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茶布点后,恪靖撤掉了身边所有的下人,整个左花厅内,空无一人后,她才是问出了憋在她心中似乎许久的问题:“你这回来,是皇阿玛吩咐的吗?”不会是你自己体察圣意,要来做这个和事佬的吧?
乐殊淡淡一笑,指指一直让恪靖握在手中的那枚玉佩道:“这个东西可不是能偷得出来的。我来,自然是皇上的授意。皇上在龙辇上曾经亲口对臣女说过:他很想见您。”这是实话,绝对童叟无欺。
恪靖公主似乎比乐殊更知道这块玉佩的涵义,只是:“他现在想我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早点这么重视自己?让自己嫁给了那么一个龌龊到家的男人。这个公主的性子似乎真的很直接,她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而她似乎也并不想加以隐藏,大咧咧的亮出所有的恨意和不满给乐殊看。
她在恨些什么?乐殊自然是知道的,也可以理解。只是:“其实,我倒挺羡慕公主今天的境遇。”
“羡慕?”恪靖是冷哼一声,如利箭般的眼神是扫过了乐殊平静的面庞,以一种几乎可以用诅咒来形容的腔调是骂道:“他是我见过的最恶心下贱的男人。”
“但是正因为他的恶心下贱,公主您才可以不必象荣宪公主那样与人分夫!”为了劝和,乐殊一路上作了许多的工作。荣宪公主与吴尔衮的感情虽好,但吴却仍有诸多的侧妃妾室,并且替他生下了不少的儿女。
恪靖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只是:“你以为他的女人会少吗?”男人们的优点那个人一点没有,缺点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库伦城里他的女人怕是比皇阿玛有的女人还多。
“可您不爱他,不是吗?既然不爱,那么他与一个路人又有什么区别?他就算是和全天下的女人都鬼混在一起,您也不会心痛的,不是吗?但荣宪公主如何呢?她爱吴尔衮,却要眼睁睁的与别人分夫。在这一点上,您不是要比她幸福吗?”爱与不爱,幸与不幸,端的是巧妙无比。乐殊这样的话,让恪靖似乎更加没有想到,顿了半晌后又道:“但吴尔衮起码不曾辱没了荣宪,可他辱没了我?”
乐殊闻言一笑,左右看看这华丽高贵的公主府后笑道:“怎么我一路行来,倒全听草原上的牧民在称赞您呢?如果没有那样的额驸,公主您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恐怕早甘于夫后,做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了吧?”女人在这一点上绝对是可悲的,因为爱情可以放弃一切。
这个理由恪靖自然是懂的!
但是:“他仍然毁了我的一生!”虽然自己与他一直未曾合礼,可顶着图谢土汗妃的名份,自己却只能守着这讨人厌的活寡。
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不过这个事情好象挺好解决的嘛。
乐殊是将身凑到了恪靖的耳边,低喃道:“您不会给自己在归化城内找一个可心的额驸吗?”你皇阿玛没给你找,难道你自己就不会找吗?
只不过这话好象有些太离经叛道了!惊得恪靖是差点没打翻了手中的茶碗,看看四周真的无人后,才是怒道:“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把本公主当成什么人了?”潘金莲那样的淫妇吗?
乐殊面对她的暴怒,倒是一点也不惊慌,浅尝一口新茶后,以绝对认真绝对不逊于恪靖的气度回道:“我把公主当成了一代奇女子。敢于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丈夫,敢于用行动来肯定自己的价值,敢于把皇室给予自身的尴尬命运发怒给一个年近六旬,却九年没有见过自己女儿的一代明君。”
'50'盈缺记
盈缺记
因为冷僻和孤独,所以乐殊没有太多和女人、同龄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虽然在三百年后,自己那段拼命想当正常人的过程中,曾经有一段时间专注于人打交道,但经验仍是失败。
回到三百年前的大清,自己因缘际会认识了很多不一样的女人,但没有一个女人给乐殊的感觉是象恪靖这样的爽快。
定妃太静太脱世,虽然对乐殊甚好,但却不脱帮凶的嫌疑,而她的消积态度却让乐殊有些不太以为是,虽然那样的环境下,似乎只能如此;
琪梦很活泼很开朗很热情也很泼辣,九狐狸那么个厉害的角色在她面前也只能趴趴倒。但是,乐殊总是不敢于太相信她,毕竟她是老八的老婆,一个为了维护自己丈夫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的女人;
兰慧是乐殊最有好感的女人,但是她的境遇以及自己、遥影以及冰四的纠葛让乐殊总对她有着诸多的歉疚。而且她一味的几近暗恋的牵就冰四,让乐殊替她感动痛心的同时也觉得她活得实在太累;
玉容称得上是对乐殊最好的女人,但她却是一个标准的古代贵妇,没有文化没有见识,有的只是百般在宠爱与无尽的照顾。在她的面前,乐殊无法展现真实的自己,只能装成一个乖宝宝的承欢膝下;
灿落是个特别的女人,但乐殊和她之间的认识实在是浅薄得很。
而其它的诸如容悦、扶霞还有自己那几位‘妹妹’就更是谈不上了解知心了,紫月蓝星固然陪伴自己甚长时间,可一个积极的想攀高枝,一个却温吞的只求自保。
仔细转了一大圈后,倒还真是这位直接到家的恪靖公主最和乐殊的脾胃!
