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这种状况,我判断雷切尔对这件事什么也不知道;当杰维斯太太看到我昏过去以后发出第二次尖叫声时,邪恶的主人似乎就悄悄地走了出去;然后,他仿佛受到这尖叫声的打扰,就从他自己的卧室中走出来,上楼到这位女仆的房间(她听到这闹声,哆嗦着躺在那里,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吩咐她们下楼去看看我与杰维斯太太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命令杰维斯太太对发生的事情一句话也不要说;只要她满足这个条件,他将宽恕她所说过的话和所做过的事情。这时女仆们都下楼来了,男仆们则都睡在外屋;当我稍稍清醒过来时,除雷切尔外,女仆们又都上楼去了;雷切尔坐在我身旁,陪伴杰维斯太太。我相信她们虽然什么话也不敢说,但却都猜想这件事糟糕极了。
虽然我相信杰维斯太太已经把我从最坏的情况中救出(她说她确实是救了我),但是当我想到我当时的危险和他实际上采取的放肆行为时,我几乎都要精神失常了。
当初我曾怀疑杰维斯太太;但现在我完全确信她是很善良的,要不是有她,我可能就遭殃受害了。她对这件事感到十分伤心难受。如果当时她遵从他的吩咐,走出了房间,去让女仆们安静下来,那他肯定会把她关在门外,这样一来你们可怜的帕梅拉将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我现在必须暂停一会儿,因为我的眼睛和头脑都已错乱了。
第二十六封信
直到十点钟我才起床;我受到了全家人的关怀与祝愿,好多人还前来探望我。邪恶的主人一早就出去打猎了,但他留下话,说他要回来吃早饭。后来他果真回来吃了。
十一点钟左右他上楼到我们的卧室里来。他好像既不感到懊悔,也不感到羞愧。他不可能有这两种心情;因为他是我们的主人;他首先装出十分愤怒的样子。
我看到他走进房间时,感情极为激动;我把围裙往上一摔,把头遮盖了,同时哭泣着,仿佛心就要破裂似的。
“杰维斯太太,”他说,“由于我对您,您对我都了解得十分清楚,因此我们今后难于在一起生活了。”
“先生,”她说,“我可以冒昧地说,如果我对这可怜的女孩子在我卧室里受到的苛待没有表示憎恨,那么这个亲爱的小羊羔就要把我看成最坏的女人了。先生,我明白您和您一家对我的恩情,对此我将永远感谢。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不论我本人最后会落得个什么后果,我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因此,请让可怜的帕梅拉与我一起走吧。”
“我真心诚意地让你们走,”他说,“走得愈早愈好。”她哭了。“我发现,”他说,“这女孩子已经把全家人都拉拢到一起来袒护她了。”
“她清白无邪的品格受到我们大家的喜爱是理所应当的,”她很亲切地说,“请原谅我,先生,可是我从没有想到过,我亲爱、善良的已故夫人,她的儿子会这样丧失道义,竟千方百计想去破坏一个女孩子的贞洁,而它本是他理所应当去保护的。”
“别再说这些话了,杰维斯太太,”他说,“我无法容忍。至于帕梅拉,她很幸运地掌握了一种诀窍,只要她什么时候愿意,她就能在什么时候昏迷过去。不过你们两人呼天抢地地大叫大嚷,真是可恶之至,当时叫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对你们说过,如果你们克制着不大声喊叫,我并不打算伤害她。实际上除了对我自己有害外,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来;因为我捅了马蜂窝,树敌招怨,我明白,这会大大地损害我的名声。”
