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地冲过来,想要仔细看清楚茫灰,却被暗呃极伸手拦住:“先去准备一个干净暖和的房间,快去!”
端倪娠看起来很焦急,想要问个清楚:“阿茫……”
暗呃极虽然已经冷静了很多,却还是急急打断了他的话:“这位是西瓦虫族的医王,萨尔泰博雅!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快去准备房间!”
端倪娠知道这个正抱着茫灰的陌生兽人是西瓦虫族的医王后,二话不说,转身急走:“跟我来,我的房子正合用!”他顾不上安排族里的事务,带了萨尔泰博雅和暗呃极就急忙去了自己家。留下一众莫名的兽人大眼瞪小眼,无奈地各自散去,回家的回家,回岗位的回岗位。
端倪娠的房间里,还维持着茫灰离开时的样子,宽大的床上凌乱成一团。他看了暗呃极一眼,一声不吭地把床上所有的被褥和垫子一股脑团起来,通通塞进柜子里,然后又拿了一套全新的铺好。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一直没出声的萨尔泰博雅:“您看这样可以么?”
萨尔泰博雅微微点头,走上前去,把怀里的茫灰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到床上。他看了看围在身后的暗呃极和端倪娠,淡淡开口:“请让开一些!”
暗呃极依言后退了几步,视线却一直绞在茫灰身上。那神态,看起来就好像这世上除了茫灰,再没有其他人。
端倪娠也退了几步,但他的焦急显得更明显,俊脸上布满了急躁,他急切地问:“医王大人!阿茫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会,你可以慢慢问他!”萨尔泰博雅淡淡指向暗呃极:“以金光吼族兽人的速度和嗅觉,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他已经都清楚了。”
萨尔泰博雅说完,就着茫灰的床边坐下,左手探向自己的左边耳朵,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左耳上带着的鲜红色的耳钉。那个如同一个小红珠子一般的耳钉被他的手碰到以后,突然蹦了下来,滴溜溜地滚到他的手心里,嘭一声爆胀成了一只足球大小的粉红色胖滚滚的虫子,冲着他吱吱轻叫着撒娇。
萨尔泰博雅宠爱地摸摸它光溜留的脑袋,轻声喝诉:“好了,依萨,不要闹!我需要一些医疗蚜虫。”
依萨冲着萨尔泰博雅吱吱轻叫几声,用它那看起来只有个球型大脑袋的身体蹭了蹭萨尔泰博雅的手,然后张大了占据了半个脑袋的嘴巴,吧唧吐出了一个白胖胖的小肥虫。
萨尔泰博雅将那小肥虫拎起来,轻轻放到茫灰的伤口上,然后又看向依萨。
依萨也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萨尔泰博雅。
萨尔泰博雅看起来有些无奈:“依萨,只有一只是不够的,我至少需要十只以上。”
依萨冲着萨尔泰博雅吱吱叫着,从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展出一只小手臂,指了指自己张得大大的嘴巴,又指了指萨尔泰博雅身后的暗呃极和端倪娠。
“……”萨尔泰博雅轻轻拍了拍依萨的大脑袋:“不会少了你的钱的!救人要紧,赶快再吐些医疗蚜虫给我!”
依萨看起来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吩咐,啊呜啊呜地从大嘴巴里又吐出了十多个白白胖胖的医疗蚜虫。
萨尔泰博雅一只只捡了,全都轻轻放到了茫灰的伤口上。最先放上去的那只,已经软软地趴在茫灰腹部伤得最严重的地方,不停地吐着一种白色的小光团。茫灰的伤口,在那些小光团的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着。
因为茫灰的伤口都很深,大块大块的肉被撕咬下来,医疗蚜虫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被咬掉的肉和血管重新长出来。
其实,虫族的医者,在治疗伤者时,并不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让伤口完全复原。他们只需要稍微修复一下伤口,然后让伤者自己慢慢恢复就可以了。萨尔泰博雅这么做,会花去他的医疗蚜虫很多的能量,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时间慢慢过去,等到茫灰的身体完全恢复,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时,萨尔泰博雅才收回了医疗蚜虫。然后,他才收回一直维持着的大恢复术魔法,擦掉额头的汗水,站起身看向暗呃极和端倪娠:“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他失血过多,还有一定的危险。不过,不用太担心,他很坚强,应该很容易熬过去。”
暗呃极再次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有什么要求,您随时可以提出!”
