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倾城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又重新低下了头。
陶沝自讨个没趣,却还是不肯轻易罢休:“那……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听吧?”
这一提议似乎十分奏效。原本还在作闭目养神状的倾城立刻抬起头来,目光炯亮的直直盯着她,那其中的含义,可谓是意味深长。
陶沝被吓了一跳,赶忙跳起来冲她摆手:“喂,你别这样看着我嘛,不是要唱昨天那首小儿郎啦……我,其实我有好多歌唱的还是不错的……”
倾城怀疑地挑了挑眉,脸上似乎写了两个大字:是吗?
陶沝被激将,立马拍了拍胸脯保证:“当然啦!再怎么说,我也还是有几首压箱底的宝贝的,例如那几首穿越必唱的经典曲目,我就唱的不错……”
倾城愣住了:“穿越的经典曲目?”
“对啊对啊!”一说到穿越,陶沝的兴奋点又被整个儿提了起来。“比如说,《明月几时有》啦,《沧海一声笑》啊,还有《卡门》……呃,不过这首《卡门》我唱得不太好,因为那音调实在太难了,乔翘说我唱起来简直就是损到家了……其他还有什么《红颜》和《宝贝睡》之类的我也会唱,对了对了,还有杰伦的《青花瓷》……”
倾城再愣:“《青花瓷》?”
“嗯嗯!就是杰伦07年的新专辑《我很忙》里的主打歌,你有听过吗?”陶沝赶紧点头,脸上汹涌着满满的期待。“这可是清穿的必备经典之一呢!”
倾城没有理会陶沝的那些喋喋不休,只低下头兀自思索。半晌,她重新抬起头,眼含深意地望着正满目放光地盯着自己看的陶沝,嘴唇动了动,一字一顿地幽幽念道:“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对对对,就是这句……”被倾城这样一带,陶沝顿时激动地跳将起来,清了清嗓子,接下去唱道:“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陶沝哼毕,却意外发现倾城这一次并没有把头重新低下去或者把脸移开,而是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如黑琉璃般美丽的明眸中闪烁着一丝不寻常的流光溢彩。
四目相对,陶沝竟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也瞬间飞起了几朵小红花:“怎么了?我唱的不好吗?按理说应该还不错啊,这首歌我当初可是练了好久的说,乔翘也是给了高分的……”
“练?”倾城似乎对陶沝的这一回答显得有些迷惑。“你练这个做什么?参加歌唱比赛?”
“不是啦!我当初是为了穿越做好准备才练的……”回想起自己当日在KTV里苦苦练歌的真实理由,陶沝明显有些不自在,含混回道:“因为,因为当初有一段时间我超迷穿越来着嘛,脑子里天天思考的问题也是我要怎么穿?成功穿越过去以后又要怎么办?……所以,我就开始学着那个谁谁谁去学习各种各样的穿越必备技艺嘛,而其中,自然就数这些诗词歌赋之类的为第一要义啦……”
这话一出,倾城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继而保持镇定地继续发问:“那……然后呢?”
“然后?”陶沝本能地挠了挠耳朵,脸颊却突然莫名得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的十字架项坠,支支吾吾地答道:“然后……我就遇到师兄啦,再然后,我就对穿越没有任何想法啦……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又……”
话说,穿越时空是陶沝上大学以后的第一个梦想,当然,这个梦想在别人眼里是极度不切实际的。而事实也证明,这个梦想对于陶沝本人来说,也并没有存在什么太大的意义和坚持。因为在遇到师兄之后,陶沝的这个梦想便顷刻间荡然无存了。只是,陶沝实在没有想到,在自己放弃了这个想法之后的第一年零八个月,这个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的梦想居然又被师兄帮她实现了……这,到底算不算是命中注定?
“怎么了?”见陶沝话才说到一半就突然陷入了沉默,倾城显然也猜到了几分:“……又在想你的那位师兄了?”
“没,才没啦……我,我只是……”眼见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虽然对方是倾城,但陶沝还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羞红了脸,贝齿轻咬着下唇,手里则紧紧地握着那根十字架项链不放。
“呵,果然还是小女生啊……”见状,倾城似是不由自主地淡淡一笑,继而又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
奇怪!倾城最后这句话的语气怎么又变得那么阴阳怪气了?
陶沝内心一阵疑惑,嘴上忍不住出声试探道:“倾城……”
“……”
“你……在怕什么吗?”
当陶沝问完这句话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坐在床上的倾城整个儿狠狠一震。她猛地抬起头,那深邃如鹰隼般的目光就这样犀利地直直射进陶沝的瞳仁。“你说什么?”
陶沝一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当即有些语无伦次:“昨天……嗯,如果我说昨天十三阿哥对你说的那些话,我有听到一些,你会不会……”
“你听到了什么?”还没等陶沝说完,倾城已经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阴沉得着实有些吓人,是陶沝之前从未见过的。
陶沝登时有些慌了:“倾城,你,你别激动啊,我,我昨儿个其实也没有听到什么,我只是,只是听到他说,如果你嫁给了他,他定能保你周全。所以,所以我才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害怕的事或物,一定要嫁给他,嫁给十三阿哥,才能得以安然无恙……”
她说着,稍停了一会儿,见倾城并不说话,当即又大着胆子继续接道:“那个……倾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帮你保密的,而且,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
“……”倾城没有回答,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她适才所说的那些话,依旧低头沉默。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倾城?”等了半晌,陶沝又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却还是没能得到任何回音,不禁有些郁闷。既然倾城不肯开口对自己说明,那显然就代表了倾城还是对自己存有戒心。那为什么,十三阿哥又会知道这件事呢?难道说,自己在倾城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位十三阿哥么?呃,一想到这个就生气……
陶沝低着头,正胡思乱想地暗自在心里发泄情绪,蓦地,却听到倾城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这个忙,你帮不上……”
“咦?”陶沝当下迅速地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巴巴望着面前的倾城:“可是,可是倾城你还没说啊,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帮不上忙呢?”
