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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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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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出者陌三;州县民诉田者,必全州县覆之,以括其隐田。天下由此重困。然尤

不喜文士,尝语人曰:“此辈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国邪!”百官俸廪,

皆取供军之余不堪者,命有司高估其价,估定又增,谓之“抬估”,章犹意不能

满,往往复增之。民有犯盐、矾、酒曲者,无多少皆抵死,吏缘为奸,民莫堪命。

已而与史弘肇等同日见杀。

○刘铢

刘铢,陕州人也。少为梁邵王牙将,与汉高祖有旧,高祖镇太原,以为左都

押衙。铢为人惨酷好杀戮,高祖以为勇断类己,特信用之。高祖即位,拜永兴军

节度使,徙镇平卢,加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又加侍中。

是时,江淮不通,吴越钱镠使者常泛海以至中国。而滨海诸州皆置博易务,

与民贸易。民负失期者,务吏擅自摄治,置刑狱,不关州县。而前为吏者,纳其

厚赂,纵之不问。民颇为苦,铢乃一切禁之。然铢用法,亦自为刻深。民有过者,

问其年几何,对曰若干,即随其数杖之,谓之“随年杖”。每杖一人,必两杖俱

下,谓之“合欢杖”。又请增民租,亩出钱三十以为公用,民不堪之。隐帝患铢

刚暴,召之,惧不至。是时,沂州郭淮攻南唐还,以兵驻青州,隐帝乃遣符彦卿

往代铢。铢顾禁兵在,莫敢有异意,乃受代还京师。

铢尝切齿于史弘肇、杨邠等,已而弘肇等死,铢谓李业等曰:“诸君可谓偻

儸儿矣。”权知开封府,周太祖兵犯京师,铢悉诛太祖与王峻等家属。太祖入

京师,铢妻裸露以席自蔽,与铢俱见执。铢谓其妻曰:“我则死矣,汝应与人为

婢。”太祖使人责铢曰:“与公共事先帝,独无故人之情乎?吾家屠灭,虽有君

命,加之酷毒,一何忍也。今公亦有妻子,独念之乎?”铢曰:“为汉诛叛臣尔,

岂知其佗。”是时,太祖方欲归人心,乃与群臣议曰:“刘侍中坠马伤甚,而军

士逼辱,迨有微生,吾欲奏太后,贷其家属,何如?”群臣皆以为善。乃止杀铢,

与李业等枭首于市,赦其妻子。太祖即位,赐陕州庄宅各一区。

○李业

李业,高祖皇后之弟也。后昆弟七人,业最幼,故尤怜之。高祖时,以为武

德使。隐帝即位,业以皇太后故,益用事,无顾惮。时天下旱、蝗,黄河决溢,

京师大风拔木,坏城门,宫中数见怪物投瓦石、撼门扉。隐帝召司天赵延乂问禳

除之法,延乂对曰:“臣职天象日时,察其变动,以考顺逆吉凶而已,禳除之事,

非臣所知也。然臣所闻,殆山魈也。”皇太后乃召尼诵佛书以禳之,一尼如厕,

既还,悲泣不知人者数日,及醒讯之,莫知其然。而帝方与业及聂文进、后赞、

郭允明等狎昵,多为廋语相诮戏,放纸鸢于宫中。太后数以灾异戒帝,不听。时

宣徽使阙,业欲得之,太后亦遣人讽大臣。大臣杨邠、史弘肇等皆以为不可。业

由此怨望,谋杀邠等。邠等已死。又遣供奉官孟业以诏书杀郭威于魏州。威举兵

反,隐帝遣左神武统军袁泬、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阎晋卿等率兵拒威于澶渊。兵未

出,威已至滑州,帝大惧,谓大臣曰:“昨太草草耳。”业请出府库以赉军,宰

相苏禹珪以为未可,业拜禹珪于帝前曰:“相公且为官家勿惜府库。”乃诏赐京

师兵及魏兵从威南者钱人十千,督其子弟作书,以告北兵之来者。及汉兵败于北

郊,业取内库金宝,怀之以奔其兄保义军节度使洪信,洪信拒而不纳。业走至绛

州,为人所杀。

○聂文进

聂文进,并州人也。少为军卒,善书算,给事汉高祖帐中。高祖镇太原,以

为押司官。高祖即位,历拜领军屯卫将军、枢密院承旨。周太祖为枢密使,颇亲

信之,文进稍横恣。迁右领军大将军,入谢,召诸将军设食朝堂,仪鸾、翰林、

御厨供帐饮食,文进自如,有司不敢劾。周太祖镇邺,文进等用事居中,及谋杀

杨邠等,文进夜作诏书,制置中外。邠等已死,文进点阅兵籍,指麾杀戮,以为

己任。周太祖在邺闻邠等遇害,初以为文进不与,及发诏书,皆文进手迹,乃大

诟之。

周兵至京师,隐帝败于北郊,太后惧,使谓文进善卫帝,对曰:“臣在此,

百郭威何害!”慕容彦超败走,帝宿于七里,文进夜与其徒饮酒,歌呼自若。明

旦,隐帝遇弑,文进亦自杀。

○后赞

后赞,兖州瑕丘人。其母,倡也。赞幼善讴,事张延朗。延朗死,赞更事汉

高祖,高祖爱之,以为牙将。高祖即位,拜飞龙使,隐帝尤爱幸之。杨邠等执政,

赞久不得迁,乃共谋杀邠等。邠等死,隐帝悔之,赞与允明等番休侍帝,不欲左

右言已短。隐帝兵败北郊,赞奔兖州,慕容彦超执送京师,枭首于市。

○郭允明

郭允明,少为汉高祖厮养,高祖爱之,以为翰林茶酒使。隐帝尤狎爱之,允

明益骄横无顾避,大臣不能禁。允明使荆南高保融,车服导从如节度使,保融待

之甚厚。允明乃阴使人步测其城池高下,若为攻取之计者以动之。荆人皆恐,保

融厚赂以遗之。迁飞龙使。已而李业与允明谋杀杨邠等,是日无云而昏,雾雨如

泣,日中,载邠等十余尸暴之市中。允明手杀邠等诸子于朝堂西庑,王章婿张贻

肃血流逆注。隐帝败于北郊,还至封丘门,不得入,帝走赵村,允明从后追之,

弑帝于民舍,乃自杀。

 卷三十一 周臣传第十九

○王朴

王朴,字文伯,东平人也。少举进士,为校书郎,依汉枢密使杨邠。邠与王

章、史弘肇等有隙,朴见汉兴日浅,隐帝年少孱弱,任用小人,而邠为大臣,与

将相交恶,知其必乱,乃去邠东归。后李业等教隐帝诛权臣,邠与章、弘肇皆见

杀,三家之客多及,而朴以故独免。

周世宗镇澶州,朴为节度掌书记。世宗为开封尹,拜朴右拾遗,为推官。世

宗即位,迁比部郎中,献《平边策》,曰:

