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见特设的小房间里此刻只有陶沝和小刘子两人,一向大大咧咧的十阿哥倒也没顾得上计较什么,只是循例问了一声。小刘子一见十阿哥这副架势,赶紧上前福身行了礼,实打实地将一个封建皇家奴才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陶沝见状,也只得跟在他后面喏诺地低了头。
“奴才(奴婢)给十爷请安!”
“免了!”十阿哥无所谓地朝这俩人摆了摆手,继续追问他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们刚才在里面烧什么菜?闻起来好香啊!”
“回十爷的话,奴才刚才是在烧……”小刘子本想一语道出关键答案,不想却在最后关头接收到一记从旁边陶沝处投射过来的近似哀怨的目光,登时没来由地一滞。但又碍于十阿哥这位主子爷还站在面前等着他的回话,于是乎,小刘子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含糊不清地回道:“是在烧鱼。”
十阿哥先是一愣,随即颇感兴趣地问道:“什么鱼?”
小刘子侧头看了陶沝一眼,见她始终低着头保持一声不吭,当下也开始有些犹豫起究竟要不要继续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见某人回答到一半就陷入了沉默,十阿哥有些奇怪,正想开口骂人,抬头却见某人正一个劲儿地望着身边的那名宫女瞧个不停,连忙也循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向陶沝,高声发号施令道:“喂,你给爷抬起头来!”
陶沝权当没听见,咬着牙死活不肯抬头。
“喂,爷问你话呢,给爷把头抬起来——”十阿哥显然忍受不了自己竟被一个小小宫女如此忽视,当即气不过地上前一步,单手扣住了陶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但只一下,待他看清楚那张脸的模样之后,原本捏着陶沝下巴的手立刻像是触电般地当场松开:“九……九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鉴于十阿哥此刻的这番反差表现,陶沝这边还没来得及出声呢,一旁的小刘子就已经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光看着她,大概是在心里十二万分地质疑她的这个真实身份。“九……你是……九福晋?”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种语气着实有些逾越,又赶紧朝陶沝跪下,磕头不止:“奴才,奴才刚才该死……”
陶沝有些无语。这个小太监有必要这么怕她么,前后态度似乎变得也太快了吧?貌似,貌似她刚才根本就没对他怎么样啊,至于表现出这么惊恐万分的模样么……
“九嫂?”十阿哥试探地再问一句。
唉!她还真是倒霉透顶,居然被人抓了个现行——
陶沝心里这样想着,有些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努力堆起一脸尴尬的笑:“十阿哥,好巧啊!”
“咦?”十阿哥闻言一愣:“你能说话了?”而后,又像是猛然间反应过来,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原来宜妃娘娘说的是真的……”顿了一下,他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望向陶沝,神情带着些许诚恳的:“虽然乍听之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九嫂你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闻言,陶沝的额角顿时反射似地划下了几道小丸子的黑线,外加一滴冷汗。这……算是在夸奖她吗?
十阿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陶沝这一刻的表情变化,还在那儿自顾自地继续发问:“对了,九嫂为什么在这里?”
“呃……”陶沝压着嗓子支吾了半晌,终于在十阿哥那甚是怀疑的眼神中痛下决心大胆承认:“我在烧鱼。”
“?九嫂你还会烧鱼啊,在哪儿呢?”听到陶沝的这个回答,十阿哥明显有些意外,当即便盯着陶沝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末了,又坚持要见到那盆最终成品菜的庐山真面目。“能不能让十弟我也见识一下?”
陶沝无法,只得无奈地地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小刘子打开了摆在桌上的那个鱼盆的盖子。一股馋人的香气顿时从里面漫溢而出,十阿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满目放光地盯着那盆鱼,作出一脸垂涎状:“这鱼是九嫂你做的呀?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哎——”
见此情景,陶沝赶紧上前死死护住鱼盆:“那个……你,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十阿哥一怔,继而迅速收起方才脸上流露出的那副垂涎表情。眼波轻轻一转,嘴角随之倾斜起了一个弧度。而后,他就像是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地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这鱼是九嫂要做给九哥吃的吧?唔,我刚才还看到九哥他好像也在这附近,要不,我这就出去找他过来?”
