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唔,”她说,“您还剩下一些。那两封信一张纸就够了。”“是的,”我说,“另外一张纸我用半张做了信封;请看我在另外半张纸上是怎样瞎写的。”因此我就把一片纸拿给她看,那片纸上写着我试图回忆起来的诗句片断,那是我故意写出来的,这样她就会以为我平时就是这样吊儿郎当地消磨时间的。“行,”她说,“您会得到纸。唔,我再给您两张;但是我必须看看您是怎样使用的。”好,阿耳戈斯①,我心里想,还会有很艰难的事在等着您去做呢。诗人们说过,阿耳戈斯有一百只眼睛,他把它们全用来进行监视,就像她用她那凸鼓鼓的眼睛对我监视一样。
①阿耳戈斯:希腊神话中的百眼巨人,力大无穷。他睡觉时,总有一些眼睛睁着。帕梅拉把监视她的朱克斯太太比作阿耳戈斯。
她把纸拿给我,说,“帕梅拉姑娘,现在让我看您写些东西吧。”“我会写的,”我说,并拿起笔来写道:“我希望朱克斯太太好好地对待我;如果我做得到,我也会同样好好地对待她。”“写得很好,”她说,“唔,我希望我现在是好好对待您的;不过再写些什么呢?”“唔,还要写,”(我写道)“她会帮我做件好事,让我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以致要成为她所监禁的犯人;另外,她很清楚我最后将会落得个什么结果。”“唔,还写什么?”她问道。“唔,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我潦草地写着)“她会让我看看她接到的指示,这样我可以知道,在多大程度上要责怪她,在多大程度上她没有责任,并从她那里能希望得到什么。”
我就这样继续开着玩笑,让她看到我喜欢瞎写(其实我并不指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这样,正如我所料想,她以为我在其他时间独自待着时也是用这种方式消磨时间,并没有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要不然,她看到我老是沉默无言,又爱独自待着,就会以为我在策划什么阴谋了。
她本想要我继续再写一些。“不写了,”我说,“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哎呀,”她说,“主人已经把他的高尚意图亲自向您作了保证,您还能怀疑什么呢?”“是的,”我说,“朱克斯太太,请您扪心自问,您自己是不是相信他?”“是的,”她说,“毫无疑问,我相信他。”“但是,”我说,“您所说的高尚是什么?”“哎呀,”她说,“您认为他所说的高尚是什么?”“我担心,”我说,“就是堕落!丢脸!耻辱!”“呸!”她说,“如果您对它有什么怀疑,那他可以对他所指的意义作出最好的解释。如果您愿意,我将捎个口信去,让他到这里来并满足您的要求。”“讨厌的人!”我惊恐地说道,“您能别刺痛我的心吗?您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宁愿您用刀刺进我的心里去!我希望他不要到这里来,这件事连想都不要去想。”
她阴险地说,“不会,不会;据我了解,他不打算到这里来;不过要是我是他,那我是不会长久不到这里来的。”“您这女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什么意思!”她岔开话题,说,“唔,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他,那我就到这里来,让您像您希望的那样幸福,这样就把您的一切忧虑全都了结了。”“虽然他有很高贵的地位和巨大的财富,”我说,“但他却不能使我幸福!除非他让我清清白白,并让我自由地回到我父母亲那里去。”