自己那天的话,似乎给了她很大的刺激,第二天她就决定回京省亲。快事快办的她,只准备了三天,就带着几十名随从,押着九辆大车是踏上了回往京城的路程。
为了让老康放心,乐殊在确认这边恪靖的行动后,让多罗吉带上人是快马回京报喜。而自己则跟随着恪靖公主,一路不算太急却也不算太缓的走上她这迟了九年的省亲之路。
恪靖的脾气其实不太象皇宫中的公主,起码与乐殊认识的那三个小公主简直是天壤之别!她的脾气更象个男儿,直接爽快勇敢也豪迈,就连报个仇都说在当面。
那天自己似乎伤了这位公主大人的金面,一路上,恪靖虽不再刁难她行些奴婢之事,却仍然处处与之抬杠斗嘴,从天文到地理,从人情到事故,反正从天上到地下,从古往到今来,凡是她知晓的全部扔将了出来和乐殊要一比高下。
她的学识之宽博固然是吓了乐殊一跳,但她的耿直更讨乐殊的喜欢。且南行路程颇长,有她一路上如此拌嘴为趣,日子才过得不那么苦闷。
又是马又是车的,行的自然要比马匹稍慢,可恪靖是个急脾气,虽然她也有些把持着面子想让她的那个皇阿玛多等她几天,但仍然是耐不住路途的枯燥,仍然快马加鞭。
终于,在七月二十七日,回到了她阔别已经整整九年的京城。
父女相见,嫁女省亲是怎样感人的场面,在此不想多作叙诉。
乐殊只知道,老康给了恪靖天大的面子,派了太子到九门外接这个头回回家省亲的皇妹。自己还站到了乾清宫外亲自迎接这个一脸别扭,可见了自己却扑到怀中哭个不停的女儿。足够的体面自然是化解了恪靖心中的疙瘩,久别不见的父女这一相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乐殊不稀得做电灯泡,便是悄悄的退了出来。
东暖阁外乾清宫内仍然聚集着一大堆的重臣国戚,按照历来的规矩,老康和女儿私聊时间不会太久,就会出来与群臣共谈政事,然后到后宫之内真正的一家团聚。
但这里面绝对不会有乐殊的事情,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既不是‘臣’更不是‘亲’。所以乐殊决定还是只时务的一点的退回漱芳斋为好。
可不料,自己一出来就是让老九拉到了阿哥堆里,胤禟头一个奇怪问道:“皇阿玛是什么时候给你传的旨啊?你怎么走时也不说一声。”弄得一大早起来找不见她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而那个皇阿玛的嘴又极紧,只说是让她去办件事,别的就啥也不说了。弄得所有人都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原来竟是去干这个了。
胤祺倒是不在乎这个,他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劝恪靖的?她那脾性没有为难你吧?”胤祺与恪靖是兄妹,也是姨兄妹,而且两个人同年出身,只是恪靖五月出生,胤祺十二月出生,大七个月。算起来是姐姐!而恪靖从小的作风就是那般,对于胤祺这个‘弟弟’自然是照顾有加,从不让人欺负。所以胤祺和恪靖的感情是很不错的!她嫁得委屈,九年未归,胤祺都知道可要如何劝她,却是想不出办法来的。这回乐殊帮她办成了这事,自然是感谢。
如果放在平常地方,乐殊自然和他们有说有笑,只是现在是在乾清宫,一堆满汉大臣们都看着,而且这阿哥堆里突然加进来的大阿哥和太子,让乐殊总是觉得有些紧张和不自在。虚应的笑笑并不加以回答,而其他人见她的目光一直瞟着大阿哥和太子,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时,就见乾清宫外面是跑进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乐殊一看就是喜上眉梢了,而那个小家伙在给哥哥们见过礼后,也十分给面子的扑进怀里,让乐殊抱个满怀。只是:“十七,你怎么又重了?我快抱不动你了。”七岁大的屁孩,已经是十分有‘份量’了。
胤礼搂着她的脖子笑道:“三个小姐姐听说你带六姐姐回来了,让我来前面叫你。”
这下乐殊明白了,原来是敦恪她们想叫自己,可是格格出入前庭又有这么多外臣在,不是很方便,所以就叫了十七来了。明白之后,点头向太子和众阿哥告退。因为胤礼不下来,所以只能抱着往外走,边走边问:“有没有想我啊?”
