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直接离开。
五月有点愣愣地看着他留在阳台上那杯香槟,突然很想找块砖把迹部撂倒。
似乎每一次都是。
她明明是想从他身上寻找一些东西,让自己更加适应现在的生活,结果本性中的某些成分却让自己不断偏离自己的方向。
迹部会无奈,也是当然的。
只不过他无奈他的,她为毛要感觉不爽……
五月端着那杯香槟走进会场,因为衣服和容貌的原因受到了不少注目礼,她仍旧庆幸自己听不到周围人的语言,少了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没几分钟台上多了一道人影,是今天的主角西门总二郎,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看起来成熟而英挺,台边穿着和服的西门夫人笑容温婉,台下他那几个朋友也看起来很是开心。
然后五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全场的灯光暗下来,一束锥光猛得打在她身上,她由于有些不适应而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手中的香槟因着强烈的光芒而亮得让她很不舒服。
看着前面人们的眼神,还有香椎夫人轻微的招手的动作,她终于反应过来,她需要走上舞台。
订婚礼总是意料之中
五月将香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在众人的关注中勾起一个微笑,不急不缓地走向灯光明亮的台子。
尽管第一感觉是拔腿就跑远离这个让她气闷异常的宴会厅,但是理智还是发挥了作用,将她强留在了这里。
一早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并不觉得惊愕,只是感觉自己没能真正做些什么来改变它,很是遗憾。
五月从旁边的小台阶走上舞台,站到了西门总二郎身边,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她,她不知道原本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于是笑着冲少年说:“生日快乐。”
西门点头,也挂着礼貌的微笑,“谢谢。”
她突然想到迹部,他一定已经习惯于这个充满面具和微笑的世界,而她却被逼迫着刚要进入。
五月将视线调转到台下各色有钱有势的人物身上,发现中年人不少,少年人也很多——这种性质的宴会,或许也是这一辈少年少女结识并且熟悉的最佳场所,尤其是在父母的陪同下。
“大家晚上好。”她笑了笑,把话筒递回去——想来她已经被隆重介绍过。
主持人在说些什么,然后很快穿着和服的西门夫人和一身黑色晚礼服的香椎夫人就一起走上台来,笑着跟下面的人说话,五月凑近西门:“把他们说的话重复给我。”
西门很快反应过来五月还什么都不知道。
“主持人在说他们两个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五月点头。
“然后他们一直在说我成年了。”
“恭喜你。”
“……然后他们进入了正题。”
灯光再次变暗,台上的两位夫人隐入黑暗之中,灯光打在一身红色的五月和一身黑色的总二郎身上,五月仍然挂着笑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次是怎么回事?”
“呃……”西门把声音放得很小,唇形却很清晰,“我订婚了。”
“恭喜你。”五月说。
西门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对象是你。”
五月顿了顿,“哦,那也恭喜我吧。”
两个人又停留了几秒,“他们在鼓掌。”西门说,然后灯亮了,“有音乐……”不用他多说,五月已经看到有些人放下酒杯走进舞池相拥起舞。
还是那句话,原本就知道要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也就没那么惊悚。至少现在五月觉得自己还能挂着虚伪的笑容站在这里,而不是已经逃走在门外感受夜风的凉爽,已经是个奇迹。
她跟着西门一起走下台子,在下台阶的时候看了一眼场下,正好看到了忍足,少年穿着银灰色的西装,戴着眼镜,正在跟旁边的一个女生说话,期间一直温和地笑着,而那个漂亮的女生脸颊微红,一直半仰着头看着男生。
真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现在去打扰有点不道德,但是道德不道德已经不再是什么重点了,五月冲西门挥挥手,直接走向了忍足。
“订婚了啊总二郎,成人了哦~”美作走到西门身边,递给他一杯香槟,微笑着说。
西门喝了一口酒,“少说风凉话了。”
“哈……”美作玲看向不远处的五月,“好歹是个美人,对你家里又那么有用,知足吧……我还不知道要娶哪个暴力分子嘞。”
西门露出一个苦笑,“嘁……这种糟糕透顶的婚姻,实话说,如果对象不是五月,我可能就不会穿这套衣服。”
“所以你对她还是不一样的,”美作一脸理所当然,“青梅竹马已经很不错啦——我们几个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未婚妻呢,哦,阿司那个也不错,绫乃也是大家闺秀,至少不惹人讨厌。”
西门看着和忍足说话的五月,“……嗯。”
“怎么了?”玲看着西门有点奇怪的眼神问。
西门收回目光,“没什么。”
美作的笑容慢慢退去,“喂,你该不会喜欢上香椎了吧?”