她不久走开了,我就把我的信写完,希望把它放在约好的地点。随后我走到她跟前,说,“现在还没有天黑,我想在花园里再转一转。”“现在太晚了,”她说,“不过如果您要去,那就别在那里待得太久;南,你去侍候夫人,”她这样称呼我。
我向池塘走去,这位女仆跟随着我;我故意把我的针线盒掉在路上;当我走近那两块瓦片时,我说,“安姑娘,我把针线盒掉了,请费神去找一找,我在池塘边的时候还有的。”她走回去寻找,我则把便笺塞进那两块瓦片之间,并尽快地用浮土把它覆盖上,一点也觉察不出来;那位女仆找到了针线盒,我把它拿过来,然后又闲逛着走进屋里,正遇见朱克斯太太前来寻找我。我的便笺如下:
“尊敬的先生,
“我找不到机会向您陈述心事,我想这将成为您原谅一位可怜的人儿采取这一大胆步骤的原因;我深信,这位可怜的人儿已经被人出于最卑劣的目的陷害到这里来了。您对我的经历,对我贫穷的出身(我并不对这感到羞耻),对已故老夫人的仁善以及对主人对我的阴谋显然已略有所知。主人答应他会高尚体面地对待我,这话是真的;但是邪恶者所谓的高尚体面,就是有道德者的耻辱与丢脸。按照他自己的看法,他可能认为他是遵守诺言的;他当然可以保留他的这种看法,但是按照我的看法,或按照每个善良人的看法,他这是卑鄙地要使我身败名裂。
“这位朱克斯太太十分苛刻地对待我,她是一位不讲道德原则的女人,因此我就立刻毫无保留地把我的希望寄托在您的仁慈善意上。今天白天那个可喜的暗示,给了我一个有望得到的机会,使我想尽快利用它。因为先生,从您的面容中我看到您善良的表露,从您所穿的教士眼中我希望得到您友善的帮助;从您对我目前所处不幸境况所表露的意向中,我深信您善意的同情。先生,当您帮助我脱离我目前痛苦的处境时,您就通过这一行动履行了教规的全部要求,而且也挽救了那个可怜坏蛋的身心,这对他也是最大的仁慈与宽容;先生,请相信,他现在已经偏离清白无邪的正道很远了(在思想上尤其如此)。
“难道就找不出什么方法让我逃走而又不会危及您自己吗?在我能找到途径到达我的父母亲那里之前,在邻近的地方难道就没有道德高尚的先生或女士我可以暂时前去投奔的吗?难道您不能传递一封信给裁弗斯夫人,让她知道我悲惨的遭遇吗?我的父母亲在这个世界上地位低微,他们除了为我痛苦得心肠欲裂外,难以做其他事情,这种无可奈何的可悲情况正是我所担心的。
“主人曾许诺,如果照他所说,我安于目前的命运安排,那么,在没有征得我同意之前,他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哎呀!先生,这是毫无意义的空话;因为他认为他有权利去做他已对我所做的事情,这样一个人的许诺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他来,那一定不是为了善良的目的;当他认为他已把我亲属愤愤不平的怨怒平息下来,并已把我哄骗得产生一种事已定局的安全感时(他无疑希望这样),他毫无疑问是会来的。
“因此,先生,现在是我必须为维护我的贞洁而努力与奋斗的时候了。如果我待下去,待到他来,那么我就完了。您有一把打开花园后门的钥匙,我对它寄予极大的希望。善良的先生,请为我研究和思索出一个方法来吧。我将会忠实地为您保密。
“我不想多说了,我将把这封信放在泥土下那两块可喜的瓦片中间;我希望我的得救将会在那里落地生根,结出果实;这个果实将会转化为我无法形容的喜悦,并转化为现在和今后对您的报答,我将永远为您祈祷。
您被压迫的、恭顺的仆人”
第三部分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自从我动身希望见到你们以来,到现在已整整一个星期了,这是可怕的一星期。啊,我那时的希望与现在的希望是多么不同啊!然而谁知道,这些可喜的瓦片会产生出什么样的结果呢!
