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学的时候由于香椎夫人“一定要随时保持联系”的叮嘱,才不得以带上——对于听不见的孩子,母亲似乎都是接近于病态的担心着。
虽然明知道看起来温和柔顺的女人能走到如今香椎夫人这一步,必定不会仅仅是温柔,但是对于女儿的关爱,却实实在在。
*
冰帝学园果然如传闻之中一般令人心生敬佩,除过某些地方奇怪的玫瑰让五月有一些吐槽的欲望。
在校门口下车,看着有序开进校门的名车,她果断拒绝了司机“将车开到教学楼门口”的建议,一个人拎着书包往里面走。
方向很明确,跟着车辆就不会迷路。好吧,尽管膝盖以上的校服裙还是有点让她不习惯。
如果说母亲给她的学校名单上第一位名为“英德学院”的学校称得上是一所纯贵族世校园的话,冰帝从某种程度上说算得上是半贵族式,并且从几年前某人入学之后,贵族化越来越严重。
某人有个在五月看来颇为特别的名字。
迹部景吾。
无论是读起来写起来都甚是好看。
尽管她也根据“西门总二郎”的名字推理了一下,说不准这个迹部是一副暴发户的土气相。
说迹部土气,无疑被证明是平成年间最大的笑话。
这一点在五月站在学生会会长室里和男生面对面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察觉到。
那天早晨她没有直接去上课,而是晃晃悠悠找到了学务处,向老师转达了自己转学申请的事情,对此还有印象的某老师很快找出了相关的表格和文件,对于成绩普通而家境优越的她的转学表示些许遗憾,最后象征性的祝愿了一下。
“神奈川县的立海大附属中学也是百年名校,相信你在那里也能拥有快乐的中学生涯。”女老师温和的面容配合语气显得有些明显的时光感。
重回十七岁的五月心生感慨,还是鞠躬道谢。
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右肩上狠狠挨了一下,她揉着肩膀转过头,却看到方才那个女老师带着歉意的面孔。“抱歉,无论怎么叫你都没有回头……是这样的……”
由于学生会干事的职责,她的转学手续还有一道的文件在学生会那里,确切地说是会长迹部景吾手中——这个并不算陌生的名字所代表的人,据说和忍足有不错的关系,她也拿捏不准跟自己有没有交集,向老师道了谢,表示剩下的自己完成即可。
想来大清早即便是学生会会长也不会坐在办公室里,于是五月决定先去教室上课。
整个D班对她的回归都报以小心翼翼的态度,包括“好友”栗发女生——五月一直没弄明白她的名字,原本在五月走进教室的时候似乎是想给她一个拥抱,却因为想起了什么而中断了动作。
真作孽。
她冲看着她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争取达到“灿烂”的标准。
明显班里的气氛都明朗起来,除过后排角落里坐着身高跟那个位置很不相符的一个女生,褐色的及肩发和小小的脸庞,不算很漂亮,却很是舒服。
而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带着些许畏惧的眼眸让五月很不舒服,旁边另外一个女生很快走到那个女生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并且转过头看了五月一眼——明显憎恶的眼神。
她顿时清楚,那个坐着的女生,八成就是西田。
不过也无妨,她走了之后或许这些善良的女生就不会再被欺负,然后顺利地被王子发现,经历称不上什么波折的小事件,最后穿着水晶鞋跟王子过着美好的生活。
灰姑娘也罢,公主也罢,都跟过了年纪对此没有兴趣的五月再没有关系。
哪怕她们都是青春的十七岁。
事实上,失恋星人五月对爱情这种仿佛神话般存在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大的期望。
毒牙闺蜜晓晓的观点是“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别人的二缺哪来的资格谈爱情。”
她表示比窦娥还冤,“我其实也喜欢他的。”
“连牵手也恨不得甩开的喜欢?”
“……那个是意外。”
“意外也太多次了吧。”
“……”是有点多。
“哼,你这种家伙,绝对会遇见让你手足无措的人,然后遭报应的。”
何必如此狠毒,“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单身的人就很了解爱情?”
