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陶沝的这段唱词说得极快,声音也不算大,那名小二登时听傻了眼,不止他,身旁的巧巧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状,就连坐在隔壁临窗那张桌子的两个人也忍不住往她这里多瞧了两眼。
“这位客官,你要点的菜,小的刚才没能听清楚……”相对于陶沝的满脸坏笑,小二则是露出了一脸为难,“能否请客官再说一遍?”
眼见眼前这位小二和巧巧脸上均露出了一脸迷惑的表情,陶沝心里着实暗爽了一把不说,但表面却是无辜地朝小二眨眨眼睛,佯装出一副大度状,说道:“既然没听清那就算了!”反正她压根儿也并不想吃上面说的那些菜,不过是想简单图个乐罢了。
这样想着,她重新把脸转向了巧巧,一本正经道:“既然他没听清,菜还是由巧巧你点吧!”
巧巧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二话不说地让小二先报菜名。之后随便点了其中四五个招牌菜,有红烧胭脂鸭脯,翡翠香酥鱼,蜜汁藕片,龙井虾仁,水晶蟹饺等等。小二也不敢有所怠慢,立刻去厨房报了菜名,随即又为两人送上了茶水。
等菜上桌的过程中,陶沝和巧巧两人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拿眼打量起这酒楼里的景况来。
有句话说的好,叫作:你在看别人,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线。
两个姑娘家的组合很快就招来了大堂内的一片异样眼光,大概是因为女子进店吃饭的例子还是属于比较少见。话说,其实陶沝的原意就是穿男装出来,但一时半会儿的,在她的桃花居里也找不到类似的装备,如果临时去府里其他地方弄,搞不好就会把今日出门的事情弄大,想想还是以女装示人算了。
没等多大一会儿,小二便飞快地为这两人上了菜。而陶沝和巧巧也开始兀自细细品尝起来。这品香楼不愧是坊间颇受好评的一家酒楼,菜的味道真可以称得上是好吃异常,特别是其中的香酥鱼和虾饺,吃得两人是赞不绝口。
一顿饭陶沝吃得意犹未尽。等到付钱时,这两人却是双双傻了眼了,因为两人这会子才发现,各自的身上均是一文钱也没有带。当然,更确切地说,巧巧身上原本是带着钱的,但因为换了一身衣服,那些钱便被遗忘在原先那件衣服上了,而习惯了他人付钱的陶沝则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
于是乎,两人只得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巧巧扁着嘴、皱巴着一张小脸问陶沝。
“这……”陶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虽然她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尴尬的境况,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和那位乔翘大小姐也是一对绝顶的迷糊组合,经常出门忘带钱……唉,如果这个时代也有手机就好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可以叫人来帮忙付钱了。
“两位客官,今儿个的菜一共是两钱银子!”眼见两人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小二也适时地凑上前来报菜价。
此语一出,两人脸上双双刷红。陶沝很是尴尬地嗫喏着出声:“小二哥,这个饭钱能不能……”
先赊账?亦或是先拖一会儿,等会儿她再找人送来?
这两种补救对策,陶沝实在说不出口。巧巧也红着脸低下了头。
那名小二倒也是个心细的主,见陶沝这样欲言又止,多少也猜出了对方的难处,却仍是热情不减方才:“客官若是想当东西,出门右拐个弯便是京城第一大号当铺!”
吔?这家伙好生机灵呐——
陶沝和巧巧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她们俩原本都已经做好要被臭骂一顿的准备了,陶沝这边更是连怎样回击的词都想好了,可是现在,明知道她们俩身上没钱,人家的态度却仍是如此之好,反倒是陶沝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得那叫一个绯红无比——
看来她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貌似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味向钱看的,真不愧是大酒楼里的服务员,素质就是高啊,还知道要给客人留个面子。要搁在别处,估计早就可着劲地开始冷嘲热讽了……
陶沝这样想着,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名店小二。这家伙提点的也正到位!HOHO,她怎么就完全忘了,这个时代里还有当铺这一说的呢!嘿嘿,看来这顿饭的钱马上有着落了!
思及此,陶沝立刻转过头去对上巧巧疑惑的目光:“既如此,巧巧你便在这儿等我一下吧?我去去就好!”
“好!”巧巧显然也知道陶沝此行的目的,很是乖巧地朝她点了点头,不忘嘱咐道:“路上小心!”
离品香楼不远的拐角处。
陶沝此刻正怔怔地站在那家号称是京城第一大号当铺“顺天当”前发呆。那位店小二说得果然没错!这家当铺无论是从外形、占地、装潢上来说,都称的上是极度精致奢华。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让人错以为这里是菜市都不为过。
陶沝从来不知道,原来当铺也可以办得这样豪华的。在她的印象中,不管是电视剧还是从前参观过的古时旧址,里面的当铺都显得极为阴暗破烂,动不动就压榨欺负那些善良的百姓。而眼前的这一切,当真是让她彻底颠覆了从前的所有观念。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号当铺!
不过看归看,陶沝站在这里待了半晌,却仍是不知道自己该当什么。刚才光顾着解决饭钱了,她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跟巧巧商量这个问题。而今她这全身上下,貌似根本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可当,一身衣服虽然是新的,但因为是从绿绮那里借来的丫鬟服,估计也值不了几个钱,而且,总不能让她穿着一身里衣回去吧?
也不知道巧巧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陶沝郁闷地紧紧皱眉。她到底该不该回去问问呢,可是这样空着手回去貌似还满丢脸的,虽然说那家店里的小二态度的确是不错,但她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人极限吧?万一一个弄不好把人惹急了,抓她去见官,那她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虽然她最后绝对是死不了,但她死也不敢想象,被九九那家伙看到她被押跪在公堂之上并被人指正她企图拖欠两钱银子的饭钱时的表情……嗯,恐怕她到时候绝对会比刚才的油炸香酥鱼来得精彩!
这样一想,陶沝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抓头,却在不经意间触到了头上的那根珐琅掐丝的点翠银簪子——就是九九那天晚上扔还给她的那支,虽然她刚才出门时,将平日里的小两把头发式换成了汉人姑娘的日常发式,但绿绮还是习惯性地把这根蝴蝶银簪子给插在了她的头上。
这小丫头就这么喜欢这根簪子么?
陶沝果断地从头上拔下簪子,收在手心里若有所思。貌似据绿绮的说法,这支簪子是九九送给她这具身体之前那位主人——也就是原先那位衾遥同学的定情信物,但看九九那天晚上的态度,好像又跟这种说法相差太远。到底真正的事实是怎样呢?
又待在原地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陶沝终于宣告了放弃。算了,之前在这根簪子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一点都没有兴趣知道,不过她可以认定一件事情,这根簪子绝对是她和巧巧今日的救命稻草!她们俩能不能成功从那家酒楼里出来,可全就靠它了!
主意一定,陶沝便片刻不停地直奔进了眼前的这家当铺,准备拿这根簪子换钱救急。
隔着粗粗的铁栅栏,长着一张圆乎乎包子脸的当铺掌柜一脸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陶沝递过去的银簪子,又侧过头拿眼瞟一眼陶沝,堪比狐狸的眸子里时不时地划过一道精光。
末了,他单手握拳移到嘴边,清了清嗓子问道:“姑娘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因为这句话和电视剧里说得差不多,所以陶沝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毫不拐弯抹角地直接问价:“死当多少?活当多少?”
“死当十两。活当五两。”掌柜的声音平淡无波。
唔,刚才的饭钱貌似只要二钱银子,五两应该足够了,而且她回去以后就会拿钱来赎,不然被绿绮那小丫头知道她竟把这根所谓的定情簪子给当了,她估计从此以后就要被小丫头念死了!
想到这里,陶沝再度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道:“活当!我待会儿就会拿钱来赎的!”
“……”闻言,栅栏里的掌柜登时作出了一个“哦”的疑问口型,却半天没出声,只挑了挑眉,顺便拿一种极其异样的眼神上下仔细打量着陶沝。良久,他垂下眼睑,冲里面大声吆喝:“破簪子一根,活当,五两!”