“先生,”杰维斯太太说,“劳驾您吩咐朗曼先生给我结一下账;一切账目都应当在明天结算好。至于帕梅拉,我希望她有权利跟我一起离开。”
我静静地坐着,因为有他在场,我感到极度不安,因此说不出话来,也不能抬起头来看;但是我听到我本人成为杰维斯太太丢掉职务的不幸原因,心中感到难过。我希望,为了他们两人的缘故,他们之间的争端仍然可以解决。
“好,”他说,“让朗曼把您的账目尽快结算好;我在林肯郡的女管家朱克斯太太将会到这里来接替您的职务;我敢说,她谦和有礼,并不次于您。”“先生,”她说,“直到现在为止,我以前从来没有对您失礼过;请允许我说,我对您阁下的尊敬——”
“别说了,别说了,”他说,“这些陈旧过时的话题就别提了。我跟您的交情一直并不坏,我也将永远尊重您;不过您没有对我忠心耿耿,我希望您为我保守秘密,您却并没有保守,而是把我全都暴露在这女孩子的面前,这样就使她对我十分害怕,不然她还不至于会这样。”
“唔,先生,”她说,“在昨天白天和昨天夜间发生过那些事情之后——”
“杰维斯太太,为了那些凭空想象出来的过错,您现在依旧,依旧在指责我。我对这女孩子伤害了什么了?我不能容忍您的鲁莽无礼。但是,为了尊重我母亲,我仍旧想跟您和和气气地离别;不过你们两人昨天夜里与我有关的那些谈话十分放肆无礼,你们全都应当反躬自省;我本应当比现在更加憎恨那些谈话,不过我明白,我走进您的那个内室,是降低了我的身份,我本可以期望在那里听到你们两人交谈许多无礼的话。”
“我希望,先生,”她说,“您不会反对帕梅拉在下个星期四离开这里吧,那是她原先的打算。”“您对帕梅拉真是太关心了,”他答道,“不过是的,我不会反对;让她随她自己的心意,尽快走吧;她是个愚蠢的女孩子,给自己招来了这一切;她给我带来的麻烦超过了我能带给她的。我将永远不再为她操心费神了。今天早上我出去打猎,有人向我建议一桩婚事,我也许将会接受它;因此我只希望,我们将会谨慎地处理已经过去的事情;你们可以相信,我跟帕梅拉的事情,全都已经结束了。”
我虽然很快就要离开,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却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就从围裙中伸出两只手,十个指头交叉在一起;因为虽然他曾经邪恶地对待我,但是看在善良老夫人的份上,我还是真心诚意地祝愿他幸福美满,万事如意。
“好了,帕梅拉,”他说,“你现在不必害怕跟我说话了;请告诉我,你举出两只手来是为了什么?”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说,“如果你喜欢我刚才所说的话,那就请把你的一只手伸出来。”我通过围裙把一只手伸了出去;因为我不能跟他说话;他拉住它,握了一下,不过不像他昨天抓住我的胳膊时那么用力。“这小傻瓜把脸遮盖住是为了什么?”他说。“把你的围裙拉开吧,你昨天夜里放肆无礼地谈论我以后,现在看去怎么样,让我看看。你不好意思见到我,这并不奇怪。你知道,你很放肆地损害了我的名声。”
我考虑到他对我的态度,认为这是一种侮辱,我无法忍受;于是我就开口说话了;我说,“善良的上帝,您创造了各种生灵,他们的心是多么千差万别啊!一些人清白无辜,但却必须垂头丧气,而另一些人犯了罪过,却反而能洋洋得意!”
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就上楼到我的卧室中,写下所有这些内容。因为虽然他的辱骂使我感到恼怒,但是听到他可能要结婚,不再对我怀有邪心恶意,我感到很高兴。
我希望我已度过了最坏的时光,否则那会是十分艰难的。然而在我跟你们团聚之前,我不应当认为我已十分安全了;因为我想,他的幡然悔悟与改过自新毕竟是突然间作出的决定。不过上帝的仁慈并不局限于一段时间之内;他可能由于那样对待我,心中已悔恨莫及,我希望他真能那样!