唐失道而失吴、蜀,晋失道而失幽、并。观所以失之之由,知所以平之之术。

当失之时,君暗政乱,兵骄民困,近者奸于内,远者叛于外,小不制而至于僣,

大不制而至于滥,天下离心,人不用命,吴、蜀乘其乱而窃其号,幽、并乘其间

而据其地。平之之术,在乎反唐、晋之失而已。必先进贤退不肖,以清其时;用

能去不能,以审其材;恩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尽其力;恭俭节用,

以丰其财;徭役以时,以阜其民。俟其仓廪实、器用备、人可用而举之。彼方之

民,知我政化大行,上下同心,力强财足,人安将和,有必取之势,则知彼情状

者愿为之间谍,知彼山川者愿为之先导。彼民与此民之心同,是与天意同;与天

意同,则无不成之功。

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当今惟吴易图,东至海,南至江,可挠之地二千里。

从少备处先挠之,备东则挠西,备西则挠东,彼必奔走以救其弊,奔走之间,可

以知彼之虚实、众之强弱,攻虚击弱,则所向无前矣。勿大举,但以轻兵挠之。

彼人怯弱,知我师入其地,必大发以来应,数大发则民困而国竭,一不大发则我

获其利。彼竭我利,则江北诸州乃国家之所有也。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扬我

之兵,江之南亦不难而平之也。如此,则用力少而收功多。得吴,则桂、广皆为

内臣,岷、蜀可飞书而召之。如不至,则四面并进,席卷而蜀平矣。吴、蜀平,

幽可望风而至。唯并必死之寇,不可以恩信诱,必须以强兵攻,力已竭,气已丧,

不足以为边患,可为后图。方今兵力精练,器用具备,群下知法,诸将用命,一

稔之后,可以平边。

臣书生也,不足以讲大事,至于不达大体,不合机变,惟陛下宽之。

迁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岁中,迁左散骑常侍,充端明殿学士。是时,

世宗新即位,锐意征伐,已挠群议,亲败刘旻于高平,归而益治兵,慨然有平一

天下之志。数顾大臣问治道,选文学之士徐台符等二十人,使作《为君难为臣不

易论》及《平边策》,朴在选中。而当时文士皆不欲上急于用武,以谓平定僣乱,

在修文德以为先。惟翰林学士陶谷窦仪、御史中丞杨昭俭与朴皆言用兵之策,朴

谓江淮为可先取。世宗雅已知朴,及见其议论伟然,益以为奇,引与计议天下事,

无不合,遂决意用之。显德三年,征淮,以仆为东京副留守。还,拜户部侍郎、

枢密副使,迁枢密使。四年,再征淮,以朴留守京师。

世宗之时,外事征伐,而内修法度。朴为人明敏多材智,非独当世之务,至

于阴阳律历之法,莫不通焉。显德二年,诏朴校定大历,乃削去近世符天流俗不

经之学,设通、经、统三法,以岁轨离交朔望周变率策之数,步日月五星,为《

钦天历》。六年,又诏朴考正雅乐,朴以谓十二律管互吹,难得其真,乃依京房

为律准,以九尺之弦十三,依管长短寸分设柱,用七声为均,乐成而和。

朴性刚果,又见信于世宗,凡其所为,当时无敢难者,然人亦莫能加也。世