说着,他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陶沝哪能就这样放他走,当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袖:“等一下!”
“九嫂还有何事?”十阿哥脸上的笑容此刻纯洁无害得就像一个小天使。
陶沝被他的这个笑容刺激地当场欲哭无泪。“那个,在这里见过我的事情……能请十阿哥帮忙保密么?”万一真被九九那家伙知道了,那她就准备好“吃不了兜着走”吧!
“九嫂既然都这样说了,十弟这边当然没问题——”十阿哥显然也猜到了陶沝这次的求情目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诡计得逞的奸笑,有些不置可否:“那这鱼……”
陶沝的身体本能地一僵。
呜呜——是谁说十阿哥是草包来着?!
这家伙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大智若愚的典型代表,居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趁火打劫?他令堂的,还真不愧是万恶的皇族成员之一啊——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十阿哥,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嘛——”陶沝低下头,连连做着深呼吸,顺带努力调整面部表情。等她再抬起时,已经对着十阿哥笑得好不灿烂了。“你若想吃这鱼的话,请随意就是了,不用客气……”
“是吗?”十阿哥故意拖长了声调,明显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那怎么好意思?”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啊!那你还……
陶沝心里忿忿不平地暗自诅咒着眼前这位口是心非的皇阿哥,简直连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但表面上却还要佯装大度地绽开一脸谄笑:“不不不,这是应该的……”
她说着,不情不愿地拿起摆在一旁的汤勺,盛了满满一碗酸菜鱼递给十阿哥。“十阿哥请用!”
出乎意料的是,十阿哥并没有如陶沝预料中的那般迫不及待地接过,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陶沝手里的那个碗,又转头看了看摆在桌上的那个盆,好似在自言自语道:“才一碗?”
“不行么?”陶沝微笑着维持一脸平静。可又有谁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内心深处的波澜早已经翻腾如海潮了——这死家伙,居然还敢嫌不够?!“这碗应该够你吃了啊……”
十阿哥闪动着眼睛,睫毛一眨一眨,露出一脸无辜的模样。若不是亲眼所见,陶沝真的很难以想像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大帅哥,竟然能做出这等类似小狗般纯洁可人的表情:“唔,我还想端一碗给九哥的……”
呸!谁信你啊!
陶沝握紧了小拳,几乎爆出一种想要上去给这家伙狠狠一拳的冲动,但旋即想起自己此次还需要他帮忙保密,当下只得忍气吞声、勉为其难地再次拿起勺子,嘴里嗫喏着:“好吧,再分你一点就是了……”
陶沝高高地噘着嘴,皱巴着小脸再盛了一碗。
见状,十阿哥显然还是不能满意,继续歪着脑袋威逼:“两碗?那宜妃娘娘那儿……”
“你——”陶沝被这话刺激得刚想拍案发作,转头却看到一直站在她身旁的那名小太监——小刘子此刻正一个劲得跟她使眼色。陶沝一愣,而后仔细思量了一下包含在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最终只得作罢。唉,好汉不吃眼前亏!谁让她这个九福晋做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呢,直接就导致了她现在底气不足,不能公开跟人叫板!
陶沝死死地咬着嘴唇,又盛了一碗。
“唔,三碗啊?好像是不少了……”十阿哥半歪着头,一面用心地掰着手指,一面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盆里的鱼,抽空还侧过头来看看陶沝此刻的脸色。“不过,我怎么算着还是不够啊,那么多人,三碗该怎么分呢,对了,还有八哥,八嫂,还有……”
陶沝气极:“好啦好啦,分你一半总行了吧,不能再多了……”
“这样啊,那……”十阿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而陶沝这边明显已经被逼得快要哭出来了,就差没当场跪地朝他讨饶了:“呜呜,这个鱼是要给倾城吃的,她病了……要不,我改日再做的时候,定叫上十阿哥一起品尝,这样……可好?”