现在我有机会把这封信寄给你们,我知道它会使你们内心深深悲痛。但是我希望能把潦潦草草写下的下一封信亲自带给你们;因此我就在此结束,虽然我的心已经破裂一半了。
你们永远孝顺的女儿
第二十七封信
亲爱的父亲,我曾请求你们别来迎接我,这一点我感到很高兴。约翰说,他告诉你们,他相信我会从农民尼科尔斯那里得到交通工具,因此你们将不来迎接我了;不过他跟你们说到我可以乘坐四轮轻便马车回去,我却不能指望得到这样的恩惠;而且我也不应当喜欢它,因为那样看起来太超越我的身份了。不过他们说,农民布雷迪和农民尼科尔斯都各有一辆单马拉的二轮轻便马车,我们可以借到或租到这一辆或另一辆;虽然我在开支之后,现在的钱已经少些了;但我可能会从杰维斯太太那里,或从乔纳森先生或朗曼先生那里得到一些钱。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事,但我断定,他们是可能会给我一些钱的;不过你们可能会说,我将怎么偿还他们呢?再说,我也不喜欢欠下太多的恩情。
很高兴你们不出发来迎接我,主要的理由是,我启程的日期还没有确定;看来我还必须再待一个星期,我希望在下下个星期四肯定离开这里;因为杰维斯太太说,她将跟我在同一个时间走,而她不能在那个时间之前做好准备。
啊!我又将跟你们好好地在一起了!虽然主人现在对我也显得彬彬有礼,不像他过去那么暴躁,叮是他仍然以另一种方式来戏弄我,下面我将把情况告诉你们。昨天他带回家一套豪华的服装,他们把它叫做国王诞辰时在宫廷里穿的服装,他打算在国王下一个诞辰时到宫廷里去;他将被授予勋爵的称号,乡亲们将为此进行庆贺;我希望他们将使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就像人们经常认为的那样,但是哎呀,我发现他并非如此。
我刚才说过,他把这套服装带回家来,并试穿了它。他在把它脱下之前,派人把我找去。当时客厅里没有其他人跟他在一起。“帕梅拉,”他说,“你穿上你自己的服装是这么整洁,这么漂亮,因此你一定能对我们的服装做出很好的评价。这套服装做得怎么样?我穿着合适吗?”这是件多么无聊的事情!但是我猜想,他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借口来把我喊到他那里去了。“我不会评价,先生,”我说,然后行了个屈膝礼,想要离开,但是他命令我别走。
他穿着绣满花边的背心,看上去仪表堂堂,很有气派。但是由于他最近企图对我做出非礼的事情,所以我表现得十分严肃;他对我这样亲切的谈话使我更感到担心。
他问我,我为什么不穿平时的衣服?(要知道,我这时仍旧穿着我自己的新衣服)“不过我觉得,”他说,“你不论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先生,”我说,“除了这些衣服外,我没有其他我该称为我自己的衣服了;我穿这样的衣服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你看上去很严肃,帕梅拉,”他说,“我看你很会记恨。”“是的,先生,”我说,“根据具体情况,如果确有原因,我是会记恨的。”“我觉得,你的眼睛看上去一直是红的。你把一件毫无恶意、随便闹闹的事儿这样牢牢地放在心上,不是太傻了吗?杰维斯太太也是个傻瓜;说实在的,你和她当时那么可怕地大声喊叫,真把我吓坏了,就跟我可能已把你们吓得很惊慌一样。”
“先生,一位可怜的少女住在这个屋子里,理应得到您的保护,但您却对她怀有歹意;如果先生这样害怕您仆人们知道您的这种不良企图,那么请允许我说,您无疑应当更加害怕万能的上帝才是,因为我们全都站在他的面前,不论是最伟大的人、还是最渺小的人,不管他们爱怎么想,但全都要对上帝负责。”
他愉快地露出嘲笑的神气,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劝告很好,我漂亮的老师!当我林肯郡的牧师死去时,我将让你穿上教士服和黑袍法衣,由你来担任他的职务,让你大显身手!”
“我希望,”我说着——说到这里,我停住了。他想要听到我将要说的话。“如果您愿意听,先生,我想说的是——我希望先生的良心将成为您的传教师,这样您就不需要另外的牧师了。”
“得了,得了,帕梅拉,”他说,“别再说这种过时而玄乎的话了。我请你来,主要不是想听你对我新服装有什么看法,而是想告诉你,我欢迎你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杰维斯太太离开这里的时候为止(因为她还需要住一段时间)。”
“欢迎我继续留在这里,先生!”我重复着说道。“我希望您会原谅我说,当我离开这个宅第时,我将会高兴得欢呼!”
“唔,”他说,“你是个不知好歹的女孩子;不过我在想,你的手这么娇嫩,你的皮肤这么可爱(这时他仍拉着我的手,并抚弄着它)而你竟要重新去从事艰苦的工作,这是多么可惜呀;如果你要回到你父亲那里去,那么你就必须那样工作。因此我想劝杰维斯太太在伦敦购置一座房屋,当我们这些议员到城里去的时候,她就会把房间出租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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