暗呃极说完话之后便三两步赶到茫灰床边,跪靠到床沿,专注地看着茫灰。
看着这样的暗呃极,萨尔泰博雅轻笑摇头:“我救他,只是因为我想救他,与人无关,不需要任何报酬。做为长辈,我倒是有一个善意的劝告: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雌性身上——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暗呃极将头靠在茫灰的床边,看不到表情,只听到他用低哑的声音应着:“是的!只一次,我已经无法接受,又怎么能让它再发生一次!”
“那就好!”萨尔泰博雅微微点头,拎起正抱着他的衣服下摆不撒手的依萨走向房门。
房间门口,端倪娠斜靠在木门上,直直地注视着床上的茫灰,似乎在发呆。萨尔泰博雅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臂膀,淡淡地叹息:“蛇族……唉!何苦呢?”
端倪娠一愣,回过神来,看向萨尔泰博雅,他的眼睛里有不可错认的执着:“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茫他……我也守了快三十年啊!”
萨尔泰博雅一直平淡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惊讶,他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他又忍不住叹息:“还是年轻啊!做事不知轻重,不能把握重点,义气上来,就冲昏了头脑。若是这个小雌性发生了意外,你们的争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端倪娠默默地低下头,低声应:“以后不会了!”
萨尔泰博雅却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却再没说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30
30、清醒 。。。
本来以为,茫灰不过几个小时,便会醒过来。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茫灰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却反而呼吸越来越微弱。连萨尔泰博雅也想不明白,这样坚强的茫灰,为什么会挺不过如此小小的难关。
此时,一直处于昏迷中的茫灰,却陷入了深沉的噩梦。昏迷的这一天一夜,在深深的黑暗中,他再一次重历了地球时的悲惨人生。正当青春萌动,开始向往异性的年龄时,他被一个男人当成肉禁囚禁。每一天,都在被男人挑起的欲/望和对自我的厌弃中挣扎。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一次次的逃亡失败,更是消磨了他的活力和对生命的热爱。直到一次最成功的逃亡,本以为终于逃出了那生不如死的地方,却因为亲妹的背叛,彻底地断送了他最后的那一点点对生命的期待。
他忘记了暗呃极,忘记了端倪娠,忘记了来到兽人世界的二十多年的一切美好生活,彻底沉陷入噩梦之中。冰冷的坚冰包裹心脏,生的希望从他脑海中一点点流失,思绪里只剩下淡漠——对生的淡漠,对死的无谓,对生命的不追求。
茫灰的呼吸越来越淡,即使以兽人那强大的感知力,也已经几乎无法觉察。
暗呃极一天一夜一直维持着跪靠着茫灰床边的姿势从未变过。他专注着呼吸微弱的茫灰,如一块石头般僵硬,如果不看他脸上再次开始慢慢加深的魔纹,你会以为那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就那样安静地靠在茫灰的床边,用永世的守护姿态陪伴着。
端倪娠的反应却是另一个极端,他扭曲了俊脸,对着医王萨尔泰博雅大声咆哮:“你不是说他很快会醒来的么?现在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揪着萨尔泰博雅的衣领,眼神看起来非常恐怖:“你快点救他啊!你不是医王吗?快点想办法啊?”
萨尔泰博雅的额头上,汗水一滴滴落下,他看起来非常焦急却又困扰:“不应该这样啊!他是那么坚强的孩子,为什么有这种对生命厌弃的情况出现?”
端倪娠瞪着通红的双眼,如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疯狂地咆哮着:“你快点救他!快点救他啊!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谁也别想好过!快点救他啊!”
