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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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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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仕居京师,岁时宴见,高祖待之与群臣无间,然心不欲使在京师。岁馀,使宣

徽使刘处让载酒夜过延光,谓曰:“上遣处让来时,适有契丹使至,北朝皇帝问

晋魏博反臣何在,恐晋不能制,当锁以来,免为中国后患。”延光闻之泣下,莫

知所为。处让曰:“当且之洛阳,以避契丹使者。”延光曰:“杨光远留守河南,

吾之仇也。吾有田宅在河阳,可以往乎?”处让曰:“可也。”乃挈其帑归河阳。

其行辎重盈路,光远利其赀,果图之。因奏曰:“延光反覆奸臣,若不图之,非

北走胡则南走吴越,请拘之洛阳。”高祖犹豫未决。光远兼镇河阳,其子承勋知

州事,乃遣承勋以兵胁之使自裁。延光曰:“天子赐我铁券,许之不死,何得及

此?”乃以壮士驱之上马,行至浮桥,推堕水溺死,以延光自投水死闻,因尽取

其赀。高祖以适会其意,不问,为之辍朝,赠太傅。水运军使曹千获其流尸于缪

家滩,诏许归葬相州。已葬,墓辄崩,破其棺椁,头颅皆碎。初,秘琼杀董温其

取其赀,延光又杀琼而取之,而终以赀为光远所杀,而光远亦不能免也。

当延光反时,有李彦珣者,为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反河阳,彦珣附之,从

宾败,彦珣奔于魏,延光以为步军都监,使之守城。招讨使杨光远知彦珣邢州人

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彦珣以招之,彦珣望见,自射

杀之。及延光出降,晋高祖拜彦珣房州刺史,大臣言彦珣杀母当诛,高祖以谓赦

令已行,不可失信。后以坐赃诛。

呜呼,甚哉,人性之慎于习也!故圣人于仁义深矣,其为教也,勤而不怠,

缓而不迫,欲民渐习而自趋之,至于久而安以成俗也。然民之无知,习见善则安

于为善,习见恶则安于为恶。五代之乱,其来远矣。自唐之衰,干戈饥馑,父不

得育其子,子不得养其亲。其始也,骨肉不能相保,盖出于不幸,因之礼义日以

废,恩爱日以薄,其习久而遂以大坏,至于父子之间,自相贼害。五代之际,其

祸害不可胜道也。夫人情莫不共知爱其亲,莫不共知恶于不孝,然彦珣弯弓射其

母,高祖从而赦之,非徒彦珣不自知为大恶,而高祖亦安焉不以为怪也,岂非积

习之久而至于是欤!《语》曰:“性相近,习相远。”至其极也,使人心不若禽

兽,可不哀哉!若彦珣之恶,而恬然不以为怪,则晋出帝之绝其父,宜其举世不

知为非也。

○娄继英

娄继英,不知何许人也。历梁、唐,为绛、冀二州刺史、北面水陆转运使、

耀州团练使。晋高祖时,为左监门卫上将军。继英子妇,温延沼女也,自明宗时

诛其父韬,延沼兄弟废居于许,心常怨望。及范延光反,继英有弟为魏州子城都

虞候,延光遣人以蜡书招继英,继英乃遣延沼入魏见延光,延光大喜,与之信箭,

使阴图许。延沼与其弟延浚、延衮募不逞之徒千人,期以攻许。而许州节度使苌

从简以延光之反,疑有应者,为备甚严。延沼未及发,延光蜡书事泄于京师,继

英惶恐不自安,乃出奔许。高祖下诏招慰之,使复位,继英惧不敢出。温氏兄弟

谋杀继英以自归,延沼以其女故不忍。张从宾反于洛阳,延沼兄弟乃与继英俱投

从宾于汜水。继英知温氏之初欲杀己也,反谮延沼兄弟于从宾,从宾杀之。从宾

败,继英为杜重威所杀。

○安重荣

安重荣,小字铁胡,朔州人也。祖从义,利州刺史。父全,胜州刺史、振武

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荣有力,善骑射,为振武巡边指挥使。晋高祖起太原,使张

颖阴招重荣,其母与兄皆以为不可,重荣业已许颖,母、兄谋共杀颖以止之,重

荣曰:“未可,吾当为母卜之。”乃立一箭,百步而射之,曰:“石公为天子则

中。”一发辄中;又立一箭而射之,曰:“吾为节度使则中。”一发又中,其母、

兄乃许,重荣以巡边千骑叛入太原。高祖即位,拜重荣成德军节度使。

重荣虽武夫,而晓吏事,其下不能欺。有夫妇讼其子不孝者,重荣拔剑授其

父,使自杀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从傍诟骂,夺其剑而逐之,问之,

乃继母也,重荣叱其母出,后射杀之。

重荣起于军卒,暴至富贵,而见唐废帝、晋高祖皆自藩侯得国,尝谓人曰:

“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虽怀异志,而未有以发也。是时,高祖

与契丹约为父子,契丹骄甚,高祖奉之愈谨,重荣愤然,以谓“诎中国以尊夷狄,

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耻也!”数以此非诮高祖。契丹使者往来

过镇州,重荣箕踞慢骂,不为之礼,或执杀之。是时,吐浑白氏役属契丹,苦其

暴虐,重荣诱之入塞。契丹数遣使责高祖,并求使者,高祖对使者鞠躬俯首,受

责愈谨,多为好辞以自解,而姑息重荣不能诘。乃遣供奉官张澄以兵二千搜索并、

镇、忻、代山谷中吐浑,悉驱出塞。吐浑去而复来,重荣卒纳之,因招集亡命,

课民种稗,食马万匹,所为益骄。因怒杀指挥使贾章,诬之以反。章女尚幼,欲

舍之,女曰:“吾家三十口皆死于兵,存者特吾与父尔,今父死,吾何忍独生,

愿就死!”遂杀之。镇人于是高贾女之烈,而知重荣之必败也。重荣既僣侈,以

为金鱼袋不足贵,刻玉为鱼佩之。娶二妻,高祖因之并加封爵。

天福六年夏,契丹使者拽剌过镇,重荣侵辱之,拽剌言不逊,重荣怒,执拽

剌,以轻骑掠幽州南境之民,处之博野。上表曰:“臣昨据熟吐浑白承福、赫连

功德等领本族三万馀帐自应州来奔,又据生吐浑、浑、契苾、两突厥三部南北将

沙陀、安庆、九府等各领其族、牛羊、车帐、甲马七八路来奔,具言契丹残害,

掠取生口羊马,自今年二月已后,号令诸蕃,点阅强壮,办具军装,期以上秋南

向。诸蕃部诚恐上天不祐,败灭家族,愿先自归,其诸部胜兵众可十万。又据沿

河党项、山前后逸越利诸族首领皆遣人送契丹所授告身、敕牒、旗帜来归款,皆

号泣告劳,愿治兵甲以报怨。又据朔州节度副使赵崇杀节度使刘山,以城来归。

窃以诸蕃不招呼而自至,朔州不攻伐而自归,虽系人情,尽由天意。又念陷蕃诸

将等,本自勋劳,久居富贵,没身虏塞,酷虐不胜,企足朝廷,思归可谅,苟闻

传檄,必尽倒戈。”其表数千言。又为书以遗朝廷大臣、四方藩镇,皆以契丹可

取为言。高祖患之,为之幸邺,报重荣曰:“前世与虏和亲,皆所以为天下计,

今吾以天下臣之,尔以一镇抗之,大小不等,无自辱焉!”重荣谓晋无如我何,

反意乃决。重荣虽以契丹为言,反阴遣人与幽州节度使刘晞相结。契丹亦利晋多

事,幸重荣之乱,期两敝之,欲因以窥中国,故不加怒于重荣。

重荣将反也,其母又以为不可,重荣曰:“为母卜之。”指其堂下幡竿龙口

仰射之,曰:“吾有天下则中之。”一发而中,其母乃许。饶阳令刘岩献水鸟五

色,重荣曰:“此凤也。”畜之后潭。又使人为大铁鞭以献,诳其民曰:“鞭有

神,指人,人辄死。”号“铁鞭郎君”,出则以为前驱。镇之城门抱关铁胡人,

无故头自落,铁胡,重荣小字,虽甚恶之,然不悟也。其冬,安从进反襄阳,重

荣闻之,乃亦举兵。是岁,镇州大旱、蝗,重荣聚饥民数万,驱以向邺,声言入

觐。行至宗城破家堤,高祖遣杜重威朔之,兵已交,其将赵彦之与重荣有隙,临

阵卷旗以奔晋军,其铠甲鞍辔皆装以银,晋国不知其来降,争杀而分之。重荣闻

彦之降晋,大惧,退入于辎重中,其兵二万皆溃去。是冬大寒,溃兵饥冻及见杀

无孑遗,重荣独与十馀骑奔还,以牛马革为甲,驱州人守城以待。重威兵至城下,

重荣裨将自城西水碾门引官军以入,杀守城二万馀人。重荣以吐浑数百骑守牙城,

重威使人擒之,斩首以献,高祖御楼受馘,命漆其首送于契丹。改成德军为顺德,

镇州曰恒州,常山曰恒山云。

○安从进

安从进,振武索葛部人也。祖、父皆事唐为骑将。从进初从庄宗于兵间,为

护驾马军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明宗时,为保义、彰武军节度使,未尝将兵征

伐。李彝超自立于夏州,从进尝一以兵往,卒亦无功。愍帝即位,徙领顺化,为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潞王反凤翔,从进巡检京城,杀枢密使冯赟,送款于从珂。