倾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只管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床锦被,又默默地滞了一会儿,这才哑着嗓子出声道:“……如果有可能会威胁到你的性命,那你还会帮忙吗?”
哎?
陶沝也怔住了。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啊?还跟她的小命息息相关,这貌似就有点……
“那个,那个……虽然我是胆子小,也比较怕死啦,但是……”踌躇了好半天,陶沝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无条件帮倾城的忙,只是,此刻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细得比蚊子叫还不如。“如果是倾城你的话,那我,我也可以……”
“……”也不知道倾城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反正当陶沝立下这句誓言之后,两人之间又再度回到了刚才那种尴尬的沉默中。碍于这种近似于沉重的气氛之下,陶沝也不敢有所造次,只得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跟着倾城一起发呆。
大约过了三炷香的功夫,陶沝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倾城的率先开口,但话里的内容却大大地出乎了陶沝的意料——
“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咦?”陶沝显然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倾城,为什么要赶我走,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不……”倾城略显清瘦的面容带着满满的疲惫。“是我真的累了……”
“——”既然倾城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陶沝自然也不好继续在这儿赖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倾城重新躺下,又替后者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这才无比留恋地说道:“那,我先走了,倾城你好好休息……”
“嗯。”倾城勉强冲她一笑。
然而,就在陶沝起脚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倾城又一次出声叫住了她:
“对了,陶沝……”
“嗯?”乍听到倾城这样称呼自己,陶沝莫名得有些发懵。这好像是她认识倾城以来,倾城第一次开口唤她的名字,而且,还念得那么好听,那么标准。
“以后,离他远一点……”
正文 相思有意君知否(上)
啥,离他远一点?!
陶沝愣住了。倾城嘴里所说的这个“他”是指谁啊?索额图?亦或是……那位华丽丽的皇太子殿下?
唔,想来应该是指后者居多吧。
可是,为什么呢……
倾城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说出这句话,是因为知道些什么吗,还是……
从倾城的房间里出来,陶沝一路这样神游着,完全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前往何处,待反应回神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出于本能地溜达来了昭仁殿。殿内的那些太监宫女们基本上都已经认识陶沝了,对于她的此番出入也完全作熟视无睹状,因此,陶沝十分顺利地混入了内殿。
后殿西室,也就是上次被某人强逼着背《战国策》的地方,陶沝正对着那满满的三架子书独自发呆。
据说,那位康熙皇帝今日带了一大票人去城外勘察护城河的浚治工作,天黑之前应该是不可能会回宫来的了。
据说,她名义上的那位夫君——九九同学,以及八爷党的其他两名成员——八八和十十,还有她一向避之不及的十三阿哥等人,此次也都在随行人员的行列当中。因此,她完全不用担心这几个会对她小命构成威胁的危险家伙会突然在这儿出现。
至于巧巧嘛,也在帮陶沝换完衣服之后就借机溜去了她额娘那里,两人约好晚膳时分在巧巧的宫里再度碰面。这也就意味着,陶沝接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自由待在这里看书,一直看到吃晚膳为止。
为了避免有人随意闯入,陶沝小心翼翼地反掩上门,这才略觉释然地回转身,悠哉地在书架上搜罗起自己想看的书来。然而可惜的是,摆放在这间书室里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史书国策,并没有陶沝想看的那种古代笑话集和奇闻传记。
陶沝无奈地撅起嘴,如青葱般的纤细手指似有若无地顺势划过摆在架子上的那一排排线装古本,从左划到右,又从上划到下,划来划去,最后停在了那本厚厚的《昭明文选》上。
《昭明文选》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的长子——萧统所主持编著的,人称昭明太子。他一直是陶沝很喜欢的一个历史人物。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红豆相思”的典故。
话说,这位萧统同学也是一位醉心于文学研究的南朝著名文学家,他招集当时的文人学士,广集古今书籍,最终编纂整理出《文选》。感觉上似乎跟康熙朝的这位三阿哥胤祉有点像,算得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人太子。只可惜,他的结局并不好……
陶沝动作轻柔地将书从架子上小心地抽了出来,却并不翻开,只定定地看着那有些泛黄的封面发呆。
据说,这位昭明太子是为了一段身份悬殊的爱情郁郁而终的,而他死前为纪念那名心爱女子所种下的两颗红豆,也在后世的流传中成为了一则流芳千古的动人传说……
想到这里,陶沝不由自主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历来身份悬殊的爱情悲剧,其结局都是大同小异的,同样凄美动人,也同样可歌可泣……
手指细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昭明”二字,陶沝蓦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眼眶里已经噙出了豆大的泪珠。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擦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略显突兀地在其身后响起——
“呵,我从不知道,看《昭明文选》的封面也可以看哭啊,倘若你看的是其中的吊文或祭文,那倒还可以说得过去……”
“嘁!要你管——”陶沝的大脑本能反应系统又在这一刻作出了一个足以让她懊悔万分的错误回应。因为,当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华丽丽地转过身时,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美面孔。霎那间,陶沝的思维一片混乱,手里的书应声落地,膝盖更是当即一软,就那样直直地跪倒在地,连带全身也剧烈颤抖个不停:
“奴婢该死!奴婢,奴婢恭请太子爷金安,请太子爷恕罪……”
见鬼了!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记得,她刚才明明已经把门给掩上了啊,且由始至终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开门的声音,那么,他又是怎么做到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进得门来的呢?难不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