“怎么可能。”西门摇头。
五月走到了忍足旁边,随手端起经过侍者托盘中的一杯香槟,“忍足君。”
忍足侑士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不同于前几次见面时候略带无奈的笑意或者苦笑,而是非常轻松的笑容,“好久不见啊,香椎。”
五月将目光放在旁边的女生身上,又重新看向忍足,“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可以么?”
忍足愣了一下,然后推了推眼镜,后面深蓝色的眼眸更加不清楚,“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话,可以在这里说,”他看着旁边的女生,“这是我的女朋友,弥生。”
五月顿了顿,“很可爱的女生。”
“谢谢,”忍足说,然后举起酒杯,“对了,恭喜你订婚。”
他们碰杯,五月抿了一口,而忍足将酒杯里所有的酒一饮而尽。
“突然忘记我要说的事情了,”五月笑着说,“先失陪了。”
“……没关系。”忍足淡淡地说。
*
舞池中有很多人翩翩起舞,灯光随之而变得柔和,但是本该和生日宴会男主角一起跳舞的五月却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吃东西,为了不显眼,她拿的东西不多,只在一边慢慢吃着。
她在等自家母亲来跟自己说明这件事情,结果却等到了迹部。
少年为了让她“看见”自己的话语,专门站到了她的对面,“香椎,你可以再不华丽一点么,竟然在这时候吃东西?”
五月很想说自己实在很饿,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一句:“总得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迹部景吾对于这种'没有事情做就吃东西'的思维模式显然有点受不了,“不是要根本大爷跳舞么?”
“啊……”五月想了想,现在这个原本不引人瞩目的角落到底也因为迹部的到来而多了几道视线,“好吧。”
反正她已经是半个掉进婚姻坟墓的人了,这场隐藏她失聪的舞蹈,比较吃亏的无疑是迹部,还有西门总二郎。
她一遍猜想着西门夫人难看的脸色,一边被迹部拉着手走进舞池。
“对了,”五月突然想到,小声地对迹部说,“我不太会跳舞,所以一会儿你要忍耐一下。”
上一次是自告奋勇要送他去保健室,结果却不知道保健是在哪里,这一次是利用人情要跳舞,结果却说不太会跳。
迹部景吾对这个看起来无比正常甚至可以被称赞冷静的女生脑袋里古怪的思维很是无奈。
“要被踩多少脚?”
“这个说不准。”
“香椎……”
“……我会努力的。”
没多久人们就注意到舞池中那对引人瞩目的少年少女,红色的礼服像是一团火,而被礼服包裹着的女生的表情却是非常安逸的微笑,对面扶着她腰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西装,看起来英俊挺拔,原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是惹人心动。
迹部感受到来自各处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目光定在忍足身上几秒钟,最后眉头拢了一下,又松开。
“……真是违反本大爷的华丽美学。”他无奈地说。
“啊嘞,”道明寺司有点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
“还蛮有趣的。”美作玲笑着撞了一下旁边的西门,“他们俩看起来还蛮配的么,是吧,总二郎?”
