐在我可怜的朋友卡顿身旁。他请求我不要离开他。他在世上还能活着的钟头似乎已屈指可数。大家相信,再过几个钟头,这沉重的场面就会结束。然而他是有知觉的。我已让他以及他的妻子和孩子安下心来,我向他们保证,我会好好地对待他们。我离开这个可怜的人几分钟,让他去祈祷上帝解脱他的痛苦,并为我祝福。
“这令人忧伤的情景使我十分伤感;我真但愿我们原先没有约定在今天夜间去跟西蒙爵士和那些善良的邻居们相聚;但由于约会无法取消,所以我请求你,亲爱的,就在今天乘四轮轻便马车到西蒙爵士家里去;你去得愈早,对所有这些赞美你的朋友们就会显得愈谦和有礼。我希望在下午吃茶点的时候就能在那里跟你在一起。这比我回到家里的路程要缩短六英里;我们虽然没有穿着适合这种场合的服装,但我知道这些好朋友是会原谅的。
“我们短短分离的每个钟头,我觉得都像一天那么长久;最亲爱的宝贝,我怀着极大的诚意,是
永远属于你的
W.B
“如果你能和西蒙爵士及那些女士们一起吃午饭,那么他们将会对你的这种随意行动感到高兴;特别是当他们没有期望得到这种厚意时,就更会是这样。”
但愿上帝保护最亲爱的B先生的健康。我希望它不会由于疲乏而受到损害。由于他对患病的朋友和痛苦的家属所表示的善心好意,愿上帝保佑他。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只要稍稍暗示一下,对我来说都应当是一道命令。我已嘱咐把马车准备好。我将去和达恩福德夫人一起吃午饭。我已穿好衣服了。
我已派朱克斯太太到楼下去了。这时蹄声得得,马已踩进庭院。来访的客人已经来到。一辆由六匹马拉的四轮轻便马车进来了。马车上还有冠状饰物。他们会是谁呢?他们已经下车了,并走进了屋子。
可怕!可怕!我该怎么办哪?是戴弗斯夫人!戴弗斯夫人,她本人!而我亲切的保护者这时却在好多、好多英里之外!
朱克斯太太气喘吁吁地把这情况告诉了我;并说,戴弗斯夫人问主人和我在哪里。我颤抖得多么厉害!我几乎连笔也握不住了。她好像问朱克斯太太,我是不是还在卖淫?从一位贵夫人的嘴中竟会说出这样一个同儿。朱克斯太太说,她当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我希望,她没有结婚!”夫人说。“没有,”朱克斯太太答道。“我听到这很高兴!”夫人说。朱克斯太太由于否认我已结婚而向我抱歉,因为这件事现在还必须保密。
我现在不能再写下去了。愿天主保佑我!我感到非常恐惧。我要设法逃走。
亲爱的母亲,让我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告诉你。我曾经可怕地——不过你将会听到发生的一切情况。
“我想逃走,朱克斯太太,”我说。“让那辆马车拉到那条两旁有榆树的人行道另一头去,我将在人们不察觉的情况下飞快地赶到那里。”“但是她问起您在哪里,夫人。我对她说,您在屋子里,正要到外面去。她说,趁着她还有耐性的时候,她要立刻见您。”“她管我叫什么,朱克斯太太?”“管您叫东西,夫人。‘趁着我还有耐性的时候,’她说,‘我要立刻见那东西。’”“唉,不过这东西如果做得到,她不想见她。”我答道,“朱克斯太太,请帮帮忙,这一次请让我逃走吧,因为我惊恐得不得了。”
“我将遵照您的命令,嘱咐把那辆马车拉到那里去,”她说,“并在那里等着您来。我下楼去,把前厅的门关上,以便您走过的时候不会被人察觉;因为她坐在正对着楼梯的客厅里,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朱克斯太太这样可真太好了!”我说,“请问跟她一道来的有谁?”“她的侍女,”她答道,“还有她的外甥;不过他是骑马来的,现在到马厩去了;他们有三个男仆。”“我真但愿他们现在全都在三百英里以外的地方!”我说,“我将怎么办哪!”
朱克斯太太对我说,我必须下楼去,否则夫人会上楼来。“她现在管我叫什么?”“管您叫妞儿,夫人。‘嘱咐那妞儿下楼到我这里来。’她的外甥和侍女跟她在一起。”
“我不能去!”我说,“她这些话已够我受了。如果您愿意,您可以想出个法子让我逃出去。”“夫人,我确实想不出法子,因为我本想把那扇门关上的,但是她嘱咐我让它开着,她就坐在正对着楼梯的那个地方。”“那么,”我说,一边用扇子搧着我自己,“我想我就从窗子里出去;我吓得不得了!”“夫人,我纳闷,您为什么会这样焦急不安!”朱克斯太太说,“我毫不怀疑,您是站在正确的一边;如果我是您,那么不论是谁来我都不会这样心绪不宁。”“唉,”我说,“各人的素质不一样,对这您有什么办法?要是换了您,我想您就不会像我这样心绪不宁了。”“确实,夫人,如果我是您,我就会摆出这个宅第女主人的气派,堂堂正正地走去向她这位夫人致意,并向她表示欢迎,因为您现在就是实实在在的女主人嘛。”“您说得倒是漂亮!”我答道,“我要是这样做,她就会对我的礼貌臭骂一顿啦!您的好主人这时候到外面去了,真是多么不幸!”
“她等待着见您,夫人。我怎样答复她呢?”“告诉她我病倒在床上;告诉她我快要死了,不该受到打扰;告诉她我出去了;告诉她什么都行!”