愍帝出奔,从珂将至京师,从进率百官班迎于郊。清泰中,徙镇山南东道。晋高

祖即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高祖取天下不顺,常以此惭,藩镇多务,过为姑息,而藩镇之臣,或不自安,

或心慕高祖所为,谓举可成事,故在位七年,而反者六起,从进最后反,然皆不

免也。自范延光反邺,从进已畜异志,恃江为险,招集亡命,益置军兵。南方贡

输道出襄阳者,多擅留之,邀遮商旅,皆黥以充军。与安重荣阴相结托,期为表

裹。高祖患之,谋徙从进,使人谓曰:“东平王建立来朝,愿还乡里,已徙上党。

朕虚青州以待卿,卿诚乐行,朕即降制。”从进报曰:“移青州在汉江南,臣即

赴任。”高祖亦优容之。其子弘超为宫苑副使,居京师,从进请赐告归,遂不遣。

王令谦、潘知麟者,皆从进牙将也,常从从进最久,知其必败,切谏之。从进遣

子弘超与令谦游南山,酒酣,令人推堕崖死。

天福六年,安重荣执杀契丹使者,反迹见,高祖为之幸邺,郑王重贵留守京

师。宰相和凝曰:“陛下且北,从进必反,何以制之?”高祖曰:“卿意奈何?”

凝曰:“臣闻兵法,先人者夺人,愿为空名宣敕十数通授郑王,有急则命将以往。”

从进闻高祖北,遂杀知麟以反。郑王以空名敕授李建崇、郭金海等讨之,从进引

兵攻邓州,不克,进至湖阳,遇建崇等,大骇,以为神速,复为野火所烧,遂大

败。从进以数十骑奔还襄阳。高祖遣高行周围之,逾年粮尽,从进自焚死。执其

子弘受及其将佐四十三人送京师,高祖御楼受俘,徇于市而斩之。降襄阳为防御,

赠令谦忠州刺史,知麟顺州刺史。

○杨光远

杨光远,字德明,其父曰阿噔啜,盖沙陀部人也。光远初名阿檀,为唐庄宗

骑将,从周德威战契丹于新州,折其一臂,遂废不用。久之,以为幽州马步军都

指挥使,戍瓦桥关。光远为人病秃折臂,不通文字,然有辨智,长于吏事。明宗

时,为妫、瀛、冀、易四州刺史,以治称。

初,唐兵破王都于中山,得契丹大将荝剌等十馀人。已而契丹与中国通和,

遣使者求荝剌等,明宗与大臣议,皆欲归之,独光远不可,曰:“荝剌皆北狄善

战者,彼失之如去手足;且居此久,熟知中国事,归之岂吾利也!”明宗曰:

“蕃人重盟誓,已与吾好,岂相负也?”光远曰:“臣恐后悔不及尔!”明宗嘉

其说,卒不遣荝剌等。光远自易州刺史拜振武军节度使。清泰二年,徙镇中山,

兼北面行营都虞候,御契丹于云、应之间。

晋高祖起太原,末帝以光远佐张敬达为太原四面招讨副使,为契丹所败,退

守晋安寨。契丹围之数月,人马食尽,杀马而食,马尽,乃杀敬达出降。耶律德

光见之,靳曰:“尔辈大是恶汉儿。”光远与诸将初不知其诮己,犹为谦言以对,

德光曰:“不用盐酪,食一万匹战马,岂非恶汉儿邪!”光远等大惭伏,德光问

曰:“惧否?”皆曰:“甚惧。”曰:“何惧?”曰:“惧皇帝将入蕃。”德光

曰:“吾国无土地官爵以居汝,汝等勉事晋。”晋高祖以光远为宣武军节度使、

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光远进见,佯为悒悒之色,常如有所恨者,高祖疑其有所

不足,使人问之,对曰:“臣于富贵无不足也,惟不及张生铁死得其所,此常为

愧尔!”由是高祖以为忠,颇亲信之。

范延光反,以为魏府都招讨使,久之不能下,高祖卒用佗计降延光。而光远

自以握重兵在外,谓高祖畏己,始为恣横。高祖每优容之,为选其子承祚尚长安

公主,其次子承信等皆超拜官爵,恩宠无比。枢密使桑维翰恶之,数以为言。光

远自魏来朝,屡指维翰擅权难制。高祖不得已,罢出维翰于相州,亦徙光远西京

留守,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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