“……”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他们这么做,是在给谁看?”阿司说。
美作没有回答,“我倒觉得迹部今天挺反常的,竟然会做这种引起不良后果的事情。”
迹部君总是帮忙不少
五月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对面的男生皱眉,原本应该挂着骄傲笑容的脸上阴云密布。
她不等迹部开口,就直接说:“呃,抱歉,我实在太不华丽了。”
少年还没来得及开口,脚上又挨了一记,而且这次是高跟鞋后面的小跟直接踩到了脚面上,他忍住没有朝下看,仍旧带着女生跟着节奏旋转。
“那个……”五月犹豫着开口,“迹部君这么富有应该不会缺医疗费吧?”
实话说,少年非常后悔答应了五月那个人情。
“不会,”他说,“如果本大爷还欠你人情的话,一定会马上找人教你跳舞。”
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其中包括各界名流,还有心情复杂的少年少女,五月也知道某些女生或许现在已经把她当做假想敌准备回家打小人,不过这些似乎都不再重要。
“真的非常感谢你。”五月微笑着看向迹部,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因为对方的眼睛太过明亮,又把视线移开。
“哼,本来就是还一个人情而已,”迹部微笑,“不用那么认真。”
其实说起来,五月今天这种可以称得上是任性的行为一定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其中自然也包括脚部受伤。
而说起来,五月的跳舞也就仅仅停留在大学时代扫舞盲的时候,因为长相不错而被拉去凑数,学了几个基本的步子,相比于学了男步的晓晓,已经好很多——但这些基础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可以完全忽略。
“不止是这个,”五月想起之前在马路上遇到的面色冷淡的少年,又想起当初学生会里的对恃,“一直以来都挺感谢的。”
说起来,很多次帮了自己忙的人,却是这个一直在说自己“可笑”“幼稚”“天真”“不香椎”的家伙,不是不神奇。
“啊嗯,”迹部点点头,看起来心情不错,难得没有反驳她,“你的感谢本大爷收下了。”
“嗯,”五月一脸平静,“毕竟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香椎,”迹部沉声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么。”
——似乎是。
相比于最开始的战战兢兢,她面对迹部的时候已经不会再那么觉得烦恼和畏惧,或许是见到过少年狼别的样子,总体上倒多了几分随意。
五月还想说什么,却被迹部打断,“已经第二首曲子了。”
“哦,”五月想了想,转头在寻找香椎夫人的时候看到不少人离开舞池,也有不少少年少女加入进来,人群的缝隙之间没有目标人物的影子,却有站在一边跟女友说话的忍足,“继续吧。”
于是迹部大爷继续处于生平第一次跳舞受虐之中。
某种程度上说,五月体力很不好,这一点从她每节挣扎无比的体育课就可以看出来,而跳舞又是蛮费力气的活,没多久她就觉得很是辛苦,“你还真有力气。”她看着一脸轻松的迹部。
“跟平时的训练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迹部的眸色深沉,眼神又变得深邃,“你以前也好歹是忍足的女朋友,没去过网球部么,啊嗯?”
“没有。”五月答得无比干脆。
“……侑士还真失败。”迹部轻笑。
想起忍足,五月回忆起那封让她感觉很惆怅的邮件和方才的对话,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迹部看着女生略显纠结的表情,“你不是一向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么。”
五月反射性地抬头看进了他的眼睛, “啊,都是假的。”
“本大爷发现今晚你真是意外的坦白。”
“我对你的伪装有必要么?”反正都会被看穿。
“哼……还算有点智商。”
五月被噎住。
两秒钟之后,迹部脚下一顿,一脸痛苦,咬着牙说:“香椎,你故意的!”
“抱歉,”五月面无表情,显得很是无辜,“一不小心。”
五月决定,以后尽量避免舞会,并且坚决不学跳舞。
“对了,”五月突然想到,“你第一次对我有印象是在什么时候?”
“……你失聪之后在学生会会长室。”
“哦。”
“怎么?”
“没什么。”
迹部盯着女生的表情半晌,最终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一向对自己洞察力非常自信的少年对此的解释很简单——香椎五月一定