萨尔泰博雅并未在意端倪娠失去理智的威胁,他深深地皱着眉头,凝视床上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茫灰。好一会后,才像下了决心似的,拂开端倪娠的手,靠到床边,对暗呃极和端倪娠说:“他现在的情况,看来无法自己醒来了。我有一个脑波电虫,可以用来刺激大脑,也许能让他苏醒。不过……有一定的危险,后果不可预料。可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可能会影响大脑机能,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也有可能会大脑麻痹,再也不会醒来。”
端倪娠几乎瞪爆了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你说什么?这么危险的虫子怎么能用?你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萨尔泰博雅虽然看起来依然冷静,却皱紧了眉头,他微微摇头:“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提这么危险的方案。大脑本就是身体中最复杂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用电虫刺激?只是,他不知为何原因,大脑深处根本不愿意醒来,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机能只会慢慢消失,不要说我,就是传说中的医神也救不了他。”
端倪娠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长发。他蹲到地上,不停地颤抖,嘴里呢喃着:“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全是我的错!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是阿茫,却不是我!”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相对端倪娠的痛苦到不能自抑,暗呃极看起起冷静得可怕。他回过头,脸上的魔纹渐渐蔓延,声音却是冰冷沉静的:“请您用电虫试试吧,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他的,不管他到了哪里!”
萨尔泰博雅看着这个连魔性反噬都似乎感觉不到痛苦的强大兽人,心中被深深地震撼了。见面以来第一次,他对暗呃极用了温和的态度劝慰:“赶快压抑你体内的魔性吧,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呢!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你要明白,他醒来以后,还需要你的照顾!”
“是!多谢您!”暗呃极再次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在看向床上的茫灰时,变得如水般温柔。他捏紧了双手,一滴滴鲜血从指间滴落——萨尔泰博雅说得对,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茫还需要他,不能放任魔性反噬,他要维持理性,等待他的茫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
暗呃极默默地让开位置,挪到床头,依然温柔的紧盯着茫灰。
萨尔泰博雅在床边暗呃极原来趴着的位置坐下,叫出依萨,吐出一只深红色,长得像个大钳子的飞虫,轻轻放到茫灰的前额上。
一道微弱的电芒闪过,茫灰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声痛苦却微弱的呻吟从他口中发出。房间里的三个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在盯着他的眼睛。
眼皮轻微地抖动着,似乎在费尽了力气挣扎,好一会,茫灰的眼睛终于慢慢睁了开来。
茫灰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暗呃极猛的一震。
他看到了——那眼中的坚冰!很久以前,茫灰刚刚破壳时,就是这样的眼神,淡漠冰冷,没有任何生气。仿佛全世界都不在眼中,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他的内心。二十多年后的现在,他又看到了同样的冰冷。那个他用了将近三十年时间才捂热的心,难道又要失去了么?
“阿茫醒了!阿茫醒了!”端倪娠兴奋地大叫,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一秒种之前还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的那个人,仿佛不是他一样。他毕竟不如暗呃极跟茫灰相处的时间久,也不如暗呃极对茫灰的眼神敏感,此时还没有发现,这个醒过来的茫灰,有什么不同。
而此时的萨尔泰博雅,却彻底愣住了。他从没有在哪个雌性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一向被无微不至地关爱着的雌性,怎么会有这种眼神?这种冰冷淡漠到放弃一切的眼睛,是经历了什么样可怕的经历才形成的?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可爱坚强的孩子,需要经历怎样的打击,才会露出这种让他心疼到几乎感同身受的眼神。他靠上前,慢慢抚上茫灰冰冷却又显得迷茫的双眼,用自己从未用过的极尽温柔地声音询问:“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
茫灰只是愣愣的直视前方,似乎还未从噩梦中醒来,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端倪娠此时也发现了茫灰的不对劲,他一下子蹦到茫灰床边,伸手在茫灰眼前摇晃,大声问:“阿茫!阿茫!你怎么了?还认识我么?我是你的端倪娠啊!”
茫灰依然愣愣的,没有任何反映,仿佛灵魂还飘散在黑暗中没有回归。
端倪娠急急问:“阿茫怎么了?”
萨尔泰博雅伸手,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