宗征淮,朴留京师,广新城,通道路,庄伟宏阔,今京师之制,多其所规为。其

所作乐,至今用之不可变。其陈用兵之略,非特一时之策。至言诸国兴灭次第云:

“淮南可最先取,并必死之寇,最后亡。”其后宋兴,平定四方,惟并独后服,

皆如朴言。

六年春,世宗遣朴行视汴口,作斗门,还,过故相李穀第,疾作,仆于坐上,

舁归而卒,年五十四。世宗临其丧,以玉钺叩地,大恸者数四。赠侍中。

○郑仁诲

郑仁诲,字日新,太原晋阳人也。初,事唐将陈绍光。绍光为人骁勇而好使

酒,尝因醉怒仁诲,拔剑欲杀之,左右皆奔走,仁诲植立不动,无惧色,绍光掷

剑于地,抚仁诲曰:“汝有器量,必富贵,非吾所及也。”仁诲后弃绍光去,还

乡里,事母以孝闻。汉高祖为河东节度使,周太祖居帐下,时时往过仁诲,与语

甚欢。每事有疑,即从仁诲质问,仁诲所对不阿,周太祖益奇之。汉兴,周太祖

为枢密使,乃召仁诲用之,累官至内客省使。太祖破李守贞于河中,军中机画,

仁诲多所参决。太祖入立,以仁诲为大内都点检、恩州团练使、枢密副使,累迁

宣徽北院使,出为镇宁军节度使。显德元年,拜枢密使。世宗攻河东,仁诲留守

东都。明年冬,以疾卒。世宗将临其丧,有司言岁不利临丧,世宗不听,乃先以

桃荝而临之。

仁诲自其微时,常为太祖谋画,及居大位,未尝有所闻,而太祖、世宗皆亲

重之,然亦能谦谨好礼,不自矜伐,为士大夫所称。赠中书令,追封韩国公,谥

曰忠正。

○扈载

扈载,字仲熙,北燕人也。少好学,善属文。广顺初,举进士高第,拜校书

郎,直史馆。再迁监察御史。其为文章,以辞多自喜。常次历代有国废兴治乱之

迹为《运源赋》,甚详。又因游相国寺,见庭竹可爱,作《碧鲜赋》,题其壁,

世宗闻之,遣小黄门就壁录之,览而称善,因拜水部员外郎、知制诰。迁翰林学

士,赐绯,而载已病,不能朝谢。居百余日,乃力疾入直学士院。世宗怜之,赐

告还第,遣太医视疾。

初,载以文知名一时,枢密使王朴尤重其才,荐于宰相李穀,久而不用,朴

以问穀曰:“扈载不为舍人,何也?”穀曰:“非不知其才,然载命薄,恐不能

胜。”朴曰:“公为宰相,以进贤退不肖为职,何言命邪?”已而召拜知制诰。

及为学士,居岁中病卒,年三十六。议者以穀能知人而朴能荐士。

是时,天子英武,乐延天下奇才,而尤礼文士,载与张昭、窦俨、陶穀、徐

台符等俱被进用。穀居数人中,文辞最劣,尤无行。昭、俨数与论议,其文粲然,

而穀徒能先意所在,以进谀取合人主,事无大小,必称美颂赞,至于广京城,为

木偶耕人、紫芝白兔之类,皆为颂以献,其辞大抵类俳优。而载以不幸早卒,论

议虽不及昭、俨,而不为穀之谀也。

呜呼!作器者,无良材而有良匠;治国者,无能臣而有能君。盖材待匠而成,

臣待君而用。故曰,治国譬之于奕,知其用而置得其处者胜,不知其用而置非其

处者败。败者临棋注目,终日而劳心,使善奕者视焉,为之易置其处则胜矣。胜

者所用,败者之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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