虽然知道这是当铺里的专业说辞,但听到破簪子这几个字的时候,陶沝还是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闷气。她的簪子哪里破了,虽然被她掉了一次,九九也扔过一次,但仍是一点划痕也没有啊。哼哼,若是被九九那家伙听到,这家伙估计要被揍得很惨!
这样想着,陶沝也越看这位包子脸掌柜越不顺眼。什么人嘛!跟刚才那家店里的小二哥简直差远了,真是没素质!还有那张脸,一看就是从小吃山东大包子长大的……
就在陶沝的满腹咒骂中,一张当票和约摸有五两左右的碎银子被一起摆到了柜台上。
一见银子,陶沝刚才冒出的那一肚子怨气瞬间消散大半,一时间竟也觉得柜台里某掌柜的那张包子脸还是挺可爱的。
陶沝小心翼翼地收起当票,随即抓起银子就往外走。巧巧那边还在等着她去救急呢!
一路上,尽管陶沝的心里始终是这样想,但在她无意间瞥到路边的某个卖糖葫芦的小哥时,却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这就是传说中的糖葫芦?每个穿越必吃的经典小吃之一?哇噻,果然不同凡响!
陶沝怀着无比虔诚的心,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名糖葫芦小哥。但看在那位糖葫芦小哥眼里,此刻的陶沝俨然就是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的女子,正一边眼冒红心、嘴里还流着口水,一边傻傻地向自己靠近,似是企图对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有所不轨。
于是乎,在这样的想法操控之下,糖葫芦小哥自然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作出了自认为对他有利的拯救措施——拔腿,逃!
街道上顿时飞起一片黄沙滚滚。
而陶沝这边又岂能容即将到口的美味就这样离自己远去,当下也不假思索地抬脚跟了上去。“站住!”
继刚才的那一阵黄沙滚滚之后,还不等街道两旁深受其害的众人陆续缓过劲来,街道上又再度飘起黄沙满天。
话说,这大概是陶沝自打来了这个时代以后的第一次追人,以往都是她被人追的多,不管是九阿哥还是十四阿哥,而现在换了角色,她发现,这追人的和被追的感觉果真是要相差好多,就像现在,她真的非常能理解前方处那位已然被她追的筋疲力尽的糖葫芦小哥的内心感受——
就这样,两人足足跑出了好几条街。
最后只听得“噗通”一声,这场“猫追老鼠”的狗血剧情发展终于以糖葫芦小哥的跌倒在地上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前者摔倒的姿势堪称经典,身子趴在地上,累得一动也不能动,只用嘴巴“呼哈呼哈”地喘着粗气。但手里的那根糖葫芦杆子,却是仍旧顽强地竖插在地上,如青山般屹立不倒。
陶沝来不及偷笑,赶紧趁着这个空档跑到了那人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喂,你……刚才跑什么呀?为什么……呼,一见我就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么?”
听完她的这一句严厉控诉之后,那位糖葫芦小哥一脸哀怨地抬起头来瞪着陶沝,以无声的口型说话:我还以为你想对我……
他的口型还没做完便被陶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后者此刻已完全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状:“拜托!你也不想想,你是卖糖葫芦的,除了买你的糖葫芦,我还能对你怎样?”
糖葫芦小哥没说话,只眨眨眼睛,露出一副“就这样?”的表情。
陶沝长叹了一口气,冲他用力点头。
见状,糖葫芦小哥立刻摆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怨念表情,但没过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常态,冲陶沝竖起了两根指头。
“这是什么意思?”陶沝本能地作出一脸惊讶状。难道他想说,他很“二”?乖乖啊,难道古人就已经知道很“二”的这个意思了?
糖葫芦小哥显然不能猜到陶沝此刻的这番心思,但他还是朝陶沝狠狠白了一眼,方才作出“二”手势的那只手先是收起,指了指还立在一旁的糖葫芦杆子,跟着再次做了一个“二”的手势。
这一回,陶沝总算是明白了。这位糖葫芦小哥是在跟她讲价钱呢!
只不过——
“这糖葫芦要二两银子一串,你会不会也太黑心了?”陶沝丢给躺在地上的那位小二哥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睛,随即紧紧用手捂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