“林五月你给我去死一死!!”
结果她真死了,还穿到这个五颜六色的世界里来,戴上一双只能看不能用的耳朵,面对无比复杂的形势。
——至于遇见让她手足无措的男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五月的对面坐着帝王君
日本高中生的课程远没有五月想象的那么困难,尤其是数学和英语——还好她听不见老师那种远近闻名的“日式英文口语”,避免了被荼毒。
自己成为那样就太可怕了啊混蛋。
比较棘手的大概也就只有历史。
对于篡改教科书的倭国人民“历史”,她表示压力很大。
这种学习模式让她产生了“这氛围果然很适合恋爱”的念头,终于可以理解那些穿着膝上十五公分短裙的美少女们难以掩饰的青春悸动之心是怎么回事了。或许自己真的太落伍。
她扯出笑摇了摇头。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去餐厅吃午餐,总算被弄清楚名字的女生小岛淳跑到五月身边,“五月你真的很厉害啊,竟然能看懂老师说什么!”
她不着痕迹地拨开那只放在她胳膊上的手,抽出本子,用黑色的笔在上面写道,【抱歉,有点事,先走了】。
之后无视了女生挂着惊异表情的脸庞,直接把书整理好拿着方才写字的本子转身走人。
她的方向并不是餐厅,而是隔壁楼同层的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尽管这个时间那个人应该是在吃饭,但是在肚子不饿的情况下,五月不介意直接等到他去办公室休息。
毕竟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谁还会想在教室完成午休呢。
穿过空中回廊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夏季不能称为温暖的阳光,旁边半人高的玻璃挡板透着天空的颜色,浅淡的影子投在脚边,五月眯了眯眼睛,把本子抱在胸前,甩开近日里让她颇为烦乱的长发,往隔壁楼走去。
冰帝的教学楼有很多座,并且因为考虑到地震的原因,都不是很高,五月班级所在的是主教学楼,里面安排了三个年级学生的教室和教师办公室,一层自然包括了大量的鞋柜。隔壁的这一栋则主要是行政部门的地区,还有音乐室和单独琴房以及家政课需要的教室等等。
五月摸不清楚具体的方位,只循着学务处老师的简单说明找到了学生会的区域,一间一间看过去,只是感叹这学校学生会真是牛气。
除了大会议室,似乎每个部都有了单独的办公室。
五月顺着墙面看过去,灿烂的日光之中无人的走廊甚是好看,远处有着浅蓝色逐渐到深蓝的光,在她安静的世界里,显得如同图画。
稍稍转弯,画面之中无端切出来一个影子。
在不远处的,深蓝色的影子。
【啊……】
五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对方似乎以为有点吓到她了,露出了颇为尴尬的笑容。
说起来两个个人的关系确实有点尴尬来着,即便向日声称他们曾经恋爱,而已经替换了先前少女的五月,和不动半分声色的男生感觉上都不以为意。
“真巧啊。”
五月看见忍足的嘴唇动了,他这样说。
点了点头,目光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扫过墙壁,门上面写的文字仍然不是会长室。
“没有吃饭么?”现在正是餐厅的营业时间。
摇头。
“哈,有事?”
点头。
接着两个人陷入了有些可疑的尴尬沉默之中。
五月比较庆幸忍足问的问题都不需要她做具体回答,或者对方其实是需要具体回答的,但是她正巧有借口不方便。
比如她带了本子,却没有带笔——考虑到学生会会长不会缺一根笔而实行的方便自我计划。
“是在找什么地方么?”男生又问。
她前一阵在医院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男生的观察力非常好,细心且细致,却并不像一般的男生那样急于展示自己,反而总是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有点深沉,也有点……掌握别人的感觉。
五月比划出一个简单的手势,意思是自己可以找到。
忍足笑了一下,点点头,朝她走过来,没有特别的动作,擦肩而过,向着她来的方向走去。
而五月却忍不住在男生走过去一段时间之后回头,那里是方才经过的一道转弯,一半是深蓝色的阴影,一半是明亮的日光。
——他方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说了什么吧?