“是吗?”十阿哥大概也看出第一次绝对不能逼得太狠了,再加上又已经有了今后长期利益的保证,终于勉强松了口:“那就先这样吧……只是,九嫂今日所说过的话,日后可不能食言啊……”
“嗯嗯,十阿哥请放心,董鄂决不食言——”陶沝一面指挥着旁边的小刘子将原本那个大鱼盆里的鱼重新分配到两个较小的鱼盆中,一面冲十阿哥连连点头。“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呵——”听了陶沝的这一承诺,十阿哥忍不住嗤笑一声,而后,无比满足地上前抱起了其中一个鱼盆:“如此,那十弟我就先告辞了,九嫂请放心吧,十弟答应过的事情,也一定会记得的……”
可恶啊!
眼睁睁地看着十阿哥乐颠颠地捧走了几乎一半的酸菜鱼,陶沝再度欲哭无泪。老天啊,你看到了没有,这里有一个趁火打劫的混蛋,你赶快打个雷劈死他吧——
呜呜,把她的那一半爱心酸菜鱼还回来啊!
正文 趁火打劫是会遗传的?(下)
陶沝垂头丧气地端着白粥和剩下的那一半酸菜鱼走回了倾城的房间,无限沮丧地正想对着倾城好好哭诉一番某人的那种挨天遣的打劫行径时,却没想到,才一进门,她就眼尖地瞧见房间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此刻还端坐在床沿,正目光复杂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倾城。那一身华丽丽的、光芒耀眼的明黄色龙袍啊,貌似这整个皇宫里只有唯一一个人敢穿……
强行压下嘴巴里那些呼之欲出的抱怨,陶沝整个人没来由地一抖,捧着手里的那盆鱼也差点跟着当场落地阵亡。
那个人居然是康熙。而陪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则如假包换得正是陶沝之前已经见过两次的那位梁公公——梁九功。
Omg——不幸中的万幸!
有那么一瞬间,陶沝忍不住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之前没有一进门就张口大骂那位十阿哥的所作所为,否则她现在铁定被人乱刀砍死——眼刀。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
鉴于自己的行踪已经被站在房间里的那位梁九功同学所看见,陶沝这边自然是不敢大咧咧地中途掉头离开。但一想到自己要如此近距离地去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千古一帝”,陶沝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惊颤得拼命敲着小边鼓的。天晓得,这位康熙皇帝可不比其他人那么好糊弄,自身气场什么的也远比那位皇太子殿下来得强大。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瞧出了什么端倪,那陶沝的可怜小命就注定只剩下两个字——完蛋。
于是乎,陶沝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得赶紧调动起全身的神经官能系统高度警戒,深吸一口气,低头上前,规规矩矩地朝某人福身行礼。而那半盆酸菜鱼呢,也由始至终都被她牢牢捧在手里不放。
听到这一请安声,康熙终于半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福在他面前的陶沝,似是有些疑惑:“你是……”
陶沝有意无意地又压低了点头,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来给倾城……呃,姑姑送早膳的。”
“是么?”康熙听罢回转头,以无声的眼神询问仍躺在床上的倾城。
倾城冲他点了点头,淡淡道:“是。”
“噢——”见到倾城也点头作了证,康熙这才挑了挑眉,脸色丝毫不变,视线却是探究般地重新转向陶沝道:“就是你手里拿着的这些么?”
陶沝的头继续压低:“回皇上的话,正是。奴婢……不,是膳房刚刚才做好的。”
“——那打开给朕看看……”
“……”听到这声吩咐,陶沝捧着鱼盆的双手当即又是没来由地一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貌似某人刚才就是……呃,该不会眼前的这位皇帝大人也要……
陶沝还来不及细想,手里的鱼盆已经被过到了那位梁九功同学的手里,而后,被摆到了床边的那张红木雕花书桌上。青瓷盆盖被掀开,一股浓浓的鱼香溢出,气味甚是诱人。
康熙眼也不抬地赞道:“嗯,倒是香得很……”
闻言,站在桌旁的梁九功赶忙拿起勺盛了一碗,用筷子拣起一块鱼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