这时她的侍女上楼来了。“您好,帕梅拉姑娘!”她说,并张大眼睛凝神看着我,我猜想是因为看到我盛装打扮的缘故。“夫人想跟您说话。”现在,我必须去,我心里这样想。我希望,她不会打我。啊,我亲爱的保护者现在要是在家里那该多好啊!
我跟随她的侍女下楼去;我戴着手套,手里拿着扇子,以便当可以离开时,我可以随时走进我的马车中去。我原先希望,引起我颤抖的原因已经过去了,但这时我却颤抖得很厉害,不过我决心摆出一副从容自在的神态;我走进客厅,很低地行了个屈膝礼,“好夫人,您的仆人向您致敬,”我说。“我也要说一声,夫人,您的仆人向您致敬,”她说,“因为我想,您穿着得就像一位夫人一样。”
“不过她真是个迷人的女孩子!”她那位轻浮不正的外甥说,并发了个大誓,“亲爱的夫人,请原谅我,我一定要跟她亲个嘴。”然后他就走到我跟前来。
“放规矩些,没礼貌的先生,”我说,“不许您放肆地对待我。”
“杰基,”夫人说,“坐下,不许碰那东西。她早已够高傲的了。请你相信,自从我上次见到她以来,她不论在服装上还是神态上都已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唔,孩子,”她冷笑地说,“您觉得自己怎么样?你的情况最近有了很大的进展!我听到关于你的奇怪消息!我恐怕你已上当受骗,正在做着黄粱美梦吧;但是如果你认为我弟弟竟会为了你的一张娃娃脸让他的家庭出丑丢脸,那么你不久就会发现你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我看,”我十分恼怒地说,这时她的侍女与外甥在旁微笑着,“夫人对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因此我请求您允许我离开这里。”
“沃登,”她对她的侍女说,“把门关上;我年轻的夫人不应该这么快就跟我分手。”
“你那位礼貌周全的欺骗者到哪里去了,孩子?”她问道。
“夫人如果愿意把话说得明白易懂些,”我答道,“那我就知道怎样来回答了。”
“唔,不过亲爱的孩子,”她嘲笑地说,“也不要太没规矩。你将会发现,你主人的姐姐对你放肆的态度不像你那位谦恭有礼的主人那样容易忍受,一半也没有。因此你的态度稍稍谦虚、恭敬一些,要比你现在故意摆出的一副神态对你更为合适;我母亲的侍女过去经常显示的态度就是很谦虚、恭敬的。”
“我想请夫人行个好,”我说,“如果您想要我保持与您的距离,那么请您别忘记您本人的地位。”
“唔,没规矩的姑娘,假定我忘记了我的地位,难道你就不与我保持距离了吗?”
“夫人,”我说,“如果您本人缩短了那个距离,那么您就把您本人降低到接近于您认为我那样的水平了。我原希望戴弗斯夫人为了她本人的体面,不会降低身份这样做的。”
“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杰基?我不是已跟你说过,根据她对我的态度是毫无规矩还是恭恭敬敬,就会知道对她目前的境况该得出个什么看法来了。啊,女孩子呀,女孩子!”
她的外甥像一位神气十足的先生那样,每说一句话就发一个誓,这时敲了一下东西,严厉地发了个誓,并嘲笑地说,“我想,帕梅拉姑娘,如果我可以冒昧地说一句,那么您应当知道,您现在是在跟戴弗斯夫人说话!”“先生,”我对夫人所说的话和他的嘲笑感到十分气恼,就答道,“由于没有必要由您提供这个信息,因此我希望您别指望我会对您表示感谢;您似乎认为提供这个信息时需要发誓赌咒,我对这也感到遗憾。”
他没预料会得到这样的申斥,看上去比我更傻(如果可能的话)。最后他说,“唔,帕梅拉姑娘,您那诙谐的责备弄得我有些局促不安了。”
“先生,”我说,“您似乎是位很好的先生,不过,我希望,您能够感到局促不安。”
“喂,设规矩的人,”夫人说,“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夫人,我请您原谅!唯恐我会更加忘记我自己——”
于是我行了个低低的屈膝礼,转身要走。但是她站起来,把我一推,并把椅子拉过去,挡住门的背后,在上面坐下来。
“唔,”我说,“夫人所做的一切事情我都能忍受。”
可是我都快要哭出来了。我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坐下来,用扇子搧着自己。
她的侍女一直站着,这时轻声说,“帕梅拉姑娘,您不应当在夫人面前坐下来。”夫人虽然没有听到她的话,但却说,“孩子,当我在房间里的时候,你应当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后才能坐下来。”
我站起来,说,“当夫人几乎不允许我站的时候,您也许可以允许我坐下来吧。”
“但是我刚才问你,”她说,“你的主人到哪里去了?”
“到一位卡顿先生的家里去了,夫人,这位先生病得很重,他家离这里十六英里左右。”
“什么时候回家来?”
“今天晚上,夫人。”
“你要到哪里去?”
“到镇上一位先生的家里,夫人。”
“你打算怎么去?”
“乘四轮轻便马车去,夫人。”
“唔,毫无疑问,你早晚一定是位夫人。我相信你乘坐四轮轻便马车将会很合适,孩子!你曾跟你主人乘这辆马车出去过吗?”
“夫人,”我被招惹得十分恼火,就说,“我请求您将这种问题五六个一起问,因为一个答复就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唔,厚脸皮不知害臊的人,”她说,“你将会忘记你应当保持的距离,并把我提前拉到你的水平上来了。”
我想忍住不流泪却再也忍不住了,但我说,“夫人,请允许我问一句,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要受到这样严厉的对待呢?如果像您高兴暗示的那样,您认为我已上当受骗,那么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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