不过,我现在要告诉你们,我怎样被朱克斯太太打了。这是千真万确的!经过的情形是这样的:
我焦急地要到花园里去散步,看看出现了什么符合我所希望的事情。但是这位邪恶的朱克斯太太说,没有她陪同我不应当出去;而她又没有空和我一起去。我们为这件事口舌交锋,大大地争吵了一番;我对她说,我只是想独自到花园中散散步,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连这样的要求都遭到拒绝,而必须有人对我跟踪和监视,好像我是个贼似的,这种情形我难以忍受。
她以她所接到的指示为理由进行辩护,说,她不放心让我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我对您实说,”她说,“您最好安下心来,老实地待着;因为我要执行严格的指令,这种指令是您从没有见到过的。”她又说,“您曾问威廉斯先生,附近有没有身份高贵的人士,难道我不记得了吗?这使我怀疑,您想逃到他们当中一些人的家里去,然后把您所谓的凄惨遭遇唠唠叨叨地说给他们听。”
我听到她的这个暗示感到心痛,我担心她已经发现我藏在瓦片下面的信了。不过她见我吃惊和恼怒,终于说,“好吧,既然您决意要去,那您就去转一圈,一分钟以后我就跟您在一起。”
我走到她从窗子里看不见我的地方时,就向那个寄托希望的地方加快走去;但是马上就被迫放慢步伐,因为我听到了她那讨厌的声音。“哎呀!为什么步子这么麻利,快腿快脚地想要赶到哪里去呀?”她问道。“什么!您在追赶逃学的孩子吗?”我停下来等着她,直到她摇摇摆摆地走到我跟前为止;她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地抓住我的胳膊,于是当我经过那个寄托希望的地点时,只好连看它一眼也不敢。
园了正在稍远的地方工作,我停住脚步观看他在干什么,并开始跟他谈谈有关园艺方面的事;这时她又轻声地对我说,“我接到的指示是,不让您跟仆人们亲近。”“您是害怕我跟他们拉帮结伙来抢劫主人吗?”我问道。“也许我是害怕,”这位讨厌的女坏蛋说,“因为在他看来,您所能从事的最坏抢劫就是把您本人从他那里抢走。”
“请问,”我们继续向前走时,我问,“我怎么变成他的财产了?除了像贼一样,他认为他对偷来的东西有权利外,他对我还有什么权利?”“谁听过这样的话!”她说,“我看,这是明目张胆的反抗!好,好,小羊羔,”(这个责人时常这样称呼我)“如果我处在他的地位,要把您当成财产就不会长期拖延不决。我不会像他那样优柔寡断,举棋不定,而会让您和他全都从您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耶洗别①,”我情不自禁地说道;我还想再说些别的话,但是她在我肩膀上狠狠地打了一拳。“请接受这一拳吧,”她说,“你骂谁耶洗别?”
①耶洗别(Jezebel,公元前?—843?年):据《圣经·旧约全书》,她是古代以色列王亚哈的妻子,残忍淫荡。她阻挠希伯来人对雅赫维神的崇拜,无视百姓的权利,蔑视先知以利亚和以利沙,挑起希伯来人互相残杀。为了霸占一个百姓的葡萄园,竟诬告他亵渎上帝,诽谤国王;随后把他拉出去,用石头打死。几年后,亚哈在同叙利亚人作战中阵亡;又约10年后,以利亚的继承人以利沙另立军人耶户为以色列王;耶户处死了耶洗别。
我感到极为吃惊,因为亲爱的父亲和母亲,你们这辈子从来没有打过我;我向四周看看,指望有什么人来帮助我,但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于是我把手伸到肩膀上去抚摸打过的地方,“难道在您接到的指示中也有这一条?您是可以打我的吗?”说着就号啕大哭起来;我们当时正走在一条长草的过道上,我就随即扑倒在上面。“耶洗别!”她怒气冲冲地重复道,“耶洗别!哎呀这是怎么的!我看有个魔鬼附在你身上了!我非得把你管得服服帖帖不可;你这个叫人冒火的小东西,我要好好地收拾你!喂,起来吧,我们到屋子里去,我要把你锁起来;请你相信,你将没有鞋子,你也别指望我会好好对待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责怪自己说话太不谨慎,有失分寸了;现在我让她得到某些借口了;哦,我想,由于我的冒失,我已经毁坏了我留下的唯一计划,真不是时候。
园丁看到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向他喊道,“你瞪着眼睛看什么,雅各布?请照料你自己的事情吧。”于是他就走到另一个地方去,看不见了。
唔,我心想,看来我还是稍微装聋作哑一些为好,但她粗鲁地抓住我的手。“喂,起来,”她说,“到屋子里去。我要像耶洗别那样对待你!”“哎呀,亲爱的朱克斯太太!”我说。“快把你亲爱的和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收起来!别来这一套!”她说,“为什么不再叫我耶洗别了?”我看到她大发雷霆了,就责怪自己不该触怒了她;“如果你不自动起来到屋子里去,”她说,“那我可要把你这种细挑个儿夹在我胳膊底下,夹着你进去,你不知道我的力气吧。”“我知道,”我说,“知道得很清楚;我到屋子里以后,您对我是不是能比现在好一些?”说着我站起身来。她一路上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说,“我对您这么好,反倒要成了耶洗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