“有,当然有。”快两个月没见,当然是想了,胤礼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是狠狠的在乐殊的脸颊上亲了两口,而乐殊也回亲了他嫩嫩的小脸蛋一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出殿去了。
如此待遇,看在有些人的眼里实在是羡慕极了。
只是,同人不同命!虽然同样是皇家的阿哥,可待遇实在是差太多了。
胤礽是头一次见这位乐姑娘,虽然她见了自己有些拘谨,不过……扭头看看自己的这几个弟弟,尤其是胤禟那一脸的羡慕,不禁笑道:“看来她对十七弟,真是一往情深啊!”
因系旧帐,所以在场的人一听就是全明白了。你瞧我、我瞧你,都皆知道其中的蕴意,不由得全笑将了出来。
回到漱芳斋,三个小公主早已经是等待多时了,见乐殊和十七回来,赶紧是逼着乐殊讲这一路上的遭遇。其实在老康回宫后,关于乐殊的种种壮举就已经是传遍宫廷内外了,只是敦恪她们不甘心,仍然想听乐殊亲口讲,反正宫中迎接恪靖的家宴傍晚才会开始的。
于是,一下午乐殊都泡在了漱芳斋给三个小公主、一个小阿哥讲故事。当然更多的是讲射击的原理、枪械的构造。为了让他们看得清楚,还附上了表图解释,听得四人是这个入神!
公主省亲是势必在办一场极其丰富的家宴的。这里面原本也真没乐殊什么事,可老康喜欢她,恪靖又是她带回来的,再加上和众阿哥的‘情谊’,所以家宴算上了她的一份。
宴会上,乐殊和三个小公主坐在一块儿,席间自然无非是那些吉祥祝寿的话,与过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若真有区别,区别就在于恪靖坐到了老康的左边,而她的生母则坐到了老康的右侧。这是公主省亲时,后妃特有的待遇。
与以往的任何一场宴会一样,乐殊只是低着头吃东西,偶尔和三个小公主说两句闲话。本着不乱看不乱想不乱猜测的宗旨,非常平静地接受任何的事务。
一连三天,老康除了上朝外,都是陪着恪靖公主。凡起听戏、杂耍、纵马、射弓,只要是恪靖喜欢的项目,老康都一律参加陪伴。这让恪靖十分的感动,感动得几近忘了过去的委屈旧恨。只是有一件事,她却一直记挂在了心里,并在一个时机最佳四周无人的时刻,向老康坦白了她关于某件事情的想法。
先开始时,老康差点没让她吓倒,但仔细思量后,又觉得这似乎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无奈只得听从,不过是有条件的。虽然这样的协议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但却影响了恪靖的后半生以及乐殊的整整三年时光。
按照原先的计划,恪靖是准备在京城住上一个月的。可不料的是,库伦王府中的太妃是突然病逝。婆婆没了,媳妇就是再名不符实也得回去撑个场面是不是?
没奈何的,恪靖只好是在京城呆了五天后,再度怀着一万个不满意的回到了那个禁锢了她一身名份的蒙古图谢土汗库伦府。
这几天,皇室中出人意料的和睦,和睦到乐殊竟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所呆的这个地方,这个皇室竟然是如此温馨团聚的一个大家庭!宫里面的皇上好,妃嫔也好,皇子们也好,公主们更好,大家你融我浓一派祥瑞和乐的模样。
印象太好了!
以至于在恪靖公主离京,自己和阿哥公主们到城外送别完后,胤祥突然和自己说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