哪怕什么都听不到,直觉上微妙地觉得他似乎确实有不同于仅仅经过那样的动作。
真的,说了什么吧?
说了什么呢?
——说到底,无论说了什么,也并不是对现在的五月说的。
于是她走过方才忍足所站的地方——门上标有副会长室字样的房间,走到了旁边的地方。
学生会会长室,门竟然是虚掩的。
五月没来由得觉得有点紧张。
不过是来拿一份文件罢了;就算认识他也不会刁难你的;再厉害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有那么特别的名字说不准一点都不特别。
她找了很多理由来去处身上的不自在感。
敲门。一次三下,接连三次。
因为听不到里面的应答,所以五月为了让对方有虚构的时间准备面对来客,所以多敲了一些,然后自己推门而入。
坐在桌子后面原本正在写着什么东西的少年抬头,左侧巨大的窗户透出正午的阳光,让他整个人处于光的明灭之中。
银灰色的头发也罢,看不清楚的眼眸也罢。
五月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有点僵硬地回头把门虚掩上,再次回身已经好了很多。
而那时候桌子后面的少年右手撑着额头,神色不明,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她突然很害怕这个人以前认识自己,不,确切的说,是认识香椎五月。
五月走到桌子前面,坐了下来,拿出本子,拿起桌子上唯一的一支笔——少年方才在使用的那一支,在摊开的页面上写。
【我是来取转学文件的。】
迹部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从文字上调转到五月脸上,长久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调转本子,拿起笔也开始写字。
【稍等。】
简单的几个字。
西门总二郎同学的字非常明了,干净简单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不算特别好看,但是很舒服。而迹部景吾的字明显成熟很多,不像是“少年”写的,短短几个假名,感觉分明很不一样。
哎呦喂……这个是什么世界呦,怎么少年一个个都这么让人心忧。
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拆穿自己是个拖着别人皮囊的孤魂野鬼。
委实让她这个头脑简单的人感到麻烦。
思索间少年已经在别的地方拿出了一份文件,却没有立刻交给她,自己打开看了看。
时间似乎有些长,五月一直看着他,一直到少年的嘴唇有了动静。
“神奈川县立海大附属中学……”
她看见他这样说。
相比于简洁的冰帝学园,这个名字确实显得有些繁复了。当初香椎夫人让管家拿来了学校的清单,五月做的第一件事是划去里面非正常院校的名字,第二件事是划去英德学院的名字。
其他的学校大都不熟悉,但后面都被附了一些注释。
神奈川县立海大附属中学。后面的介绍也非常简单:百年名校,神奈川县一所各方面都相当强势的私立学校,强调学生自主性。
在自己的印象中,神奈川什么的,应该已经脱离东京的范围了,五月想了想,把手指放在了“自主性”几个字上面。
“就它了。”
此时学生会里的五月一脸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对面的少年缓缓站起身,很随意地把文件扔在了桌面。
“失聪不意味着不会说话吧,”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敛着眉头,居高临下,五月终于看清他的瞳孔。“当本大爷什么都看不见么,啊嗯,香椎?”
五月的炮灰不幸实现了
少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姿势随意,没有半分靠近她,却给她明显的压迫力。对这个不知名世界里少年已经绝望的五月叹了一口气。
——如果都像向日君一样不算傻的单纯一些,多好。
“那么,”五月淡淡开口,“迹部君想让我说什么呢?”
迹部眯了一下眼睛,眉头仍然没有放松。双眸紧盯着方才又低下头的女生,敲了敲桌子引起她的注意。
“转学的原因,这个本大爷可以知道吧,啊嗯?”
——看起来忍足那家伙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对于自己一向成熟并且